濂溪湘南定風波 清風徐徐《愛蓮說》

雨,砸落在擋風玻璃上

噼裡啪啦

雨刮器來回擺動

節拍器般,從左到右

一路向西

猴子石大橋很快隱沒在雨幕後

停車,移步,經北塔往南

午後,風不大,腳下的地磚被雨澆得潤溼,淡淡的青草味伴著些潮熱氣鑽進鼻腔,不幽不膩,令人心情添了幾縷寧美,拭去拂在臉上的雨絲,抬腳上了梅溪湖大劇院的臺階。

小暑,農曆二十四,正值蓮花的生日,觀歌劇《愛蓮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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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看說明書,大咖牛人亮瞎眼,主創幾乎都來自國字號院團,合唱團人數最為龐大,高低聲部超百人,加上樂隊演奏員及職員,劇組總人數逼近300人。嘖嘖,大場面,大製作,本土演藝航母“田漢”艦,,擁國內歌劇舞臺曲、導、演、舞美一線兵馬至麾下,鳴響汽笛,破浪起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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絹本設色的紗幕,中央剔透,荷葉如潮迎風搖,蓮花傲立綻光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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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靈感源自北宋理學家周敦頤,慶曆年間,履職桂陽縣令期間推教育,修水利,欲展拳腳,施仁政,惠民興鄉,值瘟疫突襲,肆虐鄉里,抗疫情,命懸一線,生死之間,正邪兩方圍繞保全、搶奪藥方等一連串情節曲折的故事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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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山影綽,雲霧繚繞。遠處民居的山牆頂線若現,輕靈生動,層層疊疊的山牆高低錯落,天際線變化極為豐富,瀰漫著濃郁的湘南民居特色。白氏醫館門前,跪滿求藥鄉民,哀嚎悽悽,疫情堪憂。藥才商慕昌貴意識到是囤藥發財的好機會,懷揣不軌,巧言令色慾索藥方,醫館女主人白汝冰行醫鄉里數十載,仁心仁術備受愛戴,絲毫不為所動,一心只想挽救鄉親性命,其女湘蓮耳濡目染,深會母意,正直善良。時任縣令周敦頤心急如焚也前來討救人的秘方,慕昌貴、周敦頤與湘蓮一段三重唱,各懷心事,暗流湧動,你來我往,推拉頂打,三位歌唱家均有不俗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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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嗓子”龔爽是新生代女高音中的佼佼者,“紅歌會”總冠軍一戰成名,後屢獲金鐘獎等聲樂大賽獎項及勇奪“耳畔中國”桂冠,備受矚目,雖身姿纖細,卻有沁人心扉,素雅乾淨,甜美婉約,極富穿透力的嗓音,把湘蓮救母時的憂心忡忡,連累大人罷官後的痛苦、自責、糾結,不願屈服於慕昌貴淫威的憤懣表現得淋漓盡致,《這朵花兒為你摘》是本劇當中最為精彩的男女對唱,湘蓮為救母保護秘方急切難熬的心事,在龔爽的演繹下清麗脫俗,激情靈動,無比動人。男中音歌唱家陳剛飾慕昌貴,財迷心竅時的狡猾功利,落井下石的無恥卑鄙,過河拆橋時的翻臉不認人都被他演得入木三分,音色醇厚紮實、通透寬廣,氣息飽滿、穩定,情緒飽滿,演繹人物遊刃有餘,極有代入感,與眾位大咖同臺毫不輸陣。

男高音王澤南飾演周敦頤,為官清廉,淡薄名利,剛正不阿。擁有外形魁偉,高亢聲音的王澤南是近年來國內歌劇舞臺上炙手可熱的男高音,金鐘獎金獎得主的他已在多部民族歌劇領銜男一號,《原野》、《白鹿原》、《金沙江畔》等劇廣受讚譽。身為父母官的周敦頤只想趕緊控制疫情,拯救生靈,清正廉潔,悲憫鄉人,品格高潔,卻不失人文情懷。高音具有金屬般的穿透力,中低音區圓潤醇厚,音色優美敞亮,語感準確,吐字清晰,聽來,純樸不失華彩、優雅而不見輕浮,與周敦頤君子坦蕩蕩,“不蔓不枝,香遠益清”品格甚是貼合,在《問天》的唱段中低吟責己愛民之心難實現,救人之舉亦徒勞,問天不應,問心有愧,餘音繞樑不得去,空留遺恨無絕期,催人淚下,本劇中的淚點在此段,華美的高音輕鬆飈起,甩入雲端,聽者欲罷不能,圈粉迷人,掌聲雷動,男神澤南,蓮花為你開,荷葉為你搖,“田漢”號艦長慧眼如炬,請來澤南護航,優秀優秀!

轉運使杜臨風的每一次出場都極帶節奏,氣場強大,讓人喘不過氣來。飾演者是來自國家大劇院的男中音歌唱家王鶴翔,他的聲音雄渾不失流暢,可塑性極強,力道十足,充滿陽剛之氣和頑強的魄力。他演繹的杜臨風舉止矜持、老辣內斂,不怒自威,有非常好的樂感,表現力極強。在周敦頤登門求助那場戲中,內心戲豐富,多媒體營造出墨藍色遠景,高高聳立的圓形木柱,黑幢幢的樹影映在院牆上,幽綠的月光從圓形院門灑在地上,深不見底的晦澀和詭異,籠罩著壓抑難熬的氣氛。此段與周敦頤的二重唱中,王老師內功深厚,勁道逼人,全場屏住呼吸,精準演繹出杜臨風的冷血和陰損,令人歎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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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汝冰的扮演者女中音張卓是湘陰妹紙,扮相端莊嫻靜,舉手投足穩重大氣,中聲區猶如絲綢拂過臉頰,柔美恬靜,樂感獨到、技術紮實,音域寬廣,吐字清晰,運腔自如。演唱風格自然委婉、含蓄深沉,頗有親和力。獄中那場戲,幾束燈光於黑暗中透過牢門斜射進室內,照在白汝冰身上,很好的烘托了陰森可怖的獄中戲份,而張卓在《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唱段中圓潤、豐滿、深情的演唱,醇郁、豪放流溢得當,充分體現了白汝冰的堅貞不屈,臨危不懼的風骨和氣節。

濂溪湘南定風波 清風徐徐《愛蓮說》

毒舌侃劇,不吐不快,一孔之見,自問自答

轉運使人設有無硬傷?

外甥慕昌貴利慾薰心,欲趁瘟疫囤積藥材發橫財,諂媚惑舅得手,舅甥沆瀣一氣,連環辣計一招接一招。自宋太宗始﹐為削奪節度使的權力﹐於各路設轉運使﹐除掌握一路或數路財賦外﹐還兼領考察地方官吏﹑維持治安﹑清點刑獄﹑舉賢薦能等職,略等於交通運輸副部長的幹部,銜該職的杜臨風可謂權勢熏天,給外甥充當起保護傘也是不遺餘力,從衙司支招搶秘方、到大廟以慰問災民查看疫情為幌子,實為栽贓陷害白汝冰,親自指揮當場抓人,再到後來周敦頤為救白大夫前往杜處說情,威逼、利誘、拖人下水,樁樁件件匯成四個字“吃相難看”。抓人這等事體授意親信爪牙實施即可,不必親自出馬,周敦頤前來救人,二人一來二去杜臨風言辭過於直白,與長年混跡官場長袖善舞的轉運使身份似乎不符。當然,也有可能是編劇大大故意留的扣,為日後劣跡敗露,自斷政治前途埋下伏筆也未可知。

湘蓮一定得死嗎?

周敦頤勤政愛民,被白家母女救民義舉深深感動,為搭救白大夫奔走,被上司打壓,威逼不成,甚至撕破臉皮,卻絲毫不為所動,誓將貪官剷除。然,江湖浪高,官場水深,波詭雲譎,險惡難涉,一生最愛蓮花高潔品格的周敦頤不畏強權,不貪名利,廉潔清正,終被革職,白女湘蓮深感內疚,世道蒼涼,公義無門,萬念俱灰,鬱悶難抑,投河明智,以還周大人清譽,但母困大牢,冤案未曾昭雪,湘蓮想過母親沒?白髮人送黑髮人,如此輕率,實在欠慮。再一轉念,湘蓮必須得死,杜臨風為清除異己不惜編造周敦頤與民女有染謊言,困擾湘蓮,囿於周大人一生如蓮般聖潔的高尚人格,用命證清白,死諫,與現實社會中塵肺病友切腹告無良廠主如出一轍,簡單、粗暴,慘啊,嗚呼,貞女,烈女,哭湘蓮!投河前,湘蓮纖弱的身子在巨大的木橋上踟躕、糾結,此刻的木橋突兀,笨重,過於寫實了哈,大寫的尬。殞命後,河中升起朵朵白蓮,舞蹈仙子們那身裹得層層疊疊的白色衣裙,並頭上繁複的頭飾,看得喉嚨發緊,可否寫意些,與水墨的遠景虛虛相映啊?

隨著時代的發展,中國民族歌劇已走向更加包容和多元,將民族唱法和美聲唱法有機的融合得雅俗共賞,毫無違和。舞臺技術的飛速向前,舞美不僅僅是一部好劇的顏值擔當,而應肩負起營造出文本想要表達的情境,為表演者留出進退自如的表演空間,擯棄花團錦簇,浮誇的視覺堆砌,取捨間,遵文本,悟文意,察民風,析民俗,用敏銳的戲劇感受力,為劇情推波助瀾,烘托人物命運。《愛蓮說》舞美團隊將湘南地區民風民俗元素巧妙運用到了佈景、多媒體、人物服飾上。祁陽小調的精巧靈動的生活氣息被揉入進音樂中,仔細聽來頗有風致,劇中多個重唱選段寫得層次分明,盡顯張力,耐人尋味。指揮家朱曼外表幹練端莊,沉靜穩重,但在舞臺上卻洋溢熱情,灑脫篤定,充滿活力,她一頭短髮,身穿黑色束腰的燕尾服,修長挺拔,指揮中既有女性獨有的細膩,也有熱血澎湃的豪邁,肌理凸顯,生機盎然,十分迷人。當她手中的指揮棒在空中劃出最後一道弧線,全場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朱曼,指揮界魅力與實力俱佳的小姐姐!贊!

人們對清官有著天然的崇敬和仰慕,在災難面前心繫天下蒼生,親民愛民勤政清廉的好官如蓮般的高潔品質,與湖湘優秀文化一樣令人神往。

君子愛蓮,中通外直,不蔓不枝,清流緩緩潤心田。

田漢搭臺,名家薈萃,可圈可點,天籟聲聲醉花間。

(注:本文是國家藝術基金2017年大型舞臺藝術創作資助項目--田漢大劇院原創歌劇《愛蓮說》首輪演出後的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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