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貸平臺暴雷事件近期輪番上演,一個接著一個,似乎讓人看不到盡頭。
7月17日,深圳公安局南山分局通報了深圳連續三起平臺暴雷事件的案件最新進展。
上百家P2P出現擠兌危機的眼下,1800多家P2P流動性迎來大考。有業內人士表示,網貸行業在加速整合出清的大趨勢下,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數名受訪業內人士指出:目前出現兌付風險的問題平臺,大多數是打著P2P的旗號從事集合理財、期限錯配的資金池形式的集資詐騙平臺,操作手段基本可以認定為虛假髮標自融和龐氏騙局。而一些踐行標的小額、分散、一一對應的純信息中介平臺,並沒有產生實質性風險。
“其實在這場風潮讓人最痛心的是,那部分堅持在做小額分散的資產以及風控的平臺,因為投資人的恐慌集體撤退造成其流動性風險的激增,我們都希望可以減少這樣的錯殺,這也是真正需要引起行業重視的問題。”一名資深網貸高管對記者說。
我們在看到不良平臺出清的時候,也應該看到一些合規平臺的自我救贖。
曾經的賣點變為痛點
在動輒“千億級”、“百億級”平臺“暴雷”的輿論氛圍下,網貸擠兌輪番上演,債權轉讓驟增,多家P2P平臺面臨自成立以來最嚴峻的流動性管理難題。
“我覺得輿論不應該再用‘交易規模’這個指標來描述平臺風險敞口,而應該關注貸款餘額。只有待收的資金才存在兌不兌付的情況,已發生過的交易規模不應該用來描述未來的風險。動不動用千億、百億級去定義一個平臺。”人人聚財創始人兼CEO許建文建議。
值得注意的是,“累計交易量或成交額”是指平臺自上線以來全部交易量之和,為流量概念;“待償餘額或存量規模”是指特定時點平臺上所有投資人(出借人)持有的未結清投資標的(借款資產)的本金及應收利息之和,為存量概念。
目前並沒有權威官方數據能夠表明P2P全行業的待收風險敞口規模,但不少P2P業內人士告訴記者,經過大半年之久的有序壓降,整體的待收金額是下降的。之所以現在還會發生流動性危機,核心癥結是因為在合規備案期內,平臺不能再通過發行新增標的的形式,去承接以前期限錯配的資產;老的資產又沒有到期退出,投資人如果一贖回,平臺就只能拿自有資金墊付。沒有現金流的,就只能垮掉。
從這個角度看,現在幾乎是集合理財式的偽P2P集體倒掉的時候,因為他們的標的從一開始就是非穿透的,沒有做到一一對應。
恐慌情緒下,投資人不惜以高利率(實際上是補貼給下家接盤人)轉讓債權,平臺債轉規模顯著飆升。隨便一搜都是千隻標的轉讓,且有些轉讓利率比實際到期利率還高。
一位投資人向記者坦言:“我剛把30萬資金做了債轉,看到不斷有平臺出事真的是害怕了。大家都只想拿回本金,犧牲利息在所不惜。”
“網貸行業有固有的問題在裡面:它是涉重(資產)行業,網貸平臺面對投資人有剛性兌付的客觀使命,但是網貸平臺的註冊資本與股東的償付能力不足,因此一旦出流動性風險就容易暴雷。”曾光總結道。
行業後遺症顯現
還在緘默的各地金融辦、呼籲各方理智看待並處理危機的互金協會、無奈發聲闡明股權關係的“前”上市公告股東、鼓勵投資人告自家跑路老闆的P2P員工、以直播方式告訴投資人自己還在的P2P高管、倍感無辜有苦說不出的資金存管銀行……這是個神奇的時代,P2P批量暴雷後,各種奇異又焦灼的景象輪番上演。
上市公司珈偉股份,深陷投之家的詐騙案。昨日該司二度開腔回應其股東(灝軒投資)與投之家的關係。該司稱灝軒投資對被變更為“投之家”股東的工商登記事宜毫不知情,並打出了四個“從未“——從未與“投之家”簽署任何投資協議、從未支付任何投資款、從未參與“投之家”的任何經營管理、從未派駐任何人員進駐“投之家”。
網貸平臺連續暴雷幾乎給了所有上市公司一個警示——那個借投資P2P平臺來提高二級市場估值的時代,徹底過去了。上市公司還是應該乖乖專注自身主營業務,不要再試圖跨界染指民間金融。
這或許是此輪網貸危機出清過後,留給行業的一個後遺症。
銀行也很無奈,承擔了聲譽風險。已產生兌付危機的P2P錢爸爸,一度在官網宣傳由某股份行提供自己存管,以至於在其爆累後的相當長時間,輿論一直將矛頭對準該股份行,認為其存管不力。有銀行網金部人士告訴記者,銀行存管在網貸標的穿透合規方面起的作用,也是有限的。因為銀行作為賬戶開立與資金存管機構,權責是有限的,是在接收到平臺下達的調配指令後,將資金劃付。銀行保障的是賬戶資金的安全,卻根本沒有辦法追究借款人或投資人把這筆錢投到了哪。如果P2P平臺虛假髮標,但只要投資人沒有辦法證偽,仍舊做出了將錢投入該筆標的的決策,那麼銀行只能遵循指令,把相應資金劃入該標的的收款賬戶。
原因到底是什麼?系統性民間信用風險顯現
“本輪行業暴雷,大環境不好、資金緊張是主要原因;但各平臺自身的因素也很重要,平臺短期發標長期借出影響流動性,或者自融亂投資都是在緊縮週期最容易出問題的。”紅嶺創投董事長周世平告訴記者,其所掌舵的平臺,去年就已經啟動了大單標的的清盤。
一名杭州原配資公司的高管,提醒記者不能忽略地區風險。“浙江一帶,尤其是杭州頻頻出事,不僅僅是P2P集中度高。我個人覺得真正的主要原因,不是中金研報說的流入樓市(當然不排除這個因素),因為很多地方都存在住房限購和房價高企的問題;而是杭州此前有一大批配資平臺,他們就是資金的二道販子,手上設了好幾個平臺,左手倒右手做大待收規模,再找好騙的企業主來接盤,他們用別人的錢賺自己的收益。杭州還沉澱下來一批配套服務的企業,做軟件的、網頁的、培訓的,各種金融馬甲齊全,所以騙子們比較好得手。”該原配資公司高管告訴記者。
一名剛剛離開網貸行業的P2P前高管向記者分析,P2P大面積逾期的原因有三點:
一是宏觀經濟形勢下行,許多投入中小企業項目風險比以往時候更高;
二是羊群效應導致投資人信心嚴重受挫,各大平臺資金淨流出非常嚴重,流動性是個死命題;
三是P2P並沒有降低市場的融資成本,前期因平臺推高估值高位套現的需求,不得不追求規模,在去槓桿的眼下,泡沫必然被刺破。
還有P2P人士認為“暴雷跟股市下行不無關係”。的確,目前因底層資產涉及上市公司貸款項目逾期而受牽連的,就有信融財富與陸金所。
從一些宏觀經濟數據看來,P2P目前經歷的風險可能是被傳導的。銀行方面,截至5月末,商業銀行不良貸款餘額為1.9萬億元,不良貸款率達1.9%,較一季度末上升了0.15個百分點;債市方面,截至5月的債券違約率為0.39%,上升明顯。
企業信用風險高發的同時,因為去槓桿的關係,非標融資卻繼續萎縮:6月份信託貸款繼續收縮1660億,委託貸款繼續收縮1600億,未貼現票據收縮3630億,總體收縮接近8000億。因此,企業的信貸獲得主渠道又回到了銀行表內,灌溉民間融資平臺的熱錢越來越少,借貸主體資金鍊吃緊。
自保之路開啟,不少網貸重新退回重資產時代
無論如何,還沒暴雷的P2P也很緊張,開始緊盯流動性。而事實上,在此之前,自救已經開啟。
P2P自救的主要途徑,是加碼線下重資產,引入房抵和車抵資產:前者如眾金在線等,憑藉借款人出具的銀行房貸合同來發起標的;後者如人人聚財,根據借款人的車輛抵押合同來發標,目前在貸餘額不到40億,居全國前三。
一位曾在車貸行業的從業者表示,如果平臺做的時汽車融資租賃的話,用戶分期購買的車輛所有權屬於該網貸平臺,經過3-4年到期後,車輛才會過戶給投資人,所以對於投資人的資質可能要求並不算高,而車輛抵押貸以及房貸對於投資者的資質要求較高。“現在市場中車輛多次被抵押或者在黑市中做交易的事件並不少,這也是對現在選擇做車貸,尤其是抵押貸平臺的一種考驗。”上述人士坦言。
看起來靠譜的做法,也引出一個疑問,若平臺均引入重資產以增信,那這無疑對投資人提出需要更高的資質要求。這是否可能偏離了普惠金融的本意,讓一些長尾客戶失去貸款的資質?
另外,從以前砸錢向營銷獲客,到現在砸錢向防控,P2P堪稱經歷洗禮。
投哪網副總裁郝歌表示,公司累計融資的15億元主要用於科技研發,其次是資產端的建設。事實上,車貸行業今年遭到重創是因行業之前野蠻生長,大量的平臺沒有風控系統。“用一個Excel表就能放款幾十個億,沒有風控不用科技,在這樣一個客觀現實當中,我們一直建設並更新風控系統,因為科技其實是需要實打實的投入資金以及人才儲備的” 郝歌說。
另一家同為車貸模式的微貸網,其高管表示,正在其貸前風控系統增加對車輛本身的風險評估權重。
以上,是P2P暴雷潮後焦灼的眾生相,堪稱奇景。
廣東經偵給出問題平臺幾大特徵
據一財報道,廣東省公安廳經濟犯罪偵查局銀行卡犯罪偵查科科長植才兵在最近一次培訓中表示,互聯網金融行業容易觸犯的經濟犯罪主要有這麼幾點:
一是非法集資問題,涉及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集資詐騙罪等;
二是擅自發行股票,主要是眾籌領域;
三是POS機的非法套現,主要涉及第三方支付平臺,涉及罪名是非法經營罪。
此外,如果第三方支付二級代理商攜款潛逃,還會涉及到合同詐騙等問題。近兩年,案發量最大的還是非法集資。
沒出事不代表沒犯法,植才兵表示,無論是P2P平臺抑或眾籌平臺,都是中介機構,只有撮合交易的職能。“但從現狀來看,很多平臺嚴格來說可能還不是很符合文件的規定。我們在排查的時候發現,至少有部分平臺存在非法集資的嫌疑。這個也是值得各個平臺、各個公司自己思考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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