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過後的那個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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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過後的那個暑假

作者 | 林默,微信公眾號:花兒街參考(ID:zaragho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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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永元的發小兒三兒考上北京大學中文系那年夏天,崔永元他媽卻不再歡迎三兒來家裡做客了,理由很直白,三兒比崔永元大一歲,自己家的熊孩紙還沒考上大學,不能讓上了大學浪起來的三兒,影響小崔的學習。

小崔開始感覺到覺得自己和三兒變得不平等了,他跟三兒說起語文課本里講的荷塘月色,對方淡淡地說“哦,就在我們宿舍樓下”。

高考的成功對人生高度有重要的錨定作用,即使牙口利索如崔永元,在人生贏家那淡淡的不經意的表情下,也並沒有勇氣質疑下,朱自清寫《荷塘月色》時,不是在清華當老師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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倆人的地位勉強重新拉回平等,是在小崔18歲那年,他收到了北京廣播學院的錄取通知書。

那個暑假,他們的聊天裡終於不再是一個人生贏家對一個人生待檢驗者的鄙視鏈,當然再也沒有荷塘月色。他們進入了兩個大學生思辨的、充滿了對人生思考的對談——他們聊姑娘。

白天意淫姑娘的時光是平等的,但夜的最深處,只屬於小崔一個人。

上高中時,崔永元開始失眠了,數過的綿羊可以繞地球四圈的那種失眠。

小崔說,失眠的人有時表現出雙重人格,當著人春風滿面,獨自時行影相吊;小崔說,失眠的人是社會上渴望關懷的弱勢群體,但共同特徵是愛往高處找補。

小崔他媽告訴他,他家的失眠是遺傳的,從姥姥到媽媽再到他。就像一條沉在他們生命中的線,劃出一道細碎的裂紋。

他像接受命運般,接受了自己的這個毛病。只是他跟他媽都不會知道,他的命運在那個叫中國傳媒大學的地方,才剛剛開始,有一天他的手裡會有一支聲音巨大的話筒,那支話筒也放大了他的一切,那段裂紋便成了生命的裂縫,乃至斷崖。

小崔繼續去大學失眠了,那是1981年的夏天。

男人與女人的命運在高考中交錯的方式,並不僅僅是當你在馬路上鳴笛時,你的媳婦可能在高考的故事。還有可能是你在高考時,將被你整出一場事故的女人,正在造訪這個世界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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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崔站在北京廣播學院那不大的校園裡參加開學典禮時,距離他667公里的地方,一個叫范冰冰的姑娘來到了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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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豔、香豔、豔若桃李、驚鴻豔影,所有與豔相關的詞語,都可以毫無障礙地匹配到這個姑娘的身上。

豔光四射,穿得透這世界的許多屏障,豔光四射,讓世界不會再去顧及,你身上是否還有其他光源。

范冰冰14歲開始進組跑龍套,16歲時劉雪華把她推薦給了瓊瑤。在《還珠格格》裡演比八公犬還忠誠的金鎖,戲外卻把給了她金鎖身份的瓊瑤告上了法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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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冰冰的18歲沒有考大學的故事,那年她在忙著打官司。籤給瓊瑤的八年合約,看似影響了自己的星途。她跟瓊瑤阿姨打官司,以自己簽約時未滿18歲為由,要求解除合同。

官司打了一年多,期間她熒幕上又塑造了一個經典的丫鬟形象,是小李飛刀中,她演驚鴻仙子的丫鬟杏兒。

官司最後以調解終結最終,范冰冰賠償20萬解除了合約,據說拿出20萬時,范冰冰母女抱頭痛哭。

她對媒體說,自己的恩人不是瓊瑤,是劉雪華。

瓊瑤甩下一句更狠的——“在我眼中,范冰冰永遠是丫鬟”。

從瓊瑤手中拿回賣身契,范冰冰籤進了馮小剛的大本營——華誼兄弟。

初到華誼的幾年,她接連出演了這樣幾個角色——聘婷公主、楚國公主、平安公主,無論角色是怎樣打醬油的公主,她都要演公主。

沒人能靠裝公主病,過上公主命。能為一個演員絕地反擊的角色,常常是出演自己。

2003年,范冰冰在華誼參與制作、馮小剛執導的電影《手機》中,出演能蹭著男人上位、又可以刺刀見紅地幹掉枕邊男人的心機girl武月。2004年,憑藉出演武月,她獲得了第27屆大眾電影百花獎最佳女主角獎。這是范冰冰的演藝生涯中,第一個拿的上臺面的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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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不覺得范冰冰的演藝生涯開掛,是她16歲扮演的金鎖,那更像是幸運。

傷了崔永元的《手機》,才是她開掛的轉折點,開掛,是你找到了與這個世界戰鬥的姿勢。無論是萬箭穿了自己心,還是萬賤穿了別人心,習慣就好。

十幾年後,內地女演員中忽然有了一個奇葩的稱呼——範爺,范冰冰特別愛這個稱呼;她不顧會得罪多少女演員,po出一句“我沒有想嫁入豪門,我就是豪門”。她最喜歡的公眾形象,是展示自己的強大,自己被世界追逐討好。

也許她心裡從來沒放下瓊瑤說的,“范冰冰永遠是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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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冰冰從瓊瑤阿姨手裡拿回了自由、籤進了華誼的那個千禧年,一個叫易烊千璽的男孩出生了。

這是一個對2018年高考有重大貢獻的特殊考生,他一個人,撐起了與高考有關的一半熱搜。王源祝他高考666,上熱搜;王俊凱為他錄製高考祝福視頻,上熱搜;關於王源與王俊凱誰更愛他,上熱搜;好不容易把他送進了考場,他tm在春晚的演唱《我和2035有個約會》,押中了自己的高考作文題,再次上熱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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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易烊千璽去參加高考前三天,范冰冰給崔永元打了個電話,她在電話裡痛哭著跟崔永元解釋說,《手機1》拍攝的時候自己年紀很小,不知道電影傷害了崔永元。現在自己在社交媒體上被吊打,她很委屈。

這通痛哭的電話,很不範爺,卻有些像當年那個聲稱自己年紀小,與瓊瑤籤訂的合約無效的“金鎖”。

崔永元表示他難以相信范冰冰的理由,但這通流淚的電話後,他依然對媒體解釋了那份6000萬的陰陽合同並非來自范冰冰,把她從社交媒體的火力與怨力中,解救了下來。

當易烊千璽的媳婦兒們拿著手機,刷著他高考的熱搜時,在考高開始前一個多小時,河北平泉市,郭思程從自己租住的房子裡一躍而下,這是他第三次報名參加高考,他不想去了。

他從七層縱身躍下,停止了生命,停止了他的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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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冰冰籤進華誼的那一年,崔永元和三兒成了同事,三兒是《實話實說》的策劃,崔永元當年的人氣並不比今天的易烊千璽差,當年與高考有關的落差被小崔時不時口炮痛快下,“廣院的管北大的,新聞系的管中文系的”。

原來關於那場考試,過了那麼多年,大家一直都還在小小的角落裡介懷著。

那是一場,被定義為改變命運的考試。

有人的命運被改寫到鮮血淋漓的戛然而止。

有人被命運寵眷的很早很濃烈,所謂改變命運考試,也不過成了一場改變熱搜的考試。他求的不是改變命運,而是當下的命運如何不被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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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同齡人要寄望考試改變命運時,通過官司改變了命運。她太怕落入“永遠是丫鬟”,哪怕危機四伏,也要搏那聲“爺”的強大。

有人在別人家的孩子對比下,只拿到了一個改變命運的湊合成績,卻不知道這只是個開場的契機,主曲的輝煌與悲愴正攜手而來。

有人在這場考試中,奠定了“別人家的孩子”的終極地位,可這也許是人生最高的成就。

那是一場,每個參加的人,都希望能在其中答對儘可能多的正確答案的考試。只是在那個夏天之後,人生再也沒有了正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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