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福成將軍原是海軍南海艦隊副司令員，山東壽光的老鄉們自豪地說：“他是俺農門走出來的楊家將。”
前年，在福成將軍74生日前，我建議說：“首長戎馬一生很光榮，等到您八十大壽時，就出一本書或畫冊做紀念吧。”他先是說了一聲“扯淡”，後又婉轉地笑道：“你要是真想寫啊，就寫一寫我老楊的‘哥們兒’多，走哪兒都有酒喝吧。”未曾想這句笑談，竟成了他留給我的遺言了。
處“哥們” 自有一顆感恩心
福成將軍是性情中人，“大口喝酒，大口逮（吃）肉，與“哥們兒”一道抻直脖子喊酒、與戰士打樸克輸了照樣鑽桌底，這是他豪爽的性格。一位記者曾回憶說：“他留給我第一印象是：熱情、質樸、開朗、耿直、幹練。”也許正是這個緣由吧，他才有了那麼多的“哥們兒”。
1942年3月14日，福成將軍出生在壽光縣侯鎮嶽莊，小畢業後跟隨父親學曬鹽。還不到17歲，他就當上了潛艇兵。當時的想法非常簡單，當兵就是想吃飽飯啊。1962年4月，首次回家探親時，他才知道父親入土已經快兩年了。進家第一眼看到的情景是：13歲的三弟和10歲的四弟餓得動彈不了，席地而躺一點勁兒都沒有。他乾的第一件事就是，花10元錢買了10斤地瓜幹。母親又從屋樑上取下一個灰布袋，用珍藏了好幾年的2斤黍子做年糕，來招待她最思念當兵兒子。
正緣於此，福成將軍始終不忘初心，牢記黨恩。一次，幾個“哥們兒”聚會。有一個轉業在企業的幹部對養老金不大滿意，說了幾句過頭的話。他聽了立即予以制止，並嚴肅地說：“咱們都是從農村出來的，入了黨還當上了幹部，坐在家裡每月還領五六千元，我拿得還多些，可要感恩、知足啊。”這個幹部馬上檢討說：“再不說了，我改了還不行嗎？”事後，他對召集人交待說：“以後，在這種場合下要講和諧才行。”顯然，福成將軍處“哥們兒”是有底線的。他深有感觸地說：“有些人可以交‘哥們兒’，不義的人根本不能交。對不孝、不知感恩的人，應該避之不及。”
夠“哥們” 主動讓官美名揚
福成將軍雖然只上過小學，但是他刻苦讀書，善於思考，思維超前，還到國防大學深造過。他曾對我，“四大名著”自己都看了，連《資治通鑑》都讀過，難怪有人誇他是大智若愚了。我與楊將軍相識於1984年初，得知他是黨的“九大”代表。後來，我知道他進步得很快，從正排級魚雷軍事長，竟連跳四級，一下提到了正營。又跳過正團，從艇長直接升到副支隊長。8年後，他陸續晉升為支隊長、基地司令員、艦隊副司令員。他感激地說：“我一個農村苦孩子，如此跳躍式的提升，沒有靠任何關係，全是憑黨的培養和自己的苦幹實幹精神。”
1994年，他身為湛江基地副司令員，帶領一群“哥們兒”在盛夏的南沙一干就是40多天，幾乎變成了一個“黑人”。回來後，艦隊政委找他談話說：“經黨委研究，準備提拔你為副軍級幹部，你是怎麼想的？”一聽到這兒，他誠懇地說:“我從心裡想當副軍級，也渴望當將軍。但是，這一次先不用考慮我。基地陳副司令的年齡比我大一歲，能力也很強，還是先提升他吧。”如此發自內心的話，得到了艦隊領導的欽佩。陳副司令員走上軍級崗位後，舉起拇指大讚道：“老楊，你真夠哥們兒。”半年後，艦隊又下達命令，任命老楊為南海艦隊的副參謀長。從此，他“讓官”的風格在南海傳為了佳話。
愛“哥們” 官兵疾苦掛心間
福成將軍多年分管部隊後勤工作，對基層官兵的冷暖很是關心。他不論調到哪個部隊，總是著力緩解隨軍家屬“住房難”。在小平島期間，他為隨軍屬配發的全套傢俱，至今人們還念念不忘。
為“哥們” 念念不忘戰友情
福成將軍既有戰友情誼，也有好勝的血性之心。1988年秋天，我剛擔任宣傳科長時，廣播員放起床號經常晚點，一度影響了部隊正常作息。次日，時任支隊長的他對我諷刺地說：“這樣吧，你把廣播線拉到我的床頭上，由我每天早晨來放起床號好嗎？”羞得我無地自容，立即整改。還一次，基地舉行足球比賽，其中一場是對老虎尾。他親自動員說：“打勝了，我請你們喝酒。這場球一定要贏，輸給誰也不輸給老虎尾了。”原來他曾在那兒當過副支隊長，大家知道他要的是面子。可惜的是那天太熱，加之遠赴客場比賽，最終還是2：0敗北了。回來後，我一直躲著他，沒料到竟在廁所相遇了。他質問我說：“啊，你們為什麼輸了？”我沒客氣地回答說：“如果你能親自上場的話，肯定能贏啊。”聽後，他氣乎乎地拂袖而去了。至今想起此事，我還為自己的做法而後悔。
福成將軍升任南海艦隊副令司員後，曾率中國海軍艦船編隊出訪澳大利亞、新西蘭兩國，並參加澳大利亞聯邦成立100週年慶典。全程歷時44天，航程11860餘海里。大揚國威軍威，受到了中央軍委的表獎。
2000年5月，福成將軍告別了軍港，回到大連與家人享受天倫之樂了。他曾對我展揚地說：“我午睡的時候，左手邊躺的是小孫兒，右手邊躺的是小外甥，這種幸福感啊，真是滿滿的。”他不分季節，每天堅持5點起床，圍著海邊騎自行車20公里。空閒時就去釣魚，常能釣到百餘斤。每次釣魚回來，他常是忙著用袋分裝，挨家挨戶地爬樓送。他跟老伴開玩笑說：“這真是釣魚不愁分魚愁啊！”
後來，“哥兒們”把楊將軍請進了“老戰友圈”，堅持半個月聚一次，後來發展成為AA制了。每次輪到將軍坐莊時，他總是挑貴的菜上，海參撈飯或鮑魚等高檔海鮮是必須的，釣來的大魚也拿上了桌。他感慨地說：“人這一生啊，不能在什麼事上，老是想去賺便宜，什麼事都想自己賺點，那他就不會有‘哥們兒’了。”
平時，哪位“哥們兒”家中遇有喜事，總想請首長參加，以增加喜慶氣氛。他也很給面子，曾不止一次地表態說：“如果誰的孩子要結婚，儘管告訴我一聲，只要我在大連就一定參加。”2014年8月，我女兒舉行婚禮時，首長得知後提前從外地趕回來，還送了個紅包，我覺得自己很有臉面。
福成將軍，現在我們終於懂得了，你所說的“哥們兒”，就是同志、戰友加兄弟。今天您雖然先走一步了，但是“哥兒們”祝您九泉之下“哥們兒”多，世世代代永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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