《我不是藥神》:所有對中國電影恨鐵不成鋼的觀衆所期待的電影

《我不是藥神》:所有對中國電影恨鐵不成鋼的觀眾所期待的電影

說起電影《我不是藥神》,我也算和它緣分不淺。早在去年上海國際電影節的時候,我就參加過它的電影發佈會。當時它的名字還是《印度藥神》,劇情簡介不甚明瞭,大致是個賣藥發家致富的故事,縱使有徐崢主演,甯浩監製,但如此劇情、不靠譜的名字以及名不見經傳的導演,總讓人隱約有些擔憂。

發佈會上大家客客氣氣的套路感更是加深這種印象。流水線一般地介紹了幾位主演,發佈了一張所謂的概念海報,談了談拍攝過程中的一些辛酸趣事,大肆誇耀電影素材和最終成片的剪輯比,以及新導演文牧野拍片時所謂的強迫症。總之就像所有的電影宣傳一樣,充滿了自賣自誇感,臺下的記者當然也是同樣的如坐針氈。

但萬萬沒想到的是,這些後來都成為了這部電影值得被贊善的地方,尤其是發佈會上所說的15:1的剪輯比,可能也正是電影遲遲一年之後才上映的原因。

《我不是藥神》:所有對中國電影恨鐵不成鋼的觀眾所期待的電影

除此之外,幾易其名的過程再一次加劇了爛片即視感。據徐崢自己說,電影最初的名字確實是《印度藥神》,只不過朋友之間傳著傳著就變成了“印度神藥”,很快又訛傳成了“印度神油”,以至於很長的一段時間內,朋友們都在問徐崢:“老徐啊,你那個神油弄完了嗎?”

這才導致電影改名為《中國藥神》,然後又因為一些原因改為了《我不是藥神》。而在此之前,電影甚至還用過更具文藝片氣息的《生命之路》以及《印度藥商》兩個名字。雖然在電影創作的過程中改名是常見的事,但是如此頻繁的多次改名,無疑多少傳達出創作上的猶豫和不確定性,這讓人又平添了幾分擔憂。

就這樣,這部片子在我個人隱約的印象中一直都是:“哦,大概是那種圈錢的國產喜劇院線片吧,最好也就是《泰囧》吧。”但是,當我第一次看完電影之後,所有的質疑都化為煙消雲散,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成了,要火!”尤其是在這麼長時間的默認爛片之後,突然發現它的好所帶來的驚喜是無法估量的。

第一次觀看《我不是藥神》是在上影節,上海影城的一號廳。因為不對外售票,千人大廳滿滿當當地坐滿了各路電影媒體人、影評人、電影主創以及其他電影創作者等,不客氣地說這可能是中國電影觀眾中最挑剔的一群人了。可就算如此,放映結束依舊看哭了一大片人,映後的掌聲經久不絕。

這部片子最終所給我帶來的感動和驚喜,就像是多年以前像第一次看到《素媛》《辯護人》一樣,久久不能平復。尤其是一想到大家即將能夠在國內院線的大銀幕上,在這些日常要麼是好萊塢大片要麼國產小爛片的大銀幕上,看到一部如此出色的國產現實主義題材作品,恨不得能夠昭告天下,讓所有人都來一起看。

《我不是藥神》:所有對中國電影恨鐵不成鋼的觀眾所期待的電影

很快,《我不是藥神》開啟了點映,並且毫無畏懼地開啟全國範圍內中的大面積點映。在電影一片高歌猛進的口碑和社交網絡上一片感動之情中,我又默默看了一次。第二次觀影,前半段的笑聲依舊,後半段的感動依舊,並沒有因為熟悉劇情發展而絲毫減退,反而關注到了更多的細節,驚歎導演安排的用心良苦,甚至有些鋌而走險。

比如在高價正版藥和低價走私藥的對比之中,影片並沒有明示藥價為何如此之高,也沒有嘗試真正釐清藥價高背後的原因,即使現實中的我們都知道藥價之高有著其背後必然的原因,比如研究、開發成本。可以說,電影在這裡在一定程度上放棄了現實,反而只是不斷渲染和重複另一個事實,為後來徐崢飾演的角色得以成為某種意義上的孤膽英雄埋下伏筆,博取同情,著實聰明。

還比如王硯輝所飾演的販售假藥的商人,也是本片真正意義上的唯一反派,卻最終也在面對警察的拷問而抗下了所有的罪狀,頗具江湖俠義的感覺。而他所說的那句“這世上只有一種病,是窮病”無疑也成為整部電影最為振聾發聵的一句臺詞。

雖然在電影的故事語境中,這句話說起來難免殘酷。但仔細思索的話,其實這句話才是真正的真理。換言之,這也正是整個故事所有的癥結所在——這個世界所有的問題無非都是錢的問題。

徐崢飾演的藥販子,他面臨著病危的父親,即將被剝奪撫養權的兒子,交不起的房租,他是為了錢才鋌而走險販賣走私藥;

王傳君飾演的慢粒白血病病人,沒有錢吃不起高價藥,走投無路狀告無門,想吃藥想自殺,才劍走偏鋒找到了仿製藥的路子;

譚卓飾演的慢粒白血病孩子母親,也正是因為沒有錢才無奈地去夜店當脫衣舞女郎,甚至後來也是因為沒有錢沒有藥才委身於當時又有錢又有藥的徐崢,雖然良心發現的徐崢並沒有接受。

此外,電影中很難忽視的一點是,所有病人所聚居的地方都是同樣的髒亂差。垃圾成堆,多人群居,樓道昏暗,甚至惡臭熏天,無比真實,也是國產電影中少見的直面城市居住環境的骯髒。

毫無疑問,這一切的一切終究都是錢的問題。高價正版藥當然能夠救人,不過它只能救有錢的人,花錢買藥,藥到病除;至於沒錢的人,那就只能吃到砸鍋賣鐵,家徒四壁,最後家破人亡。這就是殘酷的現代社會,“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現代啟示錄。

電影《我不是藥神》非常聰明的是,讓反派說出了這句話,並在最後讓良心發現的徐崢把故事引向了感動的一面,而不是在此不斷深挖,否則整個故事只會更加殘酷、絕望。因為我們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問題無法解決。

不過兩次觀看本片之後,我越發肯定這就是那些對中國電影恨鐵不成鋼的觀眾所期待的電影,這就是在電影工業下所能拍攝出來的最高水準的商業類型片,這就是在審查的鐐銬下所能被創作出的國產電影之光,這就是那種所謂的能夠改變現實的電影。

雖然從電影藝術的角度來說,這些商業類型片可能並不算非常合格,甚至會遭到部分深度影迷的唾棄,認為它們僅僅只是在消費“現實”而已。確實,它們在對電影藝術的探索上極其匱乏,遠遠比不上那些流傳影史的大師之作,根本不用提伯格曼、安東尼奧尼、塔可夫斯基,它甚至都比不上畢贛在電影藝術上所做出的嘗試。

但是,在影史上這類電影勢必也要有一席之地,並且是極為重要的位置。就像韓國的《素媛》,印度的《摔跤吧,爸爸》,日本的《入殮師》,美國的《辛德勒的名單》,這些商業類型片以電影這種最大眾、最便捷的藝術形式,把對一系列複雜社會問題的探討介紹給最廣大的觀眾群體,獲得大量關注,引發良性討論,甚至產生巨大影響。

比如《素媛》對應的是韓國未成年少女性侵問題,《摔跤吧,爸爸》對應的則是印度的性別歧視問題,《入殮師》對應的是日本的老齡化問題,《辛德勒的名單》對應的當然是對二戰的反思。

這每一部電影所引發的思考是巨大的,所能夠影響到的人群也是無法想象的,它比閱讀一本書更容易,也比獲取資料更便捷。或許不經意間就影響了一個初入世事的少年,就像多年前第一次看到《辛德勒的名單》的我一樣,至今忘不了燃燒屍體之後漫天落下灰塵的那個鏡頭,也忘不了黑白色調下的那個紅衣小女孩,同樣至今也不會忘記戰爭所給人類帶來的災難。

而《我不是藥神》就是這樣的一部電影。它舉重如輕,輕輕地觸碰到“醫藥制度”的法律問題,又在人情冷暖上深深地觸動到你;它工整好看,前半段惹得你哈哈大笑,後半段又讓你泣不成聲;它演技精湛,每一個角色每一個演員都恰到好處地發揮;它還兼具沉甸甸的人文關懷,一面是無法撼動的法律體制,一面是有些過錯的個人,夾在兩者之間的是無數掙扎在生死一線上的活生生的慢粒白血病病人,這種對生命的珍惜和尊重令人動容。

想起之前我媽突然問我:“電影有什麼好看的,跟電視不是一樣的嗎?”我本想跟她說電影是第七藝術,但一想到她所能接觸到的電影,大多跟電視也沒什麼區別的時候,我覺得無言以對。現在我可以讓她去看這部《我不是藥神》,告訴她這才是真正的電影,是我在看的電影,是我在為之工作的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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