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你所愛,無問西東

愛你所愛,無問西東

會議室裡,財務公司外派的審計小組正在這個建築公司制定項目審計方案。

尹旻琪對著一桌子的文件檔案,悄悄的溜了個號。

女兒可可的班主任在中午的時候打電話過來說可可的作文獲得了省內第一名,她想著下班之後接她放學帶她去買件公主裙來作為獎勵。這讓尹旻琪想得出了神,不禁笑出了聲。

組長輕輕咳了一聲,示意尹旻琪趕緊工作。她抿了下嘴,繼續著她的核算。

自從7年前與前夫離了婚,尹旻琪感到萬分的輕鬆。她原本以為,沒了丈夫,一個人帶著孩子或許會很辛苦。但是離婚之後,她每天要想的也就只有孩子和工作了。

尹旻琪的前夫是她同屆的大學同學,而她是管理系的系花。前夫寧瑞琮是當時追她男生中的其中之一,尹旻琪一口回絕了不知道多少個對自己欽慕的男生,但唯獨沒有對寧瑞琮立馬下判決書。

總得來說,還是顏值在線。寧瑞琮180的個子,加上俊朗的外表,活脫脫的一個偶像劇裡的學長形象,怎能不傾心。

於是在大二的那年,他們確定戀愛關係。尹旻琪愛得死心塌地,就算畢業之後,寧瑞琮一直沒有找到工作,她也願意嫁給他。

畢業後的第三年,他們結婚了。由於買不起房,寧瑞琮便搬到了尹旻琪家裡與岳父岳母同住。

但寧瑞琮始終沒有一份正經的工作。去公司面試,要麼嫌工資低,要麼覺得沒有發展空間,尹旻琪勸他,從低做起,慢慢累積。可他不聽,他認為自己老婆不能明白自己心裡的夢想和抱負。

可光有夢想抱負能怎樣,能當飯吃嗎?於是,在這不順心的社會壓力下,寧瑞琮日漸墮落。

整天沉迷於喝酒賭博不務正業。成天跟著狐朋狗友拿著父母的錢打牌、喝酒唱花歌。尹旻琪每天打著追魂奪命call,不少次去酒吧、KTV接醉醺醺的老公回家,家裡每天都是爭吵聲。

結婚後的第二年,在父母的催促下,尹旻琪生了個女兒。她也曾以為,或許有了孩子,寧瑞琮會開始成熟,擔起這個家庭的責任,可事實上,是她自己太天真。

老公依舊花天酒地的混著日子,並時常不歸家。

孩子出生之後,開支越來越大,可尹旻琪一個人微薄的公司根本撐不起一個家庭,她又在工作之餘接了幾分兼職,早出晚歸甚至沒有時間看孩子一眼,幸好還有自己爸媽幫忙照看著可可。

在可可出生的第二年,寧瑞琮離家出走,了無音訊。

尹旻琪四處打探他的消息,她不停的和那個早已把自己拉黑的號碼發著一條又一條的短信,儘管從來沒有得到過回覆。

最後從寧瑞琮的朋友口裡得知,寧瑞琮和一個KTV的老鴇同居了。她心灰意冷,自己的老公有家不回,卻在外面選擇和別的女人同居,真是諷刺。

半年後,寧瑞琮向尹旻琪提出了離婚。她什麼財產也沒要,當然寧瑞琮能有什麼財產,她只要求得到女兒的撫養權。寧瑞琮毫不猶豫的答應了,彷彿這個女兒跟自己無關。

隨後,寧瑞琮去了寧波,幾乎很少聯繫,一年也就那麼一兩次來看女兒。

離婚後日子照常過著,她也被公司提拔加薪,拮据的生活變得樂觀起來。

少了個不省心的人其實也挺好。夜深人靜時偶爾也會想起寧瑞琮,她便跑到陽臺低聲啜泣,不想讓女兒和家裡人看見。

工作忙時,父母就幫忙帶著可可,只要一有空,她就會去接可可放學,兩人相處得如朋友一般。

還好吃苦的日子已經過去了。她心滿意足的過著自己當下的生活。

尹旻琪低著頭默默的工作,忽然瞟到會議室外有個穿西裝革履的男人,一路從會議室的玻璃窗外走過去一直盯著自己看。

她沒有理會,繼續埋頭做自己的工作。不一會,一雙黑色皮鞋走到了她的座位邊。

“你好,尹旻琪。”一個充滿磁性的聲音從她頭頂灌澆下來。

尹旻琪抬頭,一臉茫然的看著這個男人。好像是剛剛走過去一直盯著自己的那個人。這是在搭訕自己嗎?可他怎麼知道自己的名字?她看了看掛在脖子上的工作證,名字是面向自己的,他不可能看到。

“你是?”尹旻琪慢慢站起來,捋了捋自己的裙子。

“你好,我叫寧燦。”男人微笑著。

尹旻琪努力回憶著這個名字,在大腦努力搜索這些年累積的姓名簿之後,她肯定了她並不認識這個人。

正在她努力回想的時候,男人說道:“我是你的初中同學,但是不同班。你不認識我,但我認識你,你初中是舞蹈隊的。”

尹旻琪點點頭,自己在初中的確是舞蹈隊的。沒想到能在這種情景下見到畢業十幾年以後的校友,而且還不認識。

寧燦看了看錶,說道:“下班後一起吃個晚飯嗎?見到初中的校友還真是想好好感慨一番。”

“要不明天中午吧,我每天都得去接女兒放學。我這幾天都會在你們公司。”尹旻琪對這個男人印象不錯。她向來對一身乾淨整潔的人都很有好感。

“你還真是個好母親,那就這麼說定了。”寧燦笑了笑,向一旁其它看著自己的審計同事禮貌性的點了點頭,便走出了辦公室。

下班之後,尹旻琪如約來到可可的學校接她放學,帶著女兒去了商場,買了那件可可心儀已久的粉色公主裙。

看著女兒穿著新買的衣裳,蹦蹦跳跳的走著,她覺得這年的苦都是為了釀造當下的甜。

第二天中午,尹旻琪在會議室的座位上伸了個懶腰。轉眼,看到寧燦站在會議室外隔著玻璃正微笑地和她打著招呼。

尹旻琪起身捋了捋自己的黑裙子,同他在樓下的咖啡廳坐下了。

“你們家女兒多大了?”寧燦抿了一口他最愛的蘇門答臘問道。

“八歲了。”提到女兒她便不自覺的微笑。

“啊,那跟我女兒一樣大。”

“你也是女兒?”兩個人談到共同點總能打開話匣子:“都說女兒是爸爸前世的情人,你是不是也有這種感覺?”

“這話不假,我女兒倒是特別粘我。”寧燦話語中帶著絲絲驕傲。

兩人暢談了一個午休的時間,從家長裡短,聊回當年往事。

“你知道當年初中有多少男生喜歡你嗎,我們班起碼也有五六個。”寧燦說。

“包括你嗎?”尹旻琪好奇的問道。

“我是領頭誇你漂亮的那個。”寧燦笑了笑:“那15、16歲的時候可不懂什麼愛情不愛情的,就一看你啊,臉燙得不行。”

是啊,寧燦第一次在校園裡看到尹旻琪就心動了,一裘黑髮披肩,眼睛像是被上帝在她臉上嵌入的一顆黑鑽,她攏發斜眼一笑的樣子讓寧燦不得不駐足而觀。

這副模子,即使放到20多年後這滿街都是的網紅臉的時代,依舊脫穎而出。每一眼都沉魚,每一眸都落雁。

“後來一直關注你,才知道你的名字,學校舞蹈隊的,還是我們男生堆裡公認的校花。”

“校花真的不敢當,別抬舉我了。”尹旻琪被寧燦說的不好意思,她嘲笑自己如今年過三十,都成老女人了。

“天生麗質難自棄,你這與生俱來的氣質歲月是抹不掉的。”寧燦把“風韻猶存”這庸俗的成語憋在嘴邊吞了回去。

尹旻琪害羞的扶了扶額:“說得我臉都紅了。”

“反正,當年喜歡你的人特多,也沒機會跟你認識,所以你不知道我也很正常,但我敢保證學校每個男生都認識你。”寧燦肯定的說道。

尹旻琪其實很少聽到別人如何如何誇她漂亮,基本上也就小時候親戚說得特別多,可面前這個男人讓尹旻琪覺得,似乎自己在他心裡就像是,希臘神話中維納斯般的存在。

“你知道嗎,你特別適合穿黑色。”寧燦又忍不住稱讚道。

“難道還有人不適合黑色嗎?”尹旻琪笑了笑,覺得這話挺有意思。

“應該這麼說,每個人都適合黑色,但黑色更喜歡你。”他覺得坐在對面的簡直是一朵黑玫瑰。

愛你所愛,無問西東

隨後的幾天裡,他們經常一起喝咖啡,吃工作餐。尹旻琪對他很是信任,與他傾訴了自己離婚的經歷,訴說了這些年的苦楚。

但其實寧燦的婚姻生活也並不如意,他說他的妻子張婧也是他的初中同學,結婚已經七年,但他總感覺妻子對他太過冷淡,這也並不是自己單純的感覺而已。

其實早在結婚的第二年他就感覺到自己的妻子不對勁。張婧剛生下女兒芊芊四個月,她告訴自己她又懷孕了,他並不感到開心而是十分詫異。

因為他清楚的記得,在這四個月裡,前三個月是不能有夫妻生活的,他也恪守不渝。雖然在第四個月他和張婧有那麼一次性生活,但卻是失敗的性生活,怎麼可能懷上呢?

寧燦便起了疑心,他覺得自己老婆出軌了,可他沒有證據,還被岳母劈頭蓋臉的臭罵了一頓:“自己的老婆都不知道疼愛,剛生完孩子,就知道亂搞。”

看著老婆墮完胎虛弱的樣子,寧燦不忍再去追究。於是他選擇了隱忍。但無疑,這成為了他心中的一塊深深的心痂。

日子年復一年,他們的婚姻生活像大多數人一樣,歸於平淡。而他的那塊心痂也隨著芊芊的成長,在他心裡慢慢的脫落。

可是後來,張婧頻繁的去參加同學會。甚至在芊芊發著高燒要去住院了,她都說:“你們陪她去醫院就好了,我還要去參加同學聚會,沒空過去了。”

她似乎有參加不完的同學會,還是那些八竿子打不著的小學同學。

一個普通的週三,寧燦下了班回來,發現張婧不在家。他打電話,卻一直處於關機狀態。

可能是沒電了,他想著。

但晚上八點多,張婧還沒有回來,手機也一直打不通。他開始擔心,於是他撥通了張婧同事的號碼,也是他唯一知道的同事。

“她今天請假了,你不知道嗎?”同事說道。

“哦,對,你看我這記性,謝謝你了。”他知道個屁。為了保住尊嚴,他撒了個謊。

寧燦忍著怒氣坐在沙發上等著,一直等到十點半,張婧才回來。

張婧一進門,寧燦便開始質問:“今天請假幹嘛去了?為什麼要關機?”

張婧沉默不語。

“為什麼不說話?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了嗎?又參加同學聚會去了是嗎?你哪裡這麼多同學要聚?你的同學們都聚不膩的嗎?要不你們重新再讀一次小學好了?”

寧燦一再的追問下,張婧開了口:“魏旭今天來杭州了,我盡地主之誼,請他吃了個飯。他帶著他老婆一起來的,你別瞎想。”

寧燦知道她口中的魏旭是她讀大學時候的男友,他苦笑著,感覺自己的頭頂正發著綠光。

他冷笑了幾聲,隨後指著張婧的鼻子問道:“你現在結婚都有孩子了,你去見前男友盡地主之誼,合適嗎?如果真的是這樣,為什麼要關機?為什麼不跟我說?他是帶著老婆來那你為什麼不能帶著我去?”

“什麼飯要從早上吃到晚上10點半?是中飯還是晚飯?需要一整天?一個是老婆,一個是前女友,你們三個人待在一起10幾個小時,你們是玩了一天的鬥地主嗎?”

一連串的炮轟下來,寧燦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他心如死灰,走回房間狠狠的甩上門。

他真的很想離婚,可看著年紀尚小的女兒又忍不下心來。就這樣,一直到現在寧燦和張婧都只是保持著名義上的夫妻,過著度日如年的生活。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啊。”尹旻琪與他同時感嘆道,面面相覷,淡然一笑。

尹旻琪看著對面這個整潔的男人,知道他這些年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她自己曾經也承受過。

她聽說喜歡喝黑咖啡的人,心裡的苦多,所以並不覺得杯裡的咖啡苦。她看著眼前正處於人生陰霾中的寧燦,她也不知道該給什麼樣的建議。

“熬過去就好了。”她說:“人生有時候覺得眼前很黑不敢往前走,但我們還是得相信‘苦盡甘來’、‘雨過天晴’這些詞語不是。”她笑了笑,拍了拍寧燦的肩。

她曾經也是如此,她堅信著熬過那段度日如年的日子,餘下的就只有瀟灑。

過了幾天,尹旻琪在寧燦的公司完成了財務審計工作之後,她們便被公司調了回去。

這幾年,他們也再無過多的聯繫。只是每年寧燦公司的財務審計,尹旻琪都會作為她們審計公司外派審計組的成員來寧燦的公司。

也就審計的那幾天,他們會一起吃幾次工作餐,尹旻琪認為他是個很好的朋友,也再無其它想法。

他們一直保持著這種朋友關係,直到四年後的某一天,尹旻琪接到了一個電話…

愛你所愛,無問西東

尹旻琪坐在辦公桌前發呆,正想著中午是吃油燜筍呢還是醃篤鮮,現在可不就是吃春筍的時候嗎,想著想著不自覺的吞了吞口水。

想得出神時,被手機來電的震動拉回了現實。

“想請教下尹小姐,中年油膩男該如何調整離婚後的心態。”寧燦在電話那頭一本正經的說。

“噗——”尹旻琪噗嗤一下笑出來:“我可不是中年油膩男。”

寧燦輕笑了一聲,嘆了口氣接著問:“你離婚之後會難過嗎?”

“還好吧,其實我更覺得,肩上少了那幾十斤的重擔,輕鬆了不少。”尹旻琪拿著電話抬頭看向天花板。

“以前呢,總是擔心那個人為什麼還不回家,擔心他會不會在外面出什麼事,擔心一個人的收入抵不過三個人的開支…離婚之後,就只需要想可可和工作啦,多簡單。”尹旻琪淡然的回道。

“我們還挺像的.....我也是感覺輕鬆了不少,走出民政局的時候,我感覺自己就像一隻囚鳥終於被放生。”

“那芊芊呢?她能接受嗎?”尹旻琪不自覺的關心起了孩子,大概是母性的原因。

“芊芊還好,她似乎很能理解我們,沒有受到什麼影響,撫養權也歸我。”他頓了頓。

“其實離婚後我聽到很多傳聞,同學說她其實在婚內和前男友一直保持著聯繫,還說她跟我一個哥們兒也好過一段時間,又說她在參加小學同學聚會的時候,和她的小學同學好上了。”

他無奈的笑了一聲:“我這綠帽子啊,換的色一次比一次深。”

“我是不是說的有點多?對不起。”寧燦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喋喋不休,感到抱歉。

“說什麼客氣話呢,要能幫到你,我也很開心。”

尹旻琪耐心的安慰著,她聽得出其實寧燦也沒有那麼難過,或許他就是需要宣洩一番罷了,她也願意當寧燦的垃圾桶。

“噢,對了,我下週一會帶可可去打宮頸癌疫苗,你要不要帶上芊芊一起去呀?她們現在這個年齡打這個最好了。”尹旻琪問道。

“宮頸癌疫苗?我不是很懂這些,12歲就開始打嗎?”

“國外都是9歲開始注射呢!越早打越有效果!”尹旻琪對這個疫苗可做了不少功課。

“那好。到時候我帶著芊芊去接你們吧。”一番寒暄後,兩人便掛斷了電話。

週一的早晨,天空淅瀝瀝的下著毛毛雨。尹旻琪撐著傘牽著可可的手,站在家門口的馬路邊,等著寧燦的到來。

不久,一輛銀色小車溫柔的停在她們母女身邊。寧燦匆忙下了車,從車頭繞到尹旻琪身邊,接過她手裡的撐著的傘,為她們開了車門。

可可和芊芊坐在後座,這是兩小女孩第一次見面。

尹旻琪坐在副駕駛,轉過頭往後看了看:“芊芊比可可大幾個月吧?可可你該叫她姐姐哦。”

靦腆的可可低著頭,目光移向芊芊,低聲的喚了句:“姐姐。”

芊芊把手裡攥著已久的禮物盒遞到了可可面前:“諾,給你。”

可可看了媽媽一眼,看著媽媽笑著點了點頭,便接過了那個盒子。打開一看,是一個陶瓷杯。

“這是我上陶藝課自己做的,送給你,喜歡嗎?”芊芊微笑著說。

“喜歡。”可可也露出了笑容:“謝謝芊芊。下次我也送你一個禮物。”

“好啊,我很期待。”

尹旻琪看著兩孩子相處得如此融洽,心中流過一股暖流。她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一個家的感覺。

可可從小身邊便很少出現父親這個角色。而自己為了賺可可高昂的學費努力工作著,很多時候都會加班,可可靦腆害羞的性格或許正是家庭愛的缺失造成的。

想到這裡,尹旻琪不禁撇過頭看著窗外穿梭的車輛行人,把在眼眶打著轉的淚水硬逼了回去。

到了醫院,醫生看著兩孩子年齡一樣,姓氏一樣,問道:“你們倆是不是異卵雙胞胎啊?”

兩孩子相視一笑,沒有說話。尹旻琪和寧燦也只是看著她們,沒有過多的解釋。

尹旻琪站在寧燦身後,打量著眼前這位“中年油膩男”,其實他除了保溫杯這一個習慣之外,也再無其他“中年油膩男”的特徵。在她眼裡,更多的感覺他是一個乾淨、理性的紳士。

打完疫苗後的幾天裡,可可一直嚷著要見芊芊,她想把自己親手織的圍巾送給芊芊,儘管夏天都快要到來了,尹旻琪哭笑不得。

好在芊芊很喜歡,她感激自己這個新妹妹對自己的用心。

尹旻琪和寧燦的聯繫變得多了起來,他們時常帶著兩個孩子一起吃飯,偶爾兩個人也約著一起逛街、喝咖啡。

偶爾在自己忙不過來時,讓寧燦幫著自己去接可可放學,她感覺到自己越來越依賴這個給自己無限溫暖的男人。

一天中午,尹旻琪忙完手中的工作準備下樓吃飯,拿起手機看到寧燦發來已久的信息。

“如果可以,我希望給你和可可一個家,芊芊也很期待成為你們的家人。”

她沒有回覆,她也不知如何回覆。儘管自己也曾幻想過,可實現這個幻想一定不是張口說說那麼容易的。

於是她裝作沒看見,大概三四個小時後才回復一句:“抱歉,一直在忙工作。”便敷衍了過去。

寧燦似乎意會到了什麼,便也不再回復。

“可可,你覺得寧叔叔這個人怎麼樣?”這天晚上,尹旻琪問著躺在床上的女兒。

“你是喜歡寧叔叔嗎?”可可反問道。

“媽媽喜歡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喜不喜歡。”是啊,尹旻琪的確是這麼想的,如果女兒接受不了,索性就算了。

“哎,真是搞不懂你們大人,”可可看著天花板一副小大人的口吻說道。

“媽媽,你知道我喜歡吃咖喱吧?在學校寫自我介紹牆的時候,我就寫了自己喜歡吃咖喱,同桌張婷卻說我噁心,嘲笑我喜歡吃大便。”

“我就懟她,我說你不喜歡你可以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我就是喜歡吃,我吃咖喱的時候感覺特別幸福,那你不能去破壞別人的幸福啊,老師都說了,破壞別人幸福就是在犯罪。”

“媽媽,你說我會因為別人不喜歡吃咖喱,就讓自己再也不吃咖喱了嗎?那多可惜啊!那你又何必要因為我的喜惡去決定你的喜惡呢?”可可目光轉向尹旻琪。

她詫異自己12歲的女兒說出的這番話,似乎給自己的人生上了一堂非常重要的課,讓她感到女兒確實是長大了。

“因為你是我的寶貝女兒啊,我怎能不在意你的感受。”尹旻琪撫摸著可可的頭。

“那麼,媽媽,因為你是我寶貝媽媽,所以我喜歡你喜歡的一切。”尹旻琪欣喜的抱著女兒,似乎心裡懸著的大石頭終於放了下來。

十一長假,寧燦邀請尹旻琪帶著可可跟著一群朋友去杭州周邊的桐廬自駕遊。

到了目的地的民宿後,四人相繼下車。朋友便打趣道:“你們還真像一家人啊。”

寧燦尷尬的笑了笑,不知道說什麼。他知道自己曾經發短信的告白沒有得到回覆,也算是吃了閉門羹了。

這時尹旻琪卻挽著寧燦的胳膊笑著說道:“我們就是一家人啊。”

寧燦的靈魂瞬間出竅了一般,又被一旁朋友的起鬨聲拉了回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尹旻琪回頭看了看兩個孩子,她們正偷笑著竊竊私語。似乎好像,一切都很合理。

“你這是…藉機跟我表白嗎?”寧燦待朋友進了民宿大廳,便輕聲問道。

“這話我可不愛聽了,我這不是在回應你之前的表白嗎?”她憋著笑意。

“得了吧,你就是在跟我表白。”寧燦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

尹旻琪假裝生氣,想把挽在他胳膊上的手縮回來,卻被寧燦緊緊夾住,一臉壞笑的說道:“這位女施主,香火錢已入我寺,再無拿回去的理由了。”

尹旻琪被逗得合不攏嘴,兩人像一對小情侶一般嬉戲打鬧著。

從桐廬回來之後,他們倆的約會日漸頻繁,他們牽手逛街、看電影,帶著兩個女兒去遊樂園。四個人一起的時候,他們是別人眼中幸福的一家人;兩人單獨的時候,甜蜜得又和那些熱戀中的大學生一般無二。

轉眼到了十二月寒冬,這一年也接近尾聲。這天週六,可可跟著芊芊去了陶藝班一起上課,兩人窩在沙發裡,享受難得的二人世界。

“等過了年,把這房子重新裝修一下,騰個地方,讓你和可可住進來。”寧燦抱著依偎在自己懷裡的尹旻琪,打量著他的房子。

“等以後賺了錢,再買個大點的。最好是複式樓,讓孩子住樓上,我倆就方便多啦。”寧燦一臉壞笑的說道。

“你怎麼總想著那點事。”尹旻琪害羞地一直錘著他的手臂。

“我說我們方便自己架火鍋吃了,你想什麼呢?”

“你別扯了,先不說遠的,就下週,我元旦那幾天假期要去貴州開年會。你負責帶倆孩子,不準冷落了我的可可,知道嗎?”尹旻琪指著寧燦的眼睛假裝彪悍的說道。

“怎麼說話的你,”寧燦抓住她的手說:“那是咱們的可可。”

“行了,別貧了,我媽說,讓我從貴州買點土特產,等我回杭州就帶著可可去見你父母,你到時候安排安排。”

“得令,保證完成任務。”然後一臉傻笑的說:“我覺得我現在簡直就是人生贏家。”

“我倒覺得你現在更像個大傻子。”他們每天生活在歡鬧嬉戲中,令人好生羨慕。

或許是因為人生已走過大半的緣故,尹旻琪總對這難得的喜悅生活摻雜著一絲不詳的預感。

愛你所愛,無問西東

12月30號,元旦假期,尹旻琪如約飛到了貴州參加年會。

剛下落地貴陽,她就收到了寧燦發來的照片——兩個孩子,開心的坐在西餐廳吃著牛排,兩人身旁都坐立著新買的毛絨小熊。

“真想加入你們,回來我也要吃牛排。”尹旻琪回到。

“好,我親手給你煎,再配瓶紅酒加上淡粉色的長條蠟燭,來個燭光晚餐怎麼樣?”

“那我還想去看場電影。”

“行,最近看了《無問西東》的預告片,感覺還不錯,我們吃完燭光晚餐,就去看個晚場電影,不帶這倆小鬼。”

尹旻琪拿著手機一路傻笑,是個人都看得出來她處於熱戀中。

第二天上午,尹旻琪收到前夫寧瑞琮的短信:“我放假回杭州了,能和可可一起吃頓飯嗎?”

“好,你給可可打個電話去接她吧。”尹旻琪答應了,想著可可很久沒有見過爸爸了,應該會很開心。

她裹了裹棉襖,貴陽這天氣還真是冷啊。

中午尹旻琪跟著同事去吃地道的貴州菜,午飯時,她收到了女兒的短信。

“媽媽,太神奇了吧?我剛剛跟爸爸出來吃午飯,爸爸還帶了個阿姨,那個阿姨的女兒居然是芊芊!!!!!!!”可可連用了好幾個感嘆號。

尹旻琪皺著眉,腦子一團亂,她理了理這團亂麻:可可跟著寧瑞琮去吃飯,寧瑞琮帶的女人是芊芊的媽媽,也就是寧燦的前妻張婧。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尹旻琪急忙發信息問寧燦:“為什麼寧瑞琮帶著可可去吃飯,芊芊和張婧也在同一張桌子上?”

尹旻琪帶著疑問再無心情吃飯,等著寧燦給她一個合理的回覆。良久,她收到回信:“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先弄清楚再跟你說。”

她懷著忐忑的心情回了酒店,也顧不得和同事們再去逛逛這陌生城市的風貌。兩點多左右,寧燦終於打來了電話。

“哎...”寧燦長嘆一口氣,沉默著,似乎不知該從何說起。

“到底怎麼回事,他們什麼時候認識的?”尹旻琪急迫的想知道這一切。

“芊芊跟我說,去年的時候,她就見過了寧瑞琮。當時寧瑞琮來接她和張婧去參加小學同學聚會,她也沒想到他會是可可的爸爸。”寧燦無力的說道。

“你意思是,他們是小學同學?”尹旻琪苦笑了一聲,她笑這杭州城真是太小太小。

“你還記得,在我離婚之後,我朋友告訴我,張婧在小學同學聚會上跟一個男人好上了嗎?”

尹旻琪聽到這裡不禁張開口,滿臉的不可思議。

掛了電話後,尹旻琪心裡久久不能平靜,她簡直覺得太戲劇,太不真實。她的前夫,正在和自己男友的前妻戀愛中?說出來自己都不信,小說都不敢這麼寫!

她決心先不想這些,回去再當面好好理清這一切。

元旦假期結束,尹旻琪飛回了杭州。出了到達廳,便看見來接機的寧燦。到達廳的人們都在為重遇而歡喜,可他們之間的氣氛如此尷尬,似乎與這機場格格不入。

“可可聽話嗎?”尹旻琪先開口問道。

“恩,昨天也帶她們出去玩了,在外面芊芊比較鬧騰,可可挺乖的。”

之後,兩人上了車也再無過多的交流,氣氛尷尬到窒息。

尹旻琪回到家,和可可談起了張婧。

“太尷尬了,我們那天去的必勝客,我都沒心思吃披薩了。”可可攤著兩隻小手瞪著圓圓的眼睛,似乎到現在都無法消化。

“你怎麼看?”尹旻琪小心的試探著女兒。

“就很無語啊,你們大人的世界也太複雜了吧。”可可瞥了瞥嘴,說完便進了房間。

尹旻琪躺在沙發上,她想發信息給寧燦,讓他不要想太多,可是怎麼也組織不了一段完整的話語,無奈的把手機扔到一旁,看著電視發呆。

之後的幾天,尹旻琪照常上著班,她很少再收到寧燦的短信,偶爾也是幾句寒暄“吃飯了嗎?”、“路上小心。”、“晚安。”,他們沒有吵架,卻在冷戰。

第二天,她收到寧燦一條非常長的短信:“我冷靜的想了好幾天,現實告訴我我們不該再繼續,我無法想象兩個孩子會怎麼樣,雖然孩子都在我們這裡,但可可總要看望她父親,芊芊也總要看望她的母親。”

“在這裡是爸爸媽媽,到那裡又是爸爸媽媽,還都是親爹親媽,兩個孩子難道不會精神分裂嗎?”

“她們以後長大都要談婚論嫁,這麼複雜的家庭關係,又有哪個家庭能夠接受得了?兩個孩子的婚禮上,請家長上去的時候,哪兩個上去?還是四個都去?我想想都受不了。”

“我真的做不到,我都不敢讓再多的朋友知道我們戀愛了,我害怕世俗的眼光,我害怕眾人鄙夷的眼神會殺死我,包括可可和芊芊。”

尹旻琪其實早有預感寧燦會這麼做,她這幾天害怕他亂想,可又完全不知道該如打破這個局面,她無力的坐在辦公桌前,趴在桌上,輕聲啜泣。

直到第二天,尹旻琪才回復:“我不同意,我不想讓任何事情來破壞我們的感情,為什麼你這麼膽小,你只在意世俗的眼光,就不在意我了嗎?”

“我們是殺了人,還是犯了法,同性戀都已經被法律允許了,為什麼我們要因為別人的眼光而分開?我們的感情,關其他人什麼事?我拜託你,把你分手的話收回去好不好。”

寧燦沒有回覆。

晚上,她打電話給閨蜜林晗傾訴,尹旻琪一邊哭一邊說著:“.....我一直以為他是我後半輩子可以託付終身的人,為什麼他要讓我如此失望。”

“你等著,老孃不罵死這個兔崽子。”林晗在電話那頭憤憤不平道。

尹旻琪知道,林晗會去找寧燦。或許閨蜜的勸說會讓寧燦會給自己打個電話,或許還會來家裡找自己。可尹旻琪等了一晚上,沒有任何消息,她算是明白了他的決心。

然後她拉黑了他所有的聯繫方式。

第二天下班,身心疲憊的尹旻琪看見在大門口的寧燦,似乎是因為自己拉黑了他才來公司門口等著她。

他的愁容被這一月的寒風拍打著,看得出他腮幫處那冒著尖尖的鬍渣,整個人顯得格外頹廢。他也備受煎熬,煎熬中做了那個使他愁腸百結的決定。

尹旻琪一見到他,鼻子就一陣發酸,她強忍著崩潰的心情,想假裝沒看見走過去,寧燦急忙上前拉住她的手臂,用幾乎懇求的口吻說:“談談吧,拜託。”

尹旻琪用力的甩開他的手,再也抑制不住,開始不停地流眼淚,全然當身邊走過的公司同事不存在。

她回過頭,哭得梨花帶雨:“我這幾天,一直像個傻子一樣,等著你的宣判,你知道有多難熬嗎?”

她往前挪了幾步:“我媽總是在問我....不是說好拿著貴州的特產去拜訪你父母嗎?為什麼還不去?我一直找藉口說,我說你很忙…暫時還沒有時間,過了這段就會去拜訪的.....”

寧燦看著滿臉淚漬的尹旻琪。低下了頭不敢再多看一眼,他怕會堅持不住自己的決定。

沉默了一小會兒,他說:“對不起...我是想...像個男人…跟你親口說分手的,可是我....”他突然覺得自己的喉嚨像吞了一顆棗核一樣,說不出話來。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尹旻琪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悲憤,她小聲的吼著。

“我知道昨晚林晗找了你,但你並沒有來找我,我就已經知道你的決定不會再改變了.....我那天那麼苦口婆心的勸你,求你不要跟我分手.....那既然你決心要跟我分手,為什麼還要來找我?你看著我哭,很有成就感嗎?”

“你要想像個男人,為什麼不能勇敢一點?是誰在反對我們嗎?是有人舉著把槍在逼著你跟我分手嗎?為什麼你的分手詞說得那麼委屈?憑什麼說得那麼委屈?去貴州之前本來一切都好好的....為什麼短短几天,全都不一樣了?你就這麼捨得放棄我們之前那段美好嗎?你當真不會後悔嗎?”

寧燦面對她一連串的炮轟啞口無言,確實,他是懦弱的,他也這麼想著。他連分手都說不出口,怎麼還有勇氣站在她面前。

他該被數落。他更希望尹旻琪能夠破口大罵,罵自己是個畜生,罵自己是偎灶貓,膽小鼠,或許罵出來她會好受點。或許他該遭到更多人的數落,他也能好受點。

兩人又接著一陣沉默,寒冬刺骨的溫度,好像直接忽略過了羊絨大衣和皮肉的保溫效果,直戳他們的心窩。

在這高大冷酷的大廈門口,有一對相愛的男女,正上演著分離的戲碼。

“可可還在等我...我要回去了....”尹旻琪抹了抹眼淚,扶了扶下滑的揹包肩帶,轉身離去。

寧燦呆呆的站在原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他煎熬的簡直想自焚。他的那份煎熬,酒精和尼古丁早已起不到緩釋的作用了。

愛你所愛,無問西東

尹旻琪的生活又歸於平靜,就像是生了一場重病,又或是做了一場噩夢。病好了還在咳嗽,夢醒了還在顫抖。

她一個人去看了《無問西東》,本來是兩人說好一起要看的電影,本來是兩人甜蜜二人世界的時光,如今她卻只能買一張單人票。

但她總感覺,寧燦或許也在某個電影院看著這部電影。

“珍貴如我亦如你,愛你所愛,無問西東。”

她多希望,寧燦能看到這句話。然後找到自己,告訴自己:“我不想再錯過你。”

可是她也真的,不知道,他會不會來……

Ps:寧燦,你會不會來?

我也很想知道你的答案。

收到你這篇投稿的時候,已經是兩個月之前,很抱歉,我花了很長的時間才整理好我的工作。

也很抱歉,因為我是一個局外人,無法將自己的感情代入到你們的生活,滲透進你們的感情。

幾度提筆,又幾度放下,害怕自己的思想會傷害到你們,也害怕我片面的認知會左右你的生活。

所以,到最後,我用了這種方式,寫得比較淺顯,想要所有的西米們給你一點意見。

生活是自己的,人活短短一世,如果顧忌得太多,就會讓自己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你想愛,卻被輿論左右,不敢再往前踏出一步,但是,先生,你有沒有想過,你所害怕的,其實不過是你自己臆想出來的?

你說為了孩子們的未來,可是,你們的孩子已經長大了,你又為什麼要用自己的想法去替她們做選擇,而不是把她們當成成年人,問問她們的意見?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生活,深明大義的人不會緊抓著別人的閒事不放,我想,你的親人朋友肯定是希望你過得好,而那些會因為這種事去戳你脊樑骨的人,你又為什麼要把他們定義成你的親人朋友?

你是為自己活著,又不是為了活給閒人看。

這段感情路程中,做錯事的是你的前妻,是她的前夫,不是你們倆,可是為什麼,到最後,卻是你用這對渣男渣女的錯誤,去懲罰了你自己和善良的她?

寧燦,如果你想要我的建議,我只會告訴你:

珍貴如她亦如你,愛你所愛,無問西東。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