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通昭陽 田壩往事

昭通昭阳 田坝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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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壩鄉,是昭通市昭陽區的一個鄉,彷彿一塊美玉藏在深山溝裡。360百科這樣說:田壩鄉是昭陽區西面最邊遠的西涼山區鄉鎮,位於金沙江與牛欄江的交匯處,距城區129公里,與四川金陽縣隔江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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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我當初的想象,這裡即使不是沃野千里,一馬平川,也應該是田野平疇,小橋流水之境。我在我唯一一篇以田壩地理環境為背景的中篇小說《同姓戀》中曾這樣描寫過—:田壩,剛一聽到這個名字,冷鋒腦海裡立刻浮現出這樣一幅動人畫卷——寬廣遼闊的田野稻麥飄香,葳蕤[wēi ruí]蔥鬱的林木綠滿山坡,淙淙歡歌的溪流縱橫村野,粉紅醉人的桃花開滿房前屋後……

想象與現實總是存在著巨大差距。就像我將要講述的“田壩”一詞所引發的聯想,就曾讓不少人蒙受欺騙。據傳,當年某女生師範畢業分配工作時,原本分到一個壩區鄉工作。但該女生看到還有一個叫田壩的鄉,就堅決要求到那個鄉去。當她搭乘一輛破舊的貨車七彎八拐,顛簸七八個小時,一眼看到現實中的“田壩”時,頓時哭倒在地。

在女孩的想象中,田壩應該是一望無垠,物產豐饒,稻花飄香的田園水鄉。而實際上,田壩連巴掌大一塊平地都難以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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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田壩是有些淵源的。上世紀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我的父親不滿十七歲就到田壩鄉水屯村教書。那時交通條件極為落後,用當時人們的話來說就是出門基本靠走,電話基本靠吼。曾聽父親說,他們每次出行都得經過一條艱險的羊腸小道,萬丈懸崖上飛石不斷,從此經過,隨時會有被飛石擊中的危險。據他說我曾經的一個同事的父親,也在田壩教書,有一次路過此地時被飛石擊中墜崖而亡,我的同事因此成為遺腹子。我的父親也曾被飛石擊中過一次,幸好當時他手裡拿著一個鋁飯盒,飛石剛好擊打在飯盒上,噹的一聲,飯盒癟了,父親安然無恙。此後,每次路過那裡,父親都得小心翼翼,須得仔細觀察沒有危險後才快速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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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從田壩回到家鄉,不是正常工作調動。那時“武鬥”正酣,人們拉幫結派,人整人,鬥得你死我活。作為該校校長的父親也是某些心懷叵測者“整”的對象。幸運的是,那夥人在密謀時走漏了風聲,在學校工友的幫助下,連夜逃回了老家。

僥倖逃過一劫的父親回家後當上了生產隊的會計。當了會計的父親迅即轉換角色,挽起褲腿當起了農民,直到“文革”結束才重新恢復工作。所謂恢復工作並非那麼容易的,我依稀記得,當年父親為了恢復工作,天天往城裡跑,到處求人,費盡周折終於獲准。這對於在生產隊吃盡苦頭的父親來說,無異於重獲新生。重獲新生的父親拿著教育局的一紙介紹信就徒步到百公里外,大山深處的田壩鄉去辦理相關手續。原本說好不超過一週就回來的,但父親一去就超過一個月渺無音訊。那時的通訊條件極端落後,電話是搖把子機,通話得大聲喊叫也難以聽清,話費還高得離譜。當時家裡窮得叮噹響,母親打不起電話,只好隔三差五進城拍電報,但電報發出去卻如泥牛入海,毫無迴音。母親一面要參與繁重的農業勞動,一面要為父親的安危擔憂,每天放工回來就向西而坐,在濃重的暮色裡暗自垂淚,其情其景,我至今仍然記憶猶新。

近兩個月之後,有一天父親突然一下子風塵僕僕地跨進了家門,驚喜之中,大家懸著的心終於放下。

據父親說,那次回田壩,真是危險重重,由於多年未去,道路已然陌生,多次迷路,幾次差點墜崖。歷盡艱辛終於到達田壩鄉。老鄉們聽說當年的夏校長回來了,都聞訊趕來,熱情地邀請父親到家中做客,好酒好菜款待,由於盛情難卻,父親於是東家吃到西家,就把回家的時間給耽擱了。

父親還特別提到,他還專門到當年掩護他逃脫魔爪的工友家感謝當年的救命之恩,工友一家一見當年故舊,喜不自勝,無論如何也不讓走,於是父親在工友家一呆就是幾天。工友一家傾其所有款待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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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後,父親提及此事,依然感動得熱淚盈眶。父親告誡我們說,無論何時何地,都要做一個好人,做一個善良的人,好人終歸有好報,才會受到別人的敬重。

父親如是說,也是如是做的,不論何時何地,父親都是認真做人,踏實做事。在家裡是一個稱職的農民,辛勤耕耘,莊稼年年豐收;當會計時兢兢業業,一絲不苟,受到鄉親們的讚譽;在學校,是一個優秀的人民教師,春風化雨,循循善誘,年年獲獎,學生們總是親熱地喊他“老師爸爸”。

恢復工作後,生產隊個別人眼紅,想收拾他,就組織人查賬。母親和我們當時很擔心,生怕查出什麼問題對父親不利,父親則呵呵一笑,說隨他們查,他們查翻天也查不出什麼問題。後來的情況印證了父親的話,那些不懷好意的人最以終失望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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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慚愧,以前,田壩一直在我的想象之中,直到到組織部門工作後,我才有機會到田壩。在那之前,我只能從父親和一些在田壩工作的熟人朋友的零星講述中,加上我的想象,田壩在我的腦海裡形成一個模糊的輪廓,像那個女孩一樣,一廂情願地對田壩加以理想化。

2008年秋末冬初之際,我們到田壩鄉公幹。那天上午八點,我們一行五人乘坐單位的三菱越野車從昭通城出發。昭大公路正在建設之中,在駛往田壩的七個多小時的行程中,我們乘坐的車子不斷受阻。好在帶隊的張主任風趣幽默,說不完的笑話,讓人忘記了顛簸之苦和等待疏通道路的焦灼。中午一點,我們才到達大山包。大山包剛剛雪後初晴,潔白無垠的雪野、明淨幽邃的天空、燦爛溫暖的陽光,以及黑頸鶴天籟般的鳴叫令人心曠神怡。但因還須趕路,我們在高原紅賓館匆匆吃了午飯,又馬不停蹄地上路了。下午三點左右,我們終於來到了彷彿漂浮在白雲中的田壩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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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多公里路,越野車跑了七個多小時,平原地區的司機恐怕打死也不會相信。那天,我感受最深的就是,去田壩,需要一副好身板,不然一不小心,猛烈顛簸車子就把你抖散架了;去田壩,還得具有良好的心理素質,不然峰迴路轉之間,猝然而遇的對頭車,令人心驚膽寒的懸崖深谷,會把你嚇出心臟病。急轉彎加陡坡的地方,車頭彷彿伸到了懸崖外面,讓人手裡隨時捏著一把汗。

當年父親在這裡工作時,卻連這樣的路也沒有,我只能在腦海裡想象父親他們當年在懸崖絕壁間艱難攀爬行走的樣子。

隨著張主任一聲到了,我放眼一看,一條很袖珍的鄉街子懸掛在半山腰。那天是閒場天,鄉街上人很少,只有一些婦女坐在門口搓魔芋。深冬的陽光像給小街鍍了一層金,暖洋洋的,很是舒適。車子行到小街盡頭,陡然右拐,努力爬上一個陡坡,再往右拐,吃力地爬上另一個陡坡,然後才能駛進鄉政府。車技嫻熟的陳師倒了兩次車才進得鄉政府大門。下車,舉目四望,發現田壩政府所在地上不挨天,下不著地,儼然別在大山腰間的一件飾品。民居晨星般三三兩兩隨意灑落懸崖峭壁間。來路上那些倒退而過的村莊,全都立在懸崖邊,似乎大風一吹就要飄落下來,煙霧繚繞間,猶如仙境一般。往下俯瞰,蜿蜒而過的牛欄江,深不見底。遠方,關山重重,雲遮霧障,引人遐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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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壩鄉是昭陽區最邊遠,人口最少,山最高,坡最陡的小鄉。但小鄉無小事。田壩鄉黨委、政府班子一班人沒有抱困守窮,怨天尤人,而是從本鄉實際出發,確定了調結構,促增收,抓試點,建新村的工作思路,採用“參與式”培訓方法,廣泛教育、發動群眾參與新農村建設,引導群眾充分認識自己所處環境,找準存在問題,探索解決問題的方法;激發他們樹立主人翁意識,自己的事情自己辦,自己的問題自己解決。記得當時要修一條通村路,酒房苗家寨苗族同胞熱情高漲,男女老幼齊上陣,紛紛義務投工投勞,僅用了六百多元錢,就修通了一條按預算需二十多萬元的鄉村路。林邊苗族自然村村民也是義務投工投勞建設的民族文化活動中心、圖書室已建成,沉寂千年的大山深處多了一些別樣的風景,農民群眾勞動之餘,有了一個娛樂、學習的場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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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又陸續幾次去田壩鄉,對田壩鄉有了一些瞭解。田壩山高坡陡,氣候炎熱,屬於高山立體氣候,物產豐富。主要出產花椒和魔芋。每到花椒、魔芋收穫季節,滿街都是濃烈的花椒味和搓洗魔芋的人們。尤其田壩鄉的花椒以麻和香聞名,遠銷四方,椒農的腰包也隨之慢慢鼓了起來。

此外,田壩還有令人為之垂涎的美食,最具代表性的要數豬腳坨坨肉、煙燻肉、羊肉湯鍋和金豌豆涼粉,每一樣都會讓你食之不厭,常吃常想。熱情好客的田壩人,對客人最好的款待就是煮上一鍋燉豬腳坨坨肉,推一鍋金豌豆熱涼粉來招待客人。當熱氣騰騰的炎山熱涼粉和香氣撲鼻的豬腳坨坨肉端上桌的那一刻,你的味蕾會立刻舒張開來,唾液在口腔裡盪漾不止。那種溫軟滑、麻辣香的感覺會讓所有看見的人胃口大開,吃了一碗又一碗還想吃,不知不覺中早已腹脹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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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鄰鄉炎山鄉一樣,田壩鄉也有熱涼粉。我不時看到“微昭通”負責人李仁安在其微信朋友圈曬他老家田壩美食熱涼粉等。熱涼粉以炎山的最著名,但田壩的也不遜色。金豌豆熱涼粉以其綿軟滑溜、噴香溫潤號稱人間美食,不但可以解饞止餓,還滋心潤肺,是炎山、田壩、大寨子等鄉鎮獨特的美食,也是雲南昭通乃至於四川涼山州一帶響噹噹的名小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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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已是多年未去田壩鄉,對田壩的記憶也越來越模糊,而2008年去田壩的情景卻依舊曆歷在目。田壩人熱情好客,記得那天吃晚飯的時候,田壩鄉人大劉主席一直不住地看我,最後他終於忍不住說,令尊是不是叫某某。我點頭。劉主席突然激動地說,他是我當年的老師!

在座的同志一聽,立即要求我們師兄弟乾一杯。於是我們幹了一杯又一杯,直到熏熏然,飄飄然,腳步如同踩在田壩山間的白雲上,仍不肯罷休。那晚,不勝酒力的我,暈乎乎不知東西南北。田壩的土產燒酒真的有點好喝,不知當年的父親是不是也是這樣喝?

我的父親喝了一輩子酒,我從來沒看到他醉過,頗有田壩人的豪爽和海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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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文成,男,雲南昭通人,雲南省作協會員、昭通市美術家協會秘書長。有詩文800餘首(篇)刊於《詩刊》《中國藝術報》《星星詩刊》《北京文學》等近百家家各級報刊雜誌。有作品入選《2014—2015中國年度詩人作品精選》《當代傳世詩歌300首》《中國新詩精選三百首》《中國當代短詩選》《華語詩歌年鑑》等各種詩歌選本,曾獲昭通市文學創作獎,《人民文學》徵文獎、孫犁散文獎等全國性獎項。已出版詩集《秋風不會將大地搬空》《我是我唯一的行李》。業餘兼習山水畫,其畫作及其畫作評論文章被中國國家藝術網專題刊載,作品被山東、江蘇、福建、甘肅、廣東、北京、上海、雲南等地的朋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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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 影|李仁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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