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一外地女孩死在羣租房內,嫌犯還用其身份騙錢

今年2月8日,在北京工作的23歲女孩劉依(化名)突然失聯。家人幾經尋找後得知,她死在隔壁一男性快遞員房間。這位快遞員曾有兩次前科,目前已被關進看守所。

北京一外地女孩死在群租房內,嫌犯還用其身份騙錢

2月8日凌晨零點半,劉依未入睡,她畫好淡妝,穿了件黑白相間睡衣後,打開了“一直播”平臺。手機屏幕中,她有張漂亮臉蛋兒。然而,粉絲們不會想到的是,22歲的她,十幾個小時後會死在隔壁男租客房間。

那天直播時,劉依顯得很疲憊。她在賬號介紹上寫道:“調整作息規律,等我一兩天。”當音樂緩緩流入後,她還是清了下嗓子,哼唱起來,有數萬人觀看。她向粉絲推薦了自己喜歡的歌曲《灑脫》,來自黑豹樂隊。

視頻直播中,劉依屋內窗簾上,掛著暖色的燈,角落裡放著吉他和白熊。還算整潔的屋子,是她幾個月前才租的,每月1000多元。整套房子中,還有另外3個租客。

這套位於北京市通州區梨園鎮某小區的房子,為劉依這樣的“北漂”搭起了臨時庇護所,大家並不熟識,卻要在同一個空間裡一起生活。

和大多數直播女孩一樣,劉依沒有特殊才藝,每次開播,除了聊家常互動外,最多的就是用手撩弄過耳的微卷短髮。做直播幾個月來,雖積累了一萬多名粉絲,可沒成為網紅的她,依然想努力試試。

十幾個小時後,一切努力白費了……

這個甘肅女孩,現在被裝入骨灰盒,靜靜躺在北京市懷柔區的九公山墓地中,這裡距家鄉1500公里左右。活著時,她想過在北京定居,但從未想過,會以死的方式,長留於此。

導致劉依死亡的張良,今年32歲,籍貫黑龍江安達,此前兩次因犯罪入獄,儘管已當上父親,但沒能遮擋住內心的惡念。

搶劫、強姦、詐騙、殺人,這是劉依案律師為張良總結的4個罪名。誰也無法想象,他如何在一個年輕女孩身上,完成這麼多的侵害。

失聯的美女主播

2013年,劉依到北京學習化妝,學成後,開始給幾個影視劇組服務。因為接觸了不少明星,這讓此前從未離開過甘肅的她非常滿足。

不忙時,劉依玩起網絡直播,她在“一直播”首播時間為2017年9月份。為了做好直播,她和母親甚至換了租房。去年,北京租房群體達700多萬人,很多人選擇與熟人合租,或與陌生人群租。

不忙時,這個文靜的西北女孩多是窩在出租房裡,極少應酬,也不敢頻繁上街購物,因為她還達不到自由支配金錢的條件。

北京一外地女孩死在群租房內,嫌犯還用其身份騙錢

事發小區。記者 李曉磊/攝

網絡直播業興起後,不少人開始暴富,劉依進入直播界還是晚了些。去年9月份,中國在線直播用戶規模已達到3.98億,她要想在行業內被關注,幾乎不可能。

媽媽怕劉依孤單,就跑來北京照顧她,平時靠做家政來換取些收入。今年2月8日凌晨,劉依直播結束後,上床休息。早上8點多,母親上班離開,劉依仍在睡覺。

這一天,距農曆新年還有6天,她在北京等姐姐劉文從廣東過來,然後與母親一起去三亞過年,票都訂好了。

房間裡走了兩名租客,緊挨劉依房間的張良也沒離開北京。他是“閃送”同城速遞的快遞員,有過兩次前科。才出獄不久的他,經濟拮据。

張良的父親在通州區做環衛工,母親是一家足療店的廚師,兩人都無法給兒子更好的生活。況且,張良還迷上了費錢的網絡遊戲。

雖在同一套房子居住,劉依和張良並不熟悉。睡到中午時,劉依與姐姐在電話裡閒聊了一會兒。這是姐妹倆最後一次對話。

晚上7點多,劉依母親回到出租房,發現女兒不在家。家裡擺放的物品也正常,但沒看到劉依的睡衣和拖鞋,等待許久,女兒仍未歸來。

母親著急,把此事告訴劉文。母女倆開始輪番聯繫劉依,直到夜裡12點也無下落。

不過,劉依的電話是通的,卻無人接聽。到了凌晨,電話關機,成為失聯狀態。

2月9日,劉依的手機分別向母親和姐姐發去微信,稱和朋友出去玩,“手機壞了不方便聯繫。”因為劉依常跟劇組工作,知道“平安”後,媽媽和姐姐沒有再細問。

過了兩天,劉依還沒有回家,媽媽開始警覺。2月12日,劉文從廣東趕到北京後,妹妹仍未出現。在北京等待了3天,發現妹妹仍未回家。2月15日,劉文到梨園鎮派出所報案。

她和母親沒去海南過年,兩人靜靜等待劉依回來。這期間,劉依的手機還與外界聯繫。劉文說,報警後,警方稱妹妹的手機跟她們有主動聯繫,不算完全失聯,所以沒有立案。

無奈,劉文只好去小區監控室調取錄像,但沒有發現妹妹出大門的畫面。

劉依失聯後,男友大海同樣著急。他們認識三年多,確定關係還不久。

大海說,2月8日晚上7點多時,“女友”在微信上向他借款5萬元,“當時沒那麼多,先給她轉了1萬,然後說跟別人借點。”後來,陸陸續續,他給女友的微信上共計轉款4萬元,有一些轉賬記錄還出現在劉依微信的朋友圈中。

“劉依”也通過微信,向姐姐借錢。因為她始終不說自己的位置,劉文決定“套路”下。

在微信上,劉文問道:“你出去這麼久,身上沒錢怎麼弄,把卡號發給我,我給你打點錢。”微信那邊說好,並讓其轉5000元。

劉文說給錢可以,但要進行語音或視頻,對方拒絕了。隔了一天,劉依的微信,再次向劉文借款5000元,又遭拒絕。

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劉文覺得這不是妹妹主動所為,所以對方要錢時,她又去報了警。警方建議她最好不要打錢。

“我先後5次去派出所,他們一直沒立案。”劉文說,包括警察在內,他們都認為妹妹被騙進“傳銷窩”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妹妹好像在附近看著我。”劉文表示,在這種莫名感覺的驅使下,她制定了一個周密計劃。

2月25日,她給妹妹的微信發送消息:“我要回深圳了,25日的機票。你的電腦、平板、手機,能修好的我都給你修好了。我走了,鑰匙給你放在門口。”

“你是不是還放在鞋裡了。”對方稱。劉文答“是”。

“你放在哪雙鞋裡了?”

“就是平時的那雙。”

“黑色的那雙?”

“是。”

這些對話讓劉文感覺蹊蹺。那天晚上,劉文沒有關燈,總感覺會有人來。其實,她提前將所有鞋子上都做上標記,只要鑰匙被動了,就肯定能發現。還沒等計劃實施,更吃驚的事發生了。

那幾天,為防止妹妹的微信向其他親戚朋友借錢,劉文和大海都打了招呼不要借錢。如果要借,必須進行語音、電話確認。

2月25日晚上10點左右,大海讓女友一個朋友問她“缺不缺錢”。得到對方回應後,這位朋友發起視頻聊天,並且有人接通了。

但視頻中卻並非劉依,而是一張男人的臉。短短四秒鐘時間,這位朋友顫抖著截了圖,對方馬上掛斷。事後,大海得知,對方接通視頻是無意之舉。這個視頻截圖,成為尋找劉依的唯一證據。

朋友將截屏發給大海,大海和劉文都不認識。但隱約覺得,像住在隔壁屋的男人。母親也說有點像。

為了防止意外,劉文和大海,帶著幾個朋友敲開了隔壁張良的門。當時,已是深夜,張良和父母都在出租屋內。張良的面孔和視頻截屏中完全是一個人。

可問起妹妹下落時,張良鎮定地說,那天他看到劉依拿了外賣,但不知道具體下落,“送外賣的敲了半天門鈴沒人開,我準備去開的時候看到了她。”

大海拿著視頻截圖問他:“照片上這人是你嗎?”對方說“不是”。

這解釋無法讓劉文接受。爭執中,張良的父親情緒激動。大海馬上報警。警方將張良帶走。此時,是2月25日深夜,劉依失聯第17天。

梨園派出所距出租屋很近,只有幾百米的距離。2月26日,警方以張良涉嫌故意殺人將其刑事拘留,但前三次訊問,他都沒承認。

第四次訊問時,張良才交代了劉依的死和自己有關。

危險的隔壁租客

民主與法制社記者調查發現,張良的兩次前科,第一次是2005年因敲詐勒索罪,被黑龍江哈爾濱道里區人民法院判處有期徒刑3年。第二次是因為搶劫,2011年被河北省秦皇島市海港區人民法院判處7年徒刑。

據張良交代,2月8日當天,劉依就死在自己的房間了。也就是,當晚劉依的母親瘋狂找人時,女兒的屍體就在隔壁!

案發後,張良並沒逃離,而是守著屍體,以劉依名義,與其家人朋友聊天。

據悉,劉依出事後,張良將其電話卡拿出來,然後通過發短信驗證碼,更改了微信等APP手機服務密碼。

至於劉依在2月8日具體幾點出事,目前無法精確確認。但能肯定的是,當天下午稍晚些,張良開始了犯罪,並經過了策劃。

事發前,張良在陽臺上找來一個打開過的快遞包裹箱,然後用膠帶封住,造成新快遞的假象。

和很多人一樣,劉依喜歡網購。

張良將假包裹放到走廊盡頭門口後,敲開了劉依的門,說有快遞。毫無防備的劉依在取快遞時,張良用捆綁瓷磚的白色塑料帶,勒住她的脖子將其拖進自己屋內。

張良提出要5萬元,劉依表示沒這麼多,但可以向朋友借。然後,張良通過劉依的支付寶賬戶等,先拿到約1萬元。

劉依借不來錢,張良對穿著睡衣的她起了色心,並強行與其發生了性關係。

張良在接受警方訊問時稱是劉依自願的。北京京都律師事務所賈嚴是劉依一方的代理律師。在他看來,劉依是在張良威脅下發生的性關係,就算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強姦,可只要違背婦女意志,都屬於強姦。

大海說,女友是非常保守的人,拒絕婚前同居,“骨子裡非常傳統”。

值得注意的是,最初張良承認過是自己勒死了劉依,但後來又予以否認。

目前,張良向警方的交代是,2月8日晚7點左右,他準備外出,擔心劉依喊叫,臨走時,用塑料膠條捆綁住了她的手腳和脖子,當時沒有死亡。但辦完事回家後,發現劉依死亡了。

張良的表述是,劉依自己掙扎致死,自己屬於過失。另外,屍檢報告顯示,劉依的死因為頸部被壓迫。

劉依死亡後,張良沒想過自首。他把屍體先擺在房間,然後用劉依的微信號開始騙人。第二天,她將屍體裝進送快遞的箱子內,外出尋找拋屍地點。

其間,他還租了一個3天的短租房,將屍體存放進去。最終,他將劉依的屍體拋在通州區宋莊鎮通順路北窯上橋西側的枯井內。

這些細節,都是在張良歸案後所交代。不久後,張良因涉嫌故意殺人罪、強姦罪、搶劫罪、詐騙罪,經北京市人民檢察院第三分院批准,於今年4月4日被依法逮捕。

此時,張良依然堅持所涉罪名不是主動所為。為了更加嚴謹和慎重,檢方於7月16日將案件退回警方,要求補充偵查。

在賈嚴律師看來,該案除本身性質惡劣外,很多地方需要反思。例如,快遞員的身份管理問題。快遞員經常與買家發生見面交易,其身份安全性就顯得格外重要。記者電話諮詢了“閃送”等多家快遞公司,招聘方大多不會要求應聘者開具“無違法犯罪記錄證明”。

在不少法學界人士看來,這不是歧視就業,而是怎麼更好地管理。

記者調查還得知,劉依出事的房子,是她通過“天興苑”中介公司租來的,房主早就將這套房子委託給中介管理,而中介沒有對租客是否有前科進行審核。

劉依為此付出生命代價。

所有的執念

劉依的遺體在殯儀館停放兩個多月,5月7日火化,安葬於九公山。骨灰盒是木質的,價值6000多元。喪葬費共花去10多萬元,其中墓地6萬多元。

北京一外地女孩死在群租房內,嫌犯還用其身份騙錢

年輕女孩劉依(化名)生前留影。受訪者/供圖

對於妹妹的最終歸處,劉文情緒複雜。至於為什麼不安葬在甘肅,她說,因為母親留在了北京,她覺得這樣才能感受到女兒的存在。

而母親在哪兒家就在哪兒,成為劉依遺體沒回甘肅的理由。為照顧母親,為了妹妹的案子,劉文辭去了廣東的工作。為此,她失去了愛情。

深愛著劉依的大海,因此事幾乎崩潰。父母看他有抑鬱傾向,便從老家過來與他一起生活。劉文和母親搬離了事發的房子,現在獨立居住,她們對群租充滿恐懼。

母親至今不能接受女兒的離開,每天還會撥打她的電話。她知道,這個電話永遠無法接通,但思女的執念,讓她無法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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