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志異》淺讀筆記-屍變

周更/一篇

信陽有個老翁是蔡店村的人,村子和城裡大概有五六里路,父子二人在這途中開了間小店,大概也就相當於今天的民宿吧。來往商人多居住於此。

有車伕數人,往來負販,輒寓其家。

一日昏暮,四人偕來,望門投止,則翁家客宿邸滿。

有幾個車伕,經常住這個小店。

有一天傍晚,這四個人,路過這家小店,又看了看天色,再趕路怕是來不及了,於是就想在這家小店住下來,豈料小店客滿。

《聊齋志異》淺讀筆記-屍變

四人計無復之,堅請容納

四個人看了看,怕是再找其他店鋪投訴是來不及了,於是堅持要住店,煩請店家收留。

緣何堅持,因不知大禍臨頭……

翁沉吟思得一所,似恐不當客意。

老翁想了半天覺得還有個地方能容下這麼多人,但是怕這幾位客人不願意。

什麼地方呢?電視劇中多是馬廄,幾位客人見老翁有所顧慮,豪言道:

“但求一席廈宇,更不敢有所擇。”

我們借宿此地,哪裡還敢挑什麼好壞,沒有這一席之地,我們怕是要露宿荒野了。

什麼地兒呢?不會真的是馬廄吧……

時翁有子婦新死,停屍室中,子出購材木未歸。翁以靈所室寂,遂穿衢導客往。入其廬,燈昏案上;案後有搭帳衣,紙衾覆逝者。又觀寢所,則復室中有連榻

當時老翁的兒媳剛死,屍體還在房裡擺著呢,老翁的兒子去買木材(棺材板)還沒回來。老翁覺得靈堂略遠且寂靜,便領著大家過去,於是一行人穿街過巷來到了這個停屍的屋子。燈光昏黃,還搭著帳衣,紙被子蓋在屍體上,再看這個屋子,裡面還有一個房間,房間裡有個通鋪大炕。

說實話,條件不差,估計這四個人也這麼覺得的,頗為滿意

四客奔波頗困,甫就枕,鼻息漸粗

四個人一路奔波都覺得乏累有點困了,沾了枕頭就睡著了,鼾聲漸起。只有一個客人,還沒睡著。

就是這種半睡半醒之間聽到點動靜,受到點驚嚇,才會睡意全無,變得格外清醒和警惕,這位客人也是如此。

忽聞靈床上察察有聲,急開目,則靈前燈火,照視甚了:

半睡半醒呢,忽然就聽到靈床上有動靜,忙睜開眼睛,方才還昏暗的燈案上呢,再一睜眼,他多希望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啊,奈何燈火通明,一切都看的真真的。而且注意這裡,忽聞靈床上察察有聲。

通常我們聽到動靜的時候,都會等著多聽幾遍,然後才能確定到底是哪個方向發出的聲音。但是這裡,客人忽聞靈床上察察有聲,這屋子裡總不是隻有紙衾才會發出察察的聲音吧,可見這個客人雖然同意在這個屋子裡住下,但是內心是不安的,他潛意識裡對女屍有提防,這很可能也是他睡不踏實的一個原因。

女屍已揭衾,起;俄而下,漸入臥室

女屍掀開她那個紙被子,坐了起來,然後從停屍的臺子上走下來,一點點的往臥室的方向來。這個漸入,一下就有了鬼片的既視感,一個女屍悄無聲響,由遠到近,由模糊到清晰的逼近客人,他內心的恐懼也一點點的放大。女屍漸入臥室,恐懼漸入客心。

《聊齋志異》淺讀筆記-屍變

面淡金色,生絹抹額

不知是否燭光映射的緣故,女屍面色蠟黃,額頭上還綁著生絹。

俯近榻前,遍吹臥客者三。

女屍俯身靠近床榻,一個挨著一個的吹了一口,這一吹,就把人的陽氣給吹跑了。這個醒著的人就慌了神了,等馬上要到他的時候,他就把被子一點點扯了上來,然後頭也稍微往被子裡縮了縮,整個兒人從頭到尾都在被子裡蒙著,不但如此,還屏住了呼吸,忍住了口水,大氣不出,小氣不喘,生怕發出半點動靜,暴露了身份。

未幾,女果來,吹之如諸客

沒多一會兒,女屍果然來了,向對之前那幾個人一樣,也對他吹了一口氣。

覺出房去,即聞紙衾聲。出首微窺,見僵臥猶初矣。

這個客人不敢動彈,在被窩裡靜靜的聽著聲響,感覺到女屍出屋,然後馬上聽到了女屍蓋上紙被子的聲音,從被子裡探出腦袋,見女屍就像剛才他們進來見到的那樣躺著.

客懼甚,不敢作聲,陰以足踏諸客;而諸客絕無少動。

客人十分害怕,仍舊是不敢出一點聲響。一面警惕著女屍,一面偷偷的從被子裡伸出腳踹了踹身邊的盆友,卻發現他們一動不動了。

顧念無計,不如著衣以竄。裁起振衣,而察察之聲又作

客人也沒辦法了,這麼下去不是被女鬼吹一口氣弄死,就是自己擔驚受怕嚇死,與其這樣還不如穿好衣服跑了呢,於是就開始偷偷摸摸的穿衣服,穿著穿著,又響起一陣’’察察“聲,女屍又掀了紙被子過來了。

客懼,復伏,縮首衾中。覺女復來,連續吹數數始去。

客人很害怕啊,又縮回被窩裡,即便是在被窩裡他也能清楚的感覺到女屍的到來,女屍這一次鍥而不捨的吹了好一陣才走。

少間,聞靈床作響,知其復臥。乃從被底漸漸出手得褲,遽就著之,白足奔出。

這次等女屍一走,客人就留意靈床那邊的動靜了,聽到靈床那邊又有“察察”聲,知道女屍又躺下了,然後偷偷的從被子底下拽過褲子,穿上就跑,連鞋都沒來的急穿,白足嘛!

屍亦起,似將逐客。比其離幃,而客已拔關出矣。

這女屍也是時刻留意著呢,總覺得差個人所以剛才來連吹數數,這會兒一聽有動靜,也馬上起來,想要追這個落網之魚,但是晚了,等她離開靈床,客人都跑出門去了。

屍馳從之。客且奔且號,村中人無有警者

女屍想追客人那還不簡單,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但是怕這沒腳的。客人就邊跑邊叫啊。這個且奔且號,一瞬間就有了一種在看動畫片的感覺,很精煉但是又很形象。他就這麼一路奔一路哭叫,卻沒有人聽到,連一盞燈都沒有點起來。真是應了那句話了,“你叫吧,你就是叫破了喉嚨也沒人救得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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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扣主人之門,又恐遲為所及

呼叫不成,這客人便想去敲老翁的門,但是又怕來不及了。

遂望邑城路,極力竄去。至東郊,瞥見蘭若,聞木魚聲,乃急撾山門

於是就奔著進城的方向跑去,跑著跑著,看到一個寺廟,聽到裡面還有誦經唸佛的聲音,於是急扣門扉。

道人訝其非常,又不即納。

廟裡和尚聽到這麼急促的敲門聲,感到很驚訝,但是並沒有開門讓這施主進去。

旋踵,屍已至,去身盈尺。客窘益甚。門外有白楊,圍四五尺許,因以樹自幛;彼右則左之,彼左則右之。屍益怒

客人一轉身,呵,這女屍都到他跟前了,這可怎麼辦呢?四下張望,發現城門還是廟門外有一棵四五尺寬的白楊樹,沒辦法,只能靠這棵樹自求多福了。於是就躲到了樹後面。

女屍跑右邊抓他,他就躲到左邊,等女鬼到了左邊他就閃到了右邊,如此反覆,就把女屍弄急了。

然各寖倦矣。屍頓立。客汗促氣逆,庇樹間。

這種追逐,持續時間長了,總有一個先停下來,一般都是抓人的那個先停下來,一般被抓的即使停下來喘兩口氣兒也不敢放鬆警惕。

於是女屍就停了下來,客人也累的渾身冒汗,上氣不接下氣,仍舊躲在樹後面,小心警惕著。

屍暴起,伸兩臂隔樹探撲之。客驚僕。屍捉之不得,抱樹而僵。

忽然女屍暴起,來了個突然襲擊,伸出手,隔著樹就要抓客人,客人嚇得都坐到了地上,女屍沒有抓到客人,抱著樹就再也不動了。再看客人怎麼樣了?

道人竊聽良久,無聲,始漸出,見客臥地上.燭之死,然心下絲絲有動氣。負入,終夜始蘇。飲以湯水而問之,客具以狀對。

剛剛寺裡的和尚就這麼趴門邊上聽外面的動靜,沒有聲音了,才敢出來,見客人倒在地上,還有一口氣兒的樣子,就把他揹回了寺裡,等到客人半夜醒了,和尚又給他喝了點壓驚的藥,問他出了什麼事兒,客人就把這離奇怪狀之事告訴了和尚。

時晨鐘已盡,曉色迷濛,道人覘樹上,果見僵女。大駭,報邑宰

等到天色微亮的時候,和尚回到樹邊一看,果然看到一個抱著樹一動不動的女人。嚇得趕緊報官了。

宰親詣質驗。使人拔女手,牢不可開。審諦之,則左右四指,並卷如鉤,入木沒甲。又數人力拔,乃得下。視指穴如鑿孔然。

《聊齋志異》淺讀筆記-屍變

官差來了要驗屍,就命人把這女屍從樹上弄下來,差官打算把女屍的手從樹上弄下來,卻發現根本弄不動,仔細一看這女屍,抓人的時候用力過猛,手插到樹幹裡,連指甲都看不到了,然後大家合力拔,才把女屍從樹上弄下來,再看這手造成的窟窿就跟在樹幹上打了洞似的。

遣役探翁家,則以屍亡客斃,紛紛正譁。役告之故。翁乃從往,舁屍歸。

女屍弄下來了,一調查就找到了老翁家裡,老翁家裡此刻正熱鬧著呢,屍體沒了客人都死了,如此離奇之事怎能不議論紛紛。

役告之故。翁乃從往,舁屍歸。

差役就說啊,你家兒媳婦的屍體找到了,在城外白楊樹上插著呢,我們剛拔下來,你有時間就去把她領回來吧。老翁就跟著差役來,領著屍體回去了。

客泣告宰曰:“身四人出,今一人歸,此情何以信鄉里?”

客人一看這事兒就這麼完了嗎?覺得不行便問知縣:“我們四個人出來,現在就我一個人死裡逃生活了下來,何況這事兒又這麼離奇,怎麼跟鄉里人說呢,說了他們又怎麼能信啊?”

宰與之牒,齎送以歸

知縣一聽,行了,你也別為難了,我給你寫個免責聲明,再賞你點東西你就回去吧。

我做不到盡善盡美,接受您寶貴意見後或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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