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獨家連載」懷著初心真扶貧:好人樊鎖義(扶貧紀事之四)

(運城實時資訊 劉紀昌扶貧紀事系列文章)

貧困戶名單裡,有一個劉鳳菊。一開始我並沒有在意。她的幫扶責任人是我們單位的黨員馮斌。2017年7月14日,單位統一組織全體黨員幹部和幫扶責任人和貧困戶一一對接,馮斌也去了劉鳳菊家。回來之後,向我們敘述劉鳳菊家的情況,我才第一次注意到這個名字。

馮斌說,劉鳳菊家裡真窮,一無所有,不知道哪一年蓋的房子,陳舊、低窪、潮溼,三間房有兩間是空的,一間住著人,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一箇舊電視機。劉鳳菊還是個殘疾人,眼睛看不見,啥都不能幹,吃喝拉撒都要人管。又沒有父母親戚招呼,就一個男人和她在一起,還沒有結婚,家裡實在爛的不像樣。

我拿起他手中的脫貧攻堅入戶手冊,在貧困戶基本信息欄中看到劉鳳菊的資料是這樣的:劉鳳菊,女,35歲,漢族,文盲。非在校,殘疾,智障,喪失勞動能力。家裡有耕地面積3畝,住房70平米。致貧原因,因殘、自身發展動力不足。脫貧訴求,殘疾救助,保證基本生活。屬於低保戶和五保貧困戶。

2017年9月5日,一個雨天。雨時大時小,我隨我們單位黨組書記、局長王常偉和班子成員到貧困戶房貧問寒,第一次走進劉鳳菊家。

這是一條南北小巷,街道平整,雨水四散。在一座高大的三層樓後面,是一排低矮的門房,看樣子已經老舊不堪。進了過道,一股潮溼的黴味和土腥味撲鼻而來,院子低窪,沒有硬化,雨水聚在院裡成了一個個小水窪,一排磚頭扔在水裡連在一起充當著臨時路面,院子裡堆放著各種各樣破爛的農用傢俱。正房五間,老式門窗,和院子齊平,雨水幾乎淹到臺階上。幫扶責任人馮斌在院子裡喊劉鳳菊的名字,好半天才出來一個男人,光著頭,好像沒洗臉,穿著破舊,笑著把我們迎進屋去。

一進屋,我們都有點不適應,那股潮溼的土腥味和明顯的黴味再次直直地撲了過來,讓人窒息。屋子裡只有簡單陳舊的桌子和小板凳,一臺立式的十四寸的小電視,裡邊正播放著什麼電視劇。靠牆處一張老式雙人床上坐著一個穿著紅色棉襖的女人,幾乎看不清模樣,正對著電視機痴痴地傻笑。這就是劉鳳菊,雖然不是盲人,但視力為零。對外界動靜幾乎沒有什麼反應。

因為我之前看過劉鳳菊的資料,也聽過村幹部的情況介紹,知道這個光頭男人名叫樊鎖義。

樊鎖義給我們讓座。但這個家幾乎無處可坐,只能站著說話。王局長對樊鎖義說,我代表機關來看望咱們大家,我們機關黨員幹部都惦記著咱們這些貧困戶,今天到你家來慰問,就是想和大家一起,共同努力,把咱們的日子過好。

隨後我們到各個屋子看了一下,只見家徒四壁,一無所有,只在一個角落裡堆放著一堆破自行車配件,屋子空曠寒冷潮溼,有一股寒森森的冷風。屋子沒有頂棚,屋樑上貼著當年蓋房寫著文字的梁脊板,寫明此房建於1992年,到現在已經25年了,房子已經有了裂口,基本上屬於危房。

對於劉鳳菊的情況,我後來斷斷續續從村民和村幹部那裡瞭解了一些。

劉鳳菊是個養女。據村民講,他的父母是老實的不能再老實的農民。父親生前是村裡的廣播員,謹小慎微,老實本分。夫婦倆一輩子沒有生育,曾經抱養過一個女孩,養了好多年,不知怎麼突然夭折了。後來就抱了劉鳳菊。抱來的時候眼睛就不太好,長大了一直嫁不出去。不知通過什麼途徑認識了這個樊鎖義,就上門來作了女婿。樊鎖義是外村的,好像沒有結過婚,而且比劉鳳菊大二十多歲,兩個人一直沒有辦正式手續,就在一起這麼糊里糊塗地過著。十多年前母親死了,三年前父親去世,兩個人就這麼繼續混著。

劉鳳菊已經完全喪失生活自理能力,吃喝拉撒全靠樊鎖義照顧。

在那次見面之後,我們就多次去看望劉鳳菊,代表單位送去了月餅、毛毯還有衣服。有一次去得時候,大門緊鎖,找了半天也不見人。一個鄰居過來說,樊鎖義帶上媳婦遊玩去了。

樊鎖義性格開朗,每天都要騎上電瓶車,到村子裡轉上一圈。陽光充足的時候,就拉到廣場上曬曬太陽。前一段時間,有好幾天不見他,之後突然又出現了。他說帶上劉鳳菊到自己的老家去了,還說在老家自己還有院子,房子,土地。老家的村子現在正在建移民村,框架已經建好了。村裡還給他分了房子,漂亮的很。

廣場上幾個老人見了樊鎖義就笑罵,樊鎖義,你每次出門還在門上掛一把大鎖,哪個賊去你家?偷你啥哩?老婆白給人都沒人要。劉鳳菊能聽見,就偷偷地笑。樊鎖義滿不在乎地喊叫道,要是有人願意偷她就好了,我就解放了。我連人帶房子都送給他。

村子裡好幾個腿腳不便的老年人,有的騎著三輪,有的騎著電瓶車,到了九月每天在廣場曬太陽,我每天都能看到。樊鎖義也把劉鳳菊拉到這裡,扶到板凳上或者別人的三輪車上擠在一起曬太陽。這個時候他就獲得了自由,在廣場上走上幾圈,和別人侃幾句大山。他性格開朗,大大咧咧,見了人總是熱情的打招呼。

前幾天天氣不錯,他把劉鳳菊又拉出來。村裡老年人這時聚在廣場的東南角,分成幾攤子打撲克。恰好我從舞臺上走出來,樊鎖義就衝著我嚷嚷道,扶貧隊的幹部,你們昨天給貧困戶發衣服了,怎麼沒有我的?我一愣,半天沒有醒悟過來,忽然間想起昨天晚上,隊長楊繼躍帶來幾件衣服,說是給父親買的,老人穿不上,就送給了村裡的幾個老年人,不知怎麼就傳出去了。我馬上接口說,那是給老年人的衣服,你還年輕,火正旺著哩,要老年人衣服幹啥?樊鎖義笑了,說,以後有好事不要忘了我,也別忘了劉鳳菊。我不是你們大呂村的人,可她是。坐在板凳上的劉鳳菊不知怎麼咯噔響了一下,樊鎖義急忙跑過去扶了她一把,一不小心把劉鳳菊摔倒了,劉鳳菊哎呀了一聲,我就開玩笑說,樊鎖義,你怎麼欺負老婆了?樊鎖義笑著說,我想把她一下摔死埋了算了。我說,人家年輕漂亮時給你當了老婆,現在老了不好看了,你就想把人家摔死,你這個沒良心的。樊鎖義哈哈大笑說,你們誰願意要,把她給你。我說那是你老婆,誰敢要?他脖子一擰,又笑著嚷嚷道,你們大小隊幹部,對我好一點。哪一天我不高興了,把劉鳳菊扔到你們大隊門口,看你們咋辦?說完他自己又笑了。我笑著問他,老樊,這麼長時間我都沒有問你,你倆是怎麼認識的,怎們能走到一塊?樊鎖義大聲地笑著說,還不是媒人介紹的?明媒正娶!前頭剛認識,後頭就倒在我懷裡了。幾個老婆聽了都笑道,你看樊鎖義輕的。人家還倒在你懷裡。還不是你沒老婆,見女人急得。又說,鎖義真是個好人,你看人家說起鳳菊,心裡親的那個樣。樊鎖義走到我跟前低聲說,我今年快六十歲了,她才三十多歲。我比她大二十多歲。你說我死了她該咋辦,誰管她哩?

旁邊的幾個老年婦女聽到了,說,你不要操心,個人有個人的命。劉鳳菊她還能想到有你這麼一個好人照管著她。要不是你,她早埋地裡去了。隨後,一群人都齊聲誇樊鎖義,說鎖義真是一個好人,有情有義,將來一定有好報。樊鎖義說,我也不求啥好報,只求她死在我前頭就行。這樣我就啥也不顧了。又對我說,你們扶貧隊以後不要給我送東西了,我家也用不上。能給點錢最好,我倆現在一點經濟來源都沒有,就靠政府給的那點救濟。我現在也沒有啥要求,只要有吃有喝活著就行。

說著話,樊鎖義揮了一下手說,該回去吃飯了,吃完飯還要洗衣服。說畢,把小電瓶車開到劉鳳菊的跟前說,走,回。一把抱起劉鳳菊,放到車上坐好,嗚的一聲揚長而去。

一個老年人看著他的背影悄悄地對我說,人是個好人,心地善良。但是有一個字,懶。家裡三畝地,都包給別人種了。家也不收拾,衣服也不洗,家裡亂的成了豬窩。只要手腳稍微勤快一點,日子都不會是這個樣子。我望著樊鎖義遠去的車輛,不知道該說啥好。

幾位村幹部對我說過,你別看樊鎖義,人好著哩。你說劉鳳菊那個樣,那個男人願意和他在一起?要不是樊鎖義,劉鳳菊早都死了幾回了。要不是樊鎖義,村裡拿劉鳳菊一點辦法都沒有,就是花錢僱人都找不下。村裡大小隊幹部都從心眼裡感激樊鎖義哩。

這幾天在路上又多次碰到樊鎖義,他見了我總是有話要說的樣子,問他他又不說。直到前天下午,他專程來到大隊部,找到我,很鄭重地說,老劉,你是扶貧幹部,你說,你們能不能幫我。

我說,我們來就是幫助貧困戶的,當然應該幫助你了。你說,想幹啥?

他弱弱地說,我想貸點款。我問,貸款幹什麼?他說,我想養幾頭牛。你看,我還年輕,還能幹幾年,我不想這麼混日子,也不想老吃國家救濟,我想幹點事,養活劉鳳菊。

我說,好啊,我們當然支持你。

回來之後,我把樊鎖義的話轉述給隊長楊繼躍,第一書記毛瑩業,他們都同意。說我們來就是幫扶貧困戶的,他們想自己勞動養活自己,不願等靠要,這是好事。我們一定要支持。

這一段時間,我們幫扶隊正在思考搞一些項目,讓貧困戶參與,比如養雞、養牛,搞林下經濟。而樊鎖義身體健壯,智力健全,完全可以參與。

接觸樊鎖義其實次數並不算多,但給我印象很深。他外表看起來大大咧咧,但卻心地善良,重情有義。他和劉鳳菊既沒有血緣關係,也不是夫妻關係,更沒有豐厚的家財可圖,他完全可以輕輕地揮一揮手,作別西天的雲彩,誰也不會埋怨他、譴責他,劉鳳菊也不會賴上他。但就因為當初見了一面,過了幾年,劉鳳菊父母雙亡、無親無故、生活無助,他就義無反顧地承擔起照顧她的責任,糊里糊塗地過著,沒有名分,沒有怨言,只有付出,沒有回報。這是什麼?這個一無所有的男人身上難道沒有值得我們思考和學習的地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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