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鬆讀史之大唐(91):剛搞出個火藥桶,就有人來劃火柴

輕鬆讀史之大唐(91):剛搞出個火藥桶,就有人來劃火柴

柏楊《白話資治通鑑》

第一篇 創始團隊:最初的神明(91)

武牢戰敗後,夏軍大小頭目眼看公司已經垮臺,李世民、包括後面來的鄭善果,又沒有續聘老員工的意思,那就只剩下一條路:捲鋪蓋回家了。

這些人做了兩年草頭王,橫行霸道慣了,哪能那麼安分守己呢。回到家,各種違法亂紀的事情也是不少。鄭善果的政策,仍然是照章辦事、依法治國。一聲令下,凡是不老實的,該抓的抓、該罰的罰,有的甚至還上刑拷打。一時間躲的躲、逃的逃,人心惶惶。說火藥桶,還真快被他搞成火藥桶了。

正在這危急的時候,李淵劃了一根火柴。

高祖徵建德故將範願、董康買、曹湛、高雅賢等將赴長安。

這些人正四處逃竄,準備瞞過官府換個地方住下。突然中央文件到了,點名讓他們去長安。說好聽點叫徵召,說不客氣等於公安部的通緝令。大夥抱著沉重的心情聚到一塊,商量半天,得出的意見是一致的:

“前面投降的都沒什麼好下場。夏王當初捉住李神通,拿他當客人對待,他們得了夏王卻殺掉他。我們這次去長安,必定難逃一死。這十年來,我等身經百戰,活到今天已經不知道撿回幾條命。何況夏王待我們不薄,不為他報仇,在天下人面前都抬不起頭!”於是定下決心,起兵反唐。

古人嘛,幹什麼事總要搞點迷信活動。焚香占卜,得到個指示說:要找姓劉的來做頭,大吉大利。還好這回不是說姓李的,否則反不反還要再想想。

他們第一個找的人叫劉雅。劉雅大概已經適應了退休生活,說:“好容易過兩天安穩日子。我打算今後主要在農業方面發展,打打殺殺的事,就不再參與了。”(‘天下適安定,吾將老於耕桑,不願復起兵。’)這些人見他不上道,又怕走露消息,乾脆殺了他滅口。你說這劉雅多冤,算是封建迷信害死人的又一個例子。

他們找的第二個人,是劉黑闥(tà)。本來還有點擔心他推三阻四,結果劉黑闥的反應完全兩個樣。史書把這個事的細節記載得很生動:地點是一個菜園子,我們的主角劉黑闥正在園子裡種菜。一聽這事,‘

欣然從之。’當場鋤頭一丟,菜也不種了,連牛都牽來殺了。擺下酒宴,跟老夥計們共商革命大計(‘黑闥方種蔬,即殺耕牛與之共飲食定計’)。看起來,他早就等著這一刻,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從這兩個人截然不同的反應,我們能得出什麼結論呢?人跟人是不一樣的。有人愛好和平,就有人愛好戰爭;有人性善,就有人性惡。

即使同一個人,上半夜的我和下半夜的我打架,也是很正常的事。他可能今天行善、明天作惡,對這個人行善、對那個人作惡。說極端點:今天的你,都沒辦法知道明天的自己會不會作惡。

谷歌公司有個口號叫‘不作惡’,胡慶餘堂的店訓是‘戒欺’,這都是貌似簡單、實則極難的要求。今年五月,谷歌不是悄悄地把‘不作惡’的準則從頁面裡撤掉了嗎?大概他們也意識到,這對於人類來說,實在是一個太高的標準。

孟子說‘性本善’,實際是說人都有善的種子(‘乃若其情,則可以為善矣!乃所謂善也’)。決定天下人的善惡,已經屬於過度的自信。何況我們翻看人類的歷史,似乎大多是反證。一粒種子擺在那裡,誰也看不出它的好壞,你大可以隨自己的高興說它好、說它壞。我們只關心:他長出來是什麼樣。

古羅馬人說:人處於神明與禽獸之間。美劇《西部世界》有句臺詞:人需要‘給自己破碎的代碼打上補丁。’希望人上達神明、或者將之等同於禽獸,大概都不是實事求是的態度。況且,人之為人,正在他的多樣性。強求一致,不過是某種虛幻的理想主義。

不管怎麼說,孟子他老人家有一個觀點是對的:人性中比較有智慧的、善的那部分是有價值的,值得我們去珍惜(‘人之異於禽獸者幾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所以,我們能做的,不過是盡力擇善而從。

形勢緊迫,劉黑闥他們一開完會,就出門幹起了老本行——發動群眾鬧革命。很快,聚集起百餘人的隊伍。七月十九日,攻佔漳南(河北故城,竇建德老家)。不出一個月,連續擊斃兩個州刺史,隊伍發展壯大到兩千多人。劉黑闥在漳南筑壇,祭奠竇建德在天之靈,‘告以舉兵之意,自稱大將軍。’竇建德這面旗幟,重新又在燕趙大地飄揚。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