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劇總是很受歡迎。
就好像屏霸喜劇領域的《摩登家庭》,一度成為現象級的《我們這一天》,屢獲艾美認可的《透明家庭》,都屬於這一類型中的佼佼者。
而今年,家庭劇也迎來《此時此地》《信任》《繼承之戰》等多部新作品。
以家庭為個體單位,講述家庭內部的生活瑣碎與情感關係,是美劇最貼近生活真實的一種表達。
不同的家庭擁有著不同的形態,《我們這一天》《摩登家庭》《無恥之徒》中的家庭,撥開日常的狼狽與糟心,還有溫情打底;
而《嘻哈帝國》《動物王國》《繼承之戰》裡的家庭,剃掉了溫馨治癒,指向親情關係中直白的利益交往。
這類家(si)庭(bi)劇更像是一出高級的智鬥劇,上演著智力維度內的廝殺與拼奪。
而最近派拉蒙電視網推出的新劇《黃石》,也是一出家庭劇。
毫無疑問,這也是近期頗值得關注的一套新劇。在播出三集後,豆瓣評分8.8分,也算是夏季檔劇荒期間,值得一追的新劇了。
《黃石》的故事發生在美國蒙大拿州,初看像是一部類似《無神》《血仇》那樣張揚暴力的西部劇,但它實則聚焦的還是生活在蒙大拿州的一個龐大的牧場主家庭,劇集也借這個家族向內向外延伸出故事的枝蔓。
家族的一家之主,是凱文·科斯特納飾演的約翰·達頓,他經營著面積和羅德島一樣大的黃石農場。
達頓一家世代經營著農場,他們像是這片被單獨劃出的廣袤土地上的君主,擁有不可撼動的地位。約翰是家族的第七代,妻子早逝,膝下有四個兒女,但看上去都不算省心,也很難稱得上是稱心的接班人。
大兒子李,幫助照料農場,積極能幹,卻缺少農場主具備的眼界,是個天生只適合做牛仔的料。
二女兒貝絲,精明幹練的女強人人設,工作和生活中都不愛給人留情面,包括對自己也是,不斷用酒精和藥物來麻痺和摧殘身體、逃避現實。
三兒子傑米,作為農場獨當一面的律師,打理著黃石對外的關係。他對接管農場不感興趣,只想涉足政壇一心往上爬,這份功利也讓他成為最不受寵的孩子。
傑米還擁有另外一個隱藏的身份:同性戀。
看過《斷背山》後應該能瞭解同性戀在牛仔中,以及美國大西部,有多不受歡迎了吧?
傑米的處境也是相似的。
四兒子凱西,是家族裡最不聽話卻最能成大器的人。他曾以海軍陸戰隊的身份參加過戰爭,後來娶了印第安女人,也和原生家庭決了裂,搬到了印第安保留地。
凱西是處於兩種勢力之間的邊緣人,也經受著身份認知的焦灼:他無法任父親的擺佈,也無法獲得印第安原著民的認可。
這個雄踞一方的家庭,內部似乎並不怎麼和諧:手足之間總有化解不開的齟齬;母親的死是家中無法消散的陰雲;父親的偏愛和獨斷也消解著彼此間的親情。
除了內生的矛盾,達頓家族也面臨外部的困擾。
《黃石》的故事雖然發生在遼闊的美國西部土壤之上,但作為一部現代劇,它沒有老西部片裡大漠落日定格的浪漫情懷,只有以利益攫取為目的的商業角鬥。
達頓家族遭遇著三方勢力的對抗,政府、房地產開發商 和印第安原住民,這三者擁有相同的目標——黃石的土地:
政府希望借黃石的地盤發展城市化;房地產商打算劃出一片地建造自動化社區;印第安原住民則抱著收回祖先土地的野心,拓張保留地的界限。
隨著達頓家的牲畜誤入到印第安保留地,他們與原住民的爭端也上升成為武力衝突,還造成了意外的傷亡。兩方的矛盾從土地利益的博弈,最終演化成為了難以釋然的血仇。
《黃石》是派拉蒙電視網第三部原創劇集,也是聲勢最大的一部。
劇集的導演、編劇和製作人由泰勒·謝里丹全權擔任,主演也完全是電影卡司:除凱文·科斯特納,還有韋斯·本特利、凱麗·蕾莉、盧克·格賴姆斯、丹尼·赫斯頓等電影咖。
劇集最終的收視也很驚人,首集收看人次達到近500萬,成為繼《美國犯罪故事》第一季後,美國曆史上首播收看人次第二高的電視劇集,也創造了派拉蒙電視網歷史上的最好成績。
泰勒·謝里丹是好萊塢當下最炙手可熱的編劇和導演,《黃石》是他第一部以幕後主創的身份參與的電視劇集。
這位創作出“邊境三部曲”《邊境殺手》《赴湯蹈火》和《獵兇風河谷》的電影人,在轉行編劇之前,還是一名混跡在好萊塢底層的潦倒演員。能給人留下印象的角色,是在《混亂之子》裡出現過三季的小鎮副警長。此外,他還客串過《美眉校探》和《犯罪現場調查》。
轉戰幕後之後,謝里丹編劇的作品提名了奧斯卡,導演作品拿到了戛納電影節一種關注單元的獎項,他本人也獲得了好萊塢前所未有的重視。
2017年派拉蒙在競標中花大價錢買下了《黃石》劇本的版權,直接為劇集開了綠燈,在製作上也賦予了謝里丹完全的創作自由。
所以在劇中,可以看到不少他以往作品的痕跡。
泰勒·謝里丹談到過,他之前的三部電影中貫穿著同一個形象——失敗的父親,而《黃石》裡凱文·科斯特納飾演的,是一個相似的角色。
他看上去擁有強大的魄力和威嚴,政商通吃,像是這片土地的王者。但是,他無法挽救家庭的分崩離析,無法挽回四個兒女殊途的命運。就像他面對不聽話的小兒子凱西說的:
無論結局如何,悲劇的種子似乎已經在這個人物身上埋下了。
在謝里丹看來,好萊塢“有很多西部劇,但是很少有聚焦現代西部的作品”,於是才萌生了創作《黃石》的初衷。這部劇被注入了西部片生猛的力量以及雄性荷爾蒙,而在這個基礎上,故事也關注到了更現實的矛盾。
這就是《黃石》在類型中所擁有的反類型特質,謝里丹的“邊境三部曲”中,也給人這樣一種熟悉卻陌生的感覺,在渲染暴力殘酷的動作場面之間,穿插著類似文藝電影裡的沉靜思考和心理困局。
《黃石》對暴力並不遮掩,劇集第一幕鏡頭就對準了車禍的慘烈現場。畫面中扭動著血肉模糊的殘肢的馬匹,下一秒就被凱文·科斯特納一槍擊斃。
暴力是根植於西部土壤裡的原始力量和生存法則。在某種程度上,暴力也模糊了這片土地上的時間概念。不管時代怎麼進步,這裡的人們身上始終蒙著一層野蠻粗糙的氣息。
時代的曖昧感,存在於《赴湯蹈火》之中,也出現在《黃石》裡,這些故事明明發生在現代背景下,卻因為毫無遮攔的暴力因子,使得它們和以往的老西部片,彷彿處於同一個弱肉強食的時空、以及世界體系中。
在暴力之下,沉迷於“邊境”的謝里丹也在劇中勾畫出了新的邊境。只是《黃石》裡的邊境隨著劇情的升級,意義也變得複雜起來。
劇中的這條邊境標誌著達頓農場的領土,是白人農場主和印第安原住民的邊境,也是傳統與現代的邊境,代表著兩種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和意識理念。
和《風河谷》一樣,《黃石》中的印第安保留區”碎石“也是一片無法之地。這裡彷彿一片獨立於日常社會的真空領域,擁有一套自成一派的運轉法則。這裡雖然每天上演著爆炸、販毒、綁架等罪行,卻始終不曾獲得主流社會的關注。
劇中凱西解救了一個遭到綁架的印第安少女,她的父親得知罪犯是白人時,說到:
時代遺留下的民族矛盾,依然沒有隨著時間而褪去。而白人和原住民的邊界,更像是一條歷史的疤痕,橫亙在兩者之間。
在邊境的另一個概念中,政府以及房地產商和達頓家族,就農場的土地界線不斷討價還價,他們希望沒收達頓一家的地界開發城市。
曾經代表著先進文化的白人農場主,被放置到當下的社會語境下,成為傳統農牧業經濟的象徵,代表著更陳舊的力量。他們世代相傳賴以維持的生計,與不斷開墾和擴展的新型城市化力量,也構成了一種對峙關係。
這股新舊勢力的角力,實際上也取材自美國的社會現實。
2014年,美國土地管理局想在內華達州建造太陽能發電站,就土地利益和當地的居民發生了衝突。政府對被稱為“最後的農場主”的克萊芬·邦迪展開了暴力清場,動用了9架直升機和200名警察、狙擊手的浩大聲勢。而農場主一方也獲得了全美各地的人權主義者的支持,兩方也曾經一度形成了武裝對抗的局面。
看上去,約翰·達頓一角,對照的是克萊芬·邦迪的“最後的農場主”的身份。這個聽起來有些傷感的名字,似乎也印證著一個時代的消亡。從這個視角來看,《黃石》更像是一首關於美國西部的現代輓歌。
而且劇中的達頓家族並沒有邦迪一家的幸運,在捍衛世代土地的戰爭中,腹背受敵的他們能依靠的也只能是自己的力量。
《黃石》用分明的線索、錯綜的矛盾,佈局謀劃了一盤大棋。
雖然節奏慢熱,但目前為止劇集的張力已經鋪墊得差不多,而未來的走向,也值得我們繼續耐心期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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