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看山又一人

回首看山又一人

回首看山又一人

——讀史飛翔《終南隱士》

姚展雄

唐代大詩人白居易有首詩《過天門街》:“雪盡終南又一春,遙憐翠色對紅塵。千車萬馬九衢上,回首看山無一人。”詩中的“山”指的就是終南山。

在大唐的一個春寒料峭的日子,春回大地,終南山上的積雪消融,草色遙看近卻無,山下是滾滾紅塵,詩人站在長安城朱雀門外,看到大街上車水馬龍,熙來攘往,到處都是匆遽的身影。那一刻,他抬頭望了一眼白雲深處的終南山,感慨系之,從心底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嗟嘆。

不獨古時如此,當今社會尤勝,高效益、快節奏下,人們成了旋轉的陀螺,汲汲奔走,爭名於朝,爭利於市,遂使身心疲憊,心力交瘁,能夠歇下塵勞,靜下心來,聽一聲鳥鳴,看一眼遠山,欣賞一下大自然的美景,這樣的人實在太少了。

於是,終南山就淡出於人們的視野——回首看山無一人,更別說遑論文化。

在隱逸文化中,終南山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天下修道,終南為冠”,但是,名頭卻遠遠沒有寒山子隱居的天台山、竹林七賢隱居的雲臺山響亮,豈非咄咄怪事?!

直到2002年,美國漢學家比爾·波特的《空谷幽蘭:尋訪當代中國隱士》一書,始將終南山和隱逸傳統重新帶入了當代中國人的視野。終南山和終南隱士,也成為讀者心目中的一方未被汙染的世外淨土、一座可供棲息靈魂的精神家園。

人們開始踏著比爾·波特走過的足跡,尋訪那些隱居在終南山中的“巖穴之士”、“世外高人”,之後,驚奇地發現:竟然有五千多位形形色色的當代隱士,藏身於終南山裡,過著巖棲澗飲、草衣木食的隱修生活。

隱士及隱逸傳統,是中國古老而獨特的文化現象之一,在三千多年前的商周時期就萌生了。“群經之首、大道之源”的《易經》,其六十四卦中專門有一卦曰“遁卦”。遁者,退避、隱遁也。其卦象為天下有山,意思就像孔夫子所說的“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天下有道則見(同“現”),無道則隱(《論語·泰伯》),前者如姜太公、張良、諸葛亮、劉基,出山輔佐明主,蕩平天下,建立功業;後者如許由、巢父、伯夷、叔齊,隱居深山,修身養性,靜觀局勢,無論在朝在野,居高處遠,皆能進退自如,《易經·蠱》爻辭中以“不事王侯,高尚其事”來頌揚之,彖辭亦贊之曰:“遁之時義大矣哉!”

儘管古代有《高士傳》《隱逸傳》這樣的書籍記錄了隱士的生活,近現代也有《士與中國文化》《中國隱士與中國文化》《巖穴之士:中國早期隱逸傳統》《中國隱士的品格》《遁世與逍遙》《高山流水:隱逸人格》等研究隱士文化的專著,但大都著眼於整體現象,沒有針對一時一地的地域性的隱士及隱逸文化做以專題研究。

史飛翔先生工作、生活於終南山十五載,不僅編著一本研究終南文化的學術期刊——《陝西終南文化研究》,還先後參訪了終南山的祖庭寺院,拜謁了一些高僧大德,探尋了一些終南茅蓬,也結識了一些隱士高人,行解並重,知行合一,最終寫出了這樣一部沉甸甸的學術專著《終南隱士》,令人眼前一亮,可喜可賀!作者從終南山的地理概念入手,探討了終南山及終南隱士文化,重點闡述了終南山隱士的定義、分類、嬗變,以及市場經濟下的終南山及終南隱士對現代人的啟示,該書是目前國內第一本從學理上對終南山及其隱士文化進行全面梳理、系統研究的學術專著,填補了終南山及終南隱士文化研究的空白,是重要的學術收穫。作者是散文作家,故沒有尋章摘句、探頤索隱式的學究氣,而是文筆輕鬆,語言優美,給人“空山無語、水流花開”的禪宗意趣。

“孤輪獨照江山靜,自笑一聲天地驚。”白樂天假若在世,當他看到史飛翔的《終南隱士》,我想詩人的最後一句“回首看山無一人”恐怕要改一字,他也不再是長長的嗟嘆,而是“回首看山又一人”的意外的驚喜。

回首看山又一人

《終南隱士》史飛翔陝西人民出版社,2013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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