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前幾天，在央視的一個節目上，已經71歲的汪明荃再次拉起了72歲的羅家英的手。
兩位已經年過古稀之年的老人在臺上牽著手，合唱一曲秦觀的《鵲橋仙》。
在舞臺上看，他們笑得比蜜還甜。
在舞臺上，兩位老人一點也沒有羞澀，互相牽著手。
汪明荃在演唱的時候還會望著羅家英，眼睛裡孕育的都是滿滿的甜蜜。
看到這個視頻的我很是感觸，後來去網上把這個視頻反反覆覆看了好幾遍。
或許，只有真正懂得他們的人，瞭解他們經歷的人，才知道這一刻的互相對望，有多麼珍貴。
而彈幕裡也有人在感嘆：看了他們的表演，才知道什麼是隻羨鴛鴦不羨仙。
或許用歌裡面的秦觀的詞來說更貼切一些：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貳
“香港的阿姐和香港的小生”
在節目裡有一個小細節：擔任評委的曾寶儀說：這可是汪明荃哎！是我們全香港人的女神哎！
這話一點不假。
汪明荃原出生在上海，50年代隨著家人來到香港。1967年，她在香港無線電臺擔任女演員，因為飾演電視劇裡的四千金一炮而紅。之後的她飾演了多部電視劇，同時擔任了香港無線電臺當時臺裡大部分的綜藝、娛樂和舞臺劇主持人。是真正當之無愧的元老級人物。
1982年，汪明荃和謝賢（也就是謝霆鋒他爸爸）一同飾演了電視劇《萬水千山總是情》，汪明荃擔任女主角並演唱歌曲《萬水千山總是情》，真正在香港影視圈大紅大紫。而這個時候，她已是香港無線電臺的頂梁花旦，在香港影視圈，幾乎每個人都尊稱汪明荃為“阿姐”。
講到這裡，說一點題外話。香港人有一個很奇怪也很有意思的現象：他們喜歡用一個全民性的暱稱來代替演員的名字，以表達對於這個演員的認可。
比如說，他們會稱周星馳為“星仔”（當然成名以後，大家都喊他“星爺”，這個點也很有意思，我們以後會提到）、會稱呼周潤發為“發哥”、會稱呼劉德華為“華仔”、會稱呼梅豔芳為“梅姑”、會稱呼“沈殿霞”為肥肥。這個稱號並不是誰頒的、或是誰認證的，而是全香港人發自內心的認同。
在香港街頭，你提到“阿姐”，香港人大多會一拍大腿：系啊，阿姐！
或許大家需要一個更直觀的角度來了解汪明荃在香港的地位。
比如說，2004年，汪明荃獲得香港銀紫荊勳章，這個勳章是香港政府在用於表彰在香港公共建設方面作出卓越貢獻的人。而汪明荃，從1983年開始就任香港地區的人大代表，其地位重要程度可見一斑。
再比如說：香港金針獎。香港金針獎是香港音樂最高獎項，也是香港音樂的終身成就獎，事實上，這個獎從1981年開始以來常年空缺，而這個獎，在2004年頒給了汪明荃，以表彰汪明荃在粵劇和香港流行音樂上作出的巨大貢獻。
而這就牽扯到他倆認識的另一個重要的關鍵詞——粵劇。
羅家英和汪明荃就是因為粵劇結緣。
相比於汪明荃光芒萬丈的履歷，大家對於羅家英的印象大部分卻來自於周星馳電影裡的搞怪配角。
在過去，羅家英在周星馳電影裡出演了例如《大話西遊》裡的唐僧、《國產凌凌漆》裡面的達聞西等等角色。可羅家英原本的角色是一名粵劇演員。
羅家英出身於一個粵語世家，父親、伯父都是很出名的粵劇演員。
羅家英也從21歲開始活躍在粵劇的舞臺上。後來因為粵劇式微，才不得不參加一些電影的配角以求生活。
而那個時候的汪明荃，已經是集萬千光彩於一身、名副其實的TVB一姐、香港地區人大代表了。
這個故事，聽起來就像窮小子和公主的愛情故事一樣。
事實上也差不多。
羅家英和汪明荃相識很早。1987年，汪明荃和羅家英都結束了第一次失敗的婚姻，相識於粵劇舞臺。1991年，兩人第一次在舞臺作為搭檔出演《穆桂英大戰洪州》，也正是這個時候開始他們開始認識。
認識後不久，羅家英向汪明荃表露心跡，汪明荃卻說：有些人只適合做朋友，不適合更深層次的發展。就像你和我。
隨後的1992年，羅家英認識了一名會計師，原定於1992年結婚，羅家英卻在結婚前取消了婚約。
後來問起他，他笑著說：“除了她（汪明荃），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愛誰。”
羅家英也不是光說不努力的人，他越發在事業上努力，並拿到了金馬獎的最佳配角獎。大家也漸漸熟識起這個有點囉嗦的“唐僧”。
當時的羅家英實際很自卑，很多人都在背後說羅家英不過是找棵大樹好乘涼。兩人卻對此不置一詞。
汪明荃明知羅家英的心思，卻不敢許諾他未來。於是減少了與羅家英的見面。
倒不是汪明荃不喜歡羅家英，正如歌詞裡所說：“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過人間無數。”她和羅家英在一起的時光是很快樂的，可是她害怕外界的輿論，也害怕婚姻的瑣碎。她相信羅家英對她的感情不過是一時腦熱。
事情就這麼耽擱下來了。
叄
“你剩半條命，我剩半條命，我們倆合在一起，就是一個完整的生命。”
在上面的視頻裡，羅家英唸了一封寫給汪明荃的情書，在情書裡有這麼一句讓我熱淚盈眶：
你剩半條命，我剩半條命，我們倆合在一起，就是一個完整的生命。
羅家英這麼說不光是煽情，而是發自肺腑。
事情還得從2002年說起。
一直健康的汪明荃被查出患有乳腺癌和甲狀腺癌，而那時候的羅家英正在內地拍攝電影《慾望之城》，聽聞消息的他立刻要求導演趕拍完自己的鏡頭（為羅家英先生的敬業精神點贊），隨後就飛往香港，並終止一切工作，開始悉心照料汪明荃。
2002年，在汪明荃手術檯前，羅家英繼續向汪明荃表白：“阿姐，你需要有個家，有個疼你愛你的人來照顧你，答應我，嫁給我好嗎？”汪明荃又再次拒絕了：“我現在身體這樣，反而是你的累贅。”
生病的汪明荃變得很脆弱，她對著照料她的羅家英說：“阿英，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你，我不在的話你一定要找個人好好照顧你。”
所幸，手術還比較順利。
2003年，汪明荃在紅磡開個人演唱會，羅家英應邀作為嘉賓出席。在最後一首歌唱完後，羅家英手捧玫瑰走上舞臺，對著萬萬觀眾和汪明荃說：
“阿姐，你還要我孤獨地等你多少年？答應我，嫁給我吧。”
詫異之餘的汪明荃哽咽著說：“我會考慮的。”
隨後，全場掌聲雷動。
2004年，汪明荃的病情好轉。而這個時候命運卻沒有停止捉弄這對情侶。就在汪明荃病情好了後不久，羅家英卻患上了肝癌。
得知消息的汪明荃，哭了整整一個晚上。
或許真的等要失去的時候，才知道這個人有多麼重要。
汪明荃立刻趕往羅家英身邊：
“我要和你結婚！”
羅家英手術出乎意料的成功，而他們最終還是，在一起了。
所以，羅家英才會在情書裡說：你剩半條命，我剩半條命，我們和在一起，是完整的一個生命。
他們為彼此付出了半生，經歷了生活和病痛，有過猶豫和相互磨折，跨過了21年的歲月，真正在一起了。
肆
“不知道在天的那邊可會有盡頭，只知道逝去光陰不會再回頭。”
汪明荃和羅家英唱的這首歌，是由兩首歌拼成的。一首眾所周知，是秦觀的《鵲橋仙》，一首則是徐小鳳的粵語金曲《順流逆流》。
這首歌發行於1985年，由蔡國權作詞作曲。而這首歌的歌名也道盡了汪明荃和羅家英的一生。
順流逆流，這兩個人走了大半輩子，有過春風得意時，也有過病痛折磨日，不過好歹有個好結果。
在這裡，也想說一說秦觀的《鵲橋仙》。這首寫於北宋時候的詩詞，不知已經被多少人引為愛情的無上金句，隨便摘出一段，都是金絲銀繡的千古名句。
而在這首詞的背後，也有一個故事。
這首詞，寫的是詞人秦觀和邊朝華的愛情故事：
兩人相識後，情投意合，秦觀曾作詩曰 ：“天風吹月入欄干，烏鵲無聲子夜闌。織女明星來枕上，了知身不在人間。”用的就是七夕典故來描寫他們的純美愛情。
邊朝華原本是秦觀的侍妾，最後成為了秦觀妻子。
結果完婚不久，秦觀由於黨爭傾軋而被遠貶南方。
為了不讓邊朝華隨自己去蠻荒之地受苦，秦觀在貶官之後請岳父領回邊朝華，獨自一人去了南方，並最終卒於廣西。而邊朝華 對秦觀也是一往情深，此後便削髮為尼並逝於玉皇山慈雲庵，她臨死之前手中 還緊緊握著秦觀貶官臨別前寫給她的詩詞。
這首詞，就是秦觀在七夕的時候思念邊朝華寫下的。那時是古代，相隔天涯可能就是一輩子，所以秦觀才寫：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這時再看，少了甜蜜，多了惆悵。
愛情有很多種，也有很多種形態。我們常常說有情人終成眷屬，但實際上這短短几個字，卻不已做到。
愛情往往甜蜜，可愛情曲折起來，卻也很折磨。像羅家英和汪明荃的愛情，像秦觀和邊朝華的愛情，或者像世界上萬萬千千求而不得，因為現實而反覆磨折卻彼此相愛的人，終成眷屬就不僅只是一句祝願，而更像是一句至死方休的誓言。
相愛的兩人想要在一起，往往要跨越許許多多東西，比如年齡、比如偏見、比如旁人是是非非的輿論、比如陰差陽錯的天意弄人。汪明荃和羅家英經過那麼多坎坷，褪去了激情和慾望，直到死亡的逼近，才方知對方就是自己不惜所有代價都想在一起的人。
可世間並不是所有人都這樣。
風花雪月不肯等人，要獻便獻吻。
別等失去了才知道對方才是自己真正想要在一起的人。
願這篇文章講述的故事，能給所有明明相愛卻囿於現實所困的人一些啟示。
人生本就這麼長，能和自己真正愛的人在一起才不算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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