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曾經的兒童少年
1
那個年代,是上世紀六十年代
在一個叫白音昌鄉的地方
在白音昌鄉的一個叫斑鳩溝(禪家梁村一個自然村)
我就出生在那個村莊,村部在樑上,我家住在溝裡,門前有一條小河
那時,村子很荒涼,時不時有狼出沒
奶奶總嚇唬我,再哭,讓狼叼去。一嚇唬,我就不哭了。
兒童時住過,少年初時住過
現在一閉上眼, 關了燈,我就回憶起小時候
我的呼吸興奮。那些溫暖的影像,陪我一生
尤其是夜晚的時刻,我聽見村莊的腳步聲,也疏也幻
在窗外滴滴答答地走動,我聽見另一個自己
而那個時候的風很硬。我以為是逝去的奶奶來偷偷來看我
卻原來,是夏風,急雨,在敲打著城市漆黑的夜晚
假如有天我老了,就回到我故鄉河邊的家,點燈,點爐火
然後靠著那斑駁的老屋,在糊著窗戶紙的窗下,在搖椅上看書,品茶。
2、
那個年代,沒有什麼好吃的
那時我們山區不產大米,不種小麥
只是中秋節和過年分一口人分兩斤細糧,吃餃子是最好的飯了
最不願意吃的苞米麵,喜歡吃的是小米麵乾糧
夏天摘榆錢做蕎麵疙瘩湯,秋天用蕎麵蔥花烙鍋圇
端午吃粽子,煮雞蛋,冬天熬黏米粥,烙粘餅
臘八粥一開鍋,就到年關了,殺年豬,蒸豆包,做豆腐
那是一年最豐盛的了
那時,小孩子盼著過年,就是有個好吃喝
誰過年不吃頓餃子,是那時村莊的願望,是老人們一年辛苦的盼頭
我們這幫孩子的期待,一念叨,嘴角都流哈喇子
3
那個年代,我們小孩子沒有什麼玩具
出不去屋時,在炕上玩羊關節做的嘎拉哈
天熱時,去村邊的小河玩水,玩水也有風險
不知道洪水啥時降臨,淹過無數次,不長記性
秋天時,我們小孩子們在溝裡挖壕,打土坷垃仗,戰士們成了泥猴
個個頭上起包,一樣不亦樂乎
冬天用木頭做成冰尜,在小河的冰上,甩著鞭子打的冰尜旋轉,看誰轉的時間長
比誰的運氣好,還是技巧好?
難得見到撲克,在外地工作的鄰居大爺,過年拿回一副撲克
大人們頂牛子,看紙牌,玩撲克,玩爛了,丟給我們
我們剪成一個個圓片,每人分成幾片,誰打翻了,誰就贏了
贏的是一張紙牌,亮了彼此的天空
我們都是一個快樂的人,歡快的笑,小麻雀從空枝上飛
4
那個年代,也沒有什麼課外讀物
我的第一本小人書是《地道戰》
像在作業本上一樣,簽下自己的名字
本家三哥說,這字是你寫的嗎,他很懷疑
如獲至寶的書,當然要莊重
我從鄰居家,學校裡找來虛弱不堪、陳舊發黃的書籍
透過泛黃的字跡去想象從前的光陰, 辨認模糊的故事
讓舊事一一浮出水面
我每當夜晚,就到鄰居大爺家聽書
聽岳飛傳,聽西廂記,聽薛剛反唐
我從馬老師那裡借來《水滸傳》《三國演義》《紅樓夢》
借來《新華字典》,打著手電在被窩裡讀
我半夜驚醒,自己就是一個英雄
夢裡飛翔,在山溝裡打轉轉
我,什麼都不是,只是乳臭未乾的讀書娃
在紙上寫下:長大要買好多書,讀好多書
溫暖而真實。在窗外傳來風聲,雨聲
以及那麼輕那麼親,我打開書,早已忽略了細微的鼾聲
5
那個年代,天真活潑的年齡
是一個好表現自己的時候
沒媽(7歲時就病逝)的孩子像根草,總是與自卑相伴的
在慶祝六一節時,也想表現自己,急的要哭
我第一次參加的是“三句半”,讓我出了一次頭
我是班級的學習課代表,每天散學還想著給同學講作業
我第一次站在村部的樑上,用大鐵喇叭
給全村老百姓,宣讀《毛主席關於發展養豬事業的指示》
村長知道了,全村的人都知道了,多麼榮光呀
我想,現在經常給婚喪嫁娶代東,是不是來自那年的自信呢
是那時打開的咽喉,吊的嗓子呀, 我這一副生於貧窮的肉身
在這小村莊的人間煙火裡,沒有泯滅,
沒有用一架破牛車,哼唱一首悲傷的歌
6
那個年代,已經過去
我的生我養我的那個山村已經老去
並不是什麼可值得驚異的事情
鄰居的老人早已逝去,我的老人也已歸西
河邊的人家早已散去,嬉鬧的孩童也散去
除了夜蟲和幾盞燈,那裡早已空無一人
而年代從不因我的衰老而停下來等我
在這“六一”兒童節的日子裡,於是在這一個酒後的夜晚
我無比矯情地寫下這段稚嫩的時光,然後再把它裝訂
完成了這篇散記,以致我曾經在山溝溝裡的兒童少年。
(孫樹恆,筆名恆心永在,內蒙古奈曼旗人,供職陽光財險內蒙古分公司。中國金融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散文家協會會員,內蒙古作家協會會員,內蒙古詩詞學會會員,西部散文家學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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