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人的非正常死亡

作者\曹應東

綠翠兒死了。借用一句比較專業一點詞,她的死是非正常死亡。非正常死亡當然是相對於正常死亡而言的。所謂正常死亡,我想應該是指人老到不得不不死的時候理所當然地死了;所謂非正常死亡,則是指除此之外的一切死亡方式,比如遭遇車禍、溺水等等。因此,綠翠兒的死理所當然地歸屬到非正常之列,這是毫無疑問的。

一個女人的非正常死亡

雖然綠翠兒遭遇的不是車禍、也不是溺水而死,可她畢竟是被人殺死的。她這樣的方式死亡讓所有認識她的人都意想不到,是的,誰也想不到,像她那樣一個無世無爭的人竟會也被人殺死,而且殺死她的人不是別人,竟然是她新婚才一年多的丈夫。她的丈夫不僅殺了她,而且還將分屍了。
聽到綠翠兒的死訊,大約是在她死後三個月的樣子。我打電話回家問候母親。和母親說了一會話,快掛電話時,母親突然對我說:格子,綠翠兒死了,你知道嗎?
我吃了一驚,什麼?綠翠兒死了?

母親說:真是可憐的孩子,真是作孽呀。

一個女人的非正常死亡

一個女人的非正常死亡

我說,不會吧,不是說她丈夫一直對她很好嗎?怎麼會下手殺她呢?
母親說,誰說不是呢?誰也想不到她男人會殺她的。她男人殺死綠翠兒後也自殺了。一個好端端的家一眨眼說沒就沒了。縣裡警察來了好多,你那個叫老安的同學也來了,他們查了好幾個月,也沒查清楚是什麼回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只是說她男人一定是得了精神病。想想也是,不是得了精神病那也可能下手殺了這麼好的老婆的呀。唉,好可憐的綠翠兒。


掛了電話,心卻一直無法平靜下來。

一個女人的非正常死亡

綠翠兒和我同村同歲。她母親死得早,只一個人和父親相依為命地過著日子。打小她就是我們村裡共認的美人。我家住在村頭,她家住在村尾。沒上學的時候,她經常從村尾跑過來找我玩過家的遊戲。我們通常是邊玩邊唱歌,儘管唱得五音不全,支離破碎,但一點也不害羞,歌聲裡充滿了快樂。


母親很喜歡她,對她父親說,要綠翠兒作自己的兒媳婦;又問綠翠兒願不願意,綠翠兒哪裡懂得這些,見母親問她就答應得很乾脆,說願意,逗得大人們哈哈大笑。可是等我們都上學了,人是大了可不知怎麼的相互之間突然就生分起來了,不在一起玩了不說,就連話也難得地說上一句。

一個女人的非正常死亡


我們上學放學是天天走在一個路上的,可是從來都是一前一後地默默地走著。這樣一走就是六年,直到初中畢業,我考到縣城裡的高中,她卻以一分之差落考了。
我在我的記憶裡尋找綠翠兒的影子,有兩個片段很清晰地從歲月深處突兀地浮現起來。
第一個片段是我上高中第一年放暑假回家的那個夏天。她在我家田邊放牛。記得那天她穿了一件淡綠色的襯衫,著一條水紅色褲子,扎著兩條辮子,牽著牛吃著草,過了一會,她低低地唱起歌來,好象她小時候也唱過:


  露灑辣椒亮晶晶,
  哥哥見妹不作聲,
  想說話,
  慢吞吞,
  未開口,
  轉過身,

  邊走邊望一樣的心。

一個女人的非正常死亡

她漸唱漸大,聲音圓潤清脆,猶如珠滾玉盤。她不僅把這首很老的歌唱得非常好聽,而且演繹得感情十足。沒有想到綠翠兒歌唱得這麼好,與小時候相比那可真的是有天壤之別了。
牛溫順地沿著田埂吃著草。她牽著牛就在田埂上緩緩地邊走邊唱著。我雖然在田裡幹活,但一顆心被她的歌聲所吸引,不時地抬頭朝她張望。有時,正巧目光互相碰到,不由得相互笑笑。
她的笑容羞澀而短促,因為她看到我在看她,她總是馬上低下頭去,讓人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這時,那動聽的歌聲也會停下來,片刻之後,再歌聲再響起,先是極低極低的,然後,漸漸地高了起來,直到聲音恢復到先前一般大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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