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劇表演藝術家高潔:一位藝術朝聖者的永恆守望

在豫劇現代戲史上,高潔是一個家喻戶曉的人,她所塑造的人物形象,很多都成了經典,如《羅漢錢》中的小飛娥,《劉胡蘭》中的胡蘭娘,《朝陽溝》中的拴保娘等。高潔在藝術上成名很早,她主演《羅漢錢》時才19歲,飾演胡蘭娘時21歲,就是她的巔峰之作飾演拴保娘時也不過24歲。高潔的藝術成就很早就得到了社會和觀眾的認可,1964年河南省委宣傳部就認定她是河南豫劇院三團的“五大主演”之首。

1934年,高潔生於安徽界首,一歲時舉家遷往安徽臨泉。高潔從小就有很高的藝術天賦,上中學時她就是學校文藝宣傳隊的骨幹,參加文工團後,又參與了“土改”、“鎮反”、宣傳《婚姻法》、支援抗美援朝等一系列重大的歷史事件。大量的藝術和社會實踐,使高潔逐步成長為一個新型的文藝工作者,並確立了為新生的祖國去努力奮鬥的理想。1951年,高潔被分配到河南省歌劇團(河南豫劇院三團的前身)工作,從此開始了她對豫劇現代戲半個多世紀的探索。當時,高潔對戲曲沒有一點愛好,是組織的安排讓她選擇了戲曲,使她不經意間在這片陌生的土地上開闢出了一塊茂盛的綠地。其實,高潔走上戲曲之路並非偶然,新生的國家、歷史的鉅變與河南這塊厚重的熱土,催生出豫劇現代戲這一藝術品種,也造就了高潔等最早一批豫劇現代戲演員。

高潔是一個刻苦勤奮的人,為了唱好豫劇,她從學說河南話開始,在她的少女時代,從來沒有體驗過逛街的愜意和看電影的興奮,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了藝術上。高潔又是一個幸運的人,她經歷了新中國藝術繁榮的時代,這使她的藝術天分得到了充分的發揮,也為她的辛勤耕耘提供了一片廣闊的天地。高潔22歲跟隨中國音樂家代表團到北歐訪問,25歲到上海聲樂研究所師從著名聲樂教授林俊卿學習聲樂理論,30歲登上中國音樂學院講臺講授戲曲的演唱方法。這種獨特而又寶貴的經歷,極大地豐富了她的藝術實踐,使她全面而又系統地掌握了科學的演唱方法和純熟的演唱技巧,特別是她創造性地將“噴口”、“咬字”、“嚼字”、“吐字”與“剛音”、“柔音”、“顫音”巧妙地結合起來,使她在吐字和發聲的運用上幾近爐火純青的程度,並最終形成了獨樹一幟的藝術個性。

“文革”中高潔被剝奪演戲的權利,但她沒有忘記自己的理想和責任,沒有放棄自己的藝術事業。可當她恢復自由後想重新投入到戲曲事業中時,戲曲卻遇到了空前的危機,戲曲在社會中耀眼的地位逐漸讓位於商業與市場,藝術家的道義和責任也被金錢解構得支離破碎。面對藝術逐漸被商品化、市場化的現實,高潔選擇了退場和沉默。當社會上開始大興劇團承包之風時,高潔不僅沒有追風,而且還謝絕了所有高薪聘請,拖著病體去義務輔導臨泉縣豫劇團和臨潁縣南街村文工團兩個基層劇團達10年之久。高潔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她始終認為,藝術的復興在於藝術水準的提高,一個民族素質的提升,需要有精品藝術的引領,而不是將其放在金錢的天平上去衡量。

高潔對民族文化始終懷著謙卑和敬畏,特別是她訪問歐洲之後,在看到中西文化巨大差異的同時,更看到民族藝術的巨大價值。上世紀80年代中期之後,面對流行文化的興起和異域文化的湧入,高潔憂心忡忡。她不反對藝術形式的革新與變化,但她反對抽空藝術精神而徒具華麗的外殼;在藝術上她也從來沒有厚此薄彼,但她始終堅持學習西方文化是為了更好地弘揚民族藝術。高潔不止一次地告誡年輕人:“一味地追求外來藝術,而對民族藝術知之甚少,這是一種不正常的現象。我們不否認其他姊妹藝術,但我們不能做外來藝術的殖民地,我們的藝術陣地必須由民族藝術來佔領。”

高潔是一個終生為捍衛藝術純潔而奔走呼號的人,也是一個為捍衛藝術純潔而身體力行的人。在高潔的心中,有一塊最純潔的聖地,那就是藝術。她認為,保持藝術家的貞操就是捍衛藝術的純潔,因此她從不穿堂走穴,從不唱戲曲茶座,從不拿黨和人民給她的榮譽當作換取金錢的資本。1999年6月2日,高潔在《大河報》上發表《從藝當學閻立品》的文章,文中寫道:“她(指閻立品)在舊社會吃齋唸佛,主要是為了對付那些國民黨官僚唱堂會、請吃飯等方面的糾纏,‘既然是吃齋唸佛的人,就不宜在那種場合露面,我就是要這樣為戲子立品’。這是一位多麼有骨氣、多麼值得敬佩的藝術家呀!現在的演員,在人品藝德方面應該向她學習,應該樹立起最起碼的自尊。”

高潔被譽為“中原第一老大娘”,她在近60部戲曲和影視作品中塑造了不同年齡、不同身份、不同職業的慈母形象;同時,她那慈眉善目的神情、溫柔敦厚的氣質,又使她所塑造的慈母形象具備了她個人的情感張力。其實,在高潔的慈母情懷中,不僅有細綿如水的愛,還有不屈的氣節和剛強的意志。“文革”期間,高潔敢把造反派掛在她脖子上的牌子一個個都撕得粉碎,因為在她眼裡氣節比生命更重要。特別是1975年,河南駐馬店地區遭受嚴重水災,高潔不顧自己“三名三高”的身份,不怕造反派給她羅織新的罪名,義無反顧地主動要求參加慰問演出,因為她覺得在人民需要她的時候,她沒有理由退卻,她只能和人民站在一起。

高潔身上有兩個最明顯的特徵:一是崇尚精神的獨立自由;二是對藝術永無止境地追求。對高潔來說,自由不是察言觀色,不是蠅營狗苟,而是一種豁達的生命狀態,一種超凡的生命境界。為了追求精神的獨立自由,她越過了旅途中的艱難險阻,拋棄了塵世上的享樂誘惑,忘卻了世俗中的流言飛語,沉浸在一個只屬於她的世界裡自得其樂。同時,高潔又是一個藝術的朝聖者,藝術不僅是燭照她心靈之路的朝陽,更是她人生的宗教,在藝術神聖的光暈裡,她的世界變得澄明而透亮。高潔始終認為,真正的藝術是自由心靈中極其重要的組成部分,藝術創造只有真正進入心靈的自由狀態時,才能夠變得光輝燦爛,才能夠穿越時空而感動未來。

豫劇表演藝術家高潔:一位藝術朝聖者的永恆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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