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說:王二狗吹牛皮

小小說:王二狗吹牛皮

王二狗去市裡辦事,被一全民健身活動開幕現場攔擋,只好駐足向幾十米遠的主席臺觀望。

這一看不要緊,他發現臺上講話的那人怎麼這麼像小學和初中同學周喜旺,大餅子臉,大耳朵,矮粗胖,連說話習慣也像,陰陽頓挫,拿腔拿調,隔著幾句必須帶上一句“我希望”。

王二狗一激動,就使勁兒往前擠,一邊擠還一邊舉著手高喊,周喜旺,周喜旺,我在這兒,二狗啊。

二狗兩個字剛落下,他就被兩個穿制服的人揪住了肩膀,喊什麼喊,搗亂啊,周市長的名字也是你能大呼小叫的嗎。說完連推帶搡地把二狗整出了現場,臨了指著二狗鼻子,不許再過來了,這是警告,否則送你進去蹲幾天。

王二狗並不在意制服對自己的態度,踮著腳又衝主席臺遙望了老半天,心裡不停地呼喊,喜旺,周喜旺......

王二狗回到村子,進了家門第一件事兒就是翻箱倒櫃。

老婆問他,你找啥?

周喜旺,我找周喜旺!二狗繼續掏愣著。你看看,你看看,這不是周喜旺嗎。二狗指著一張發黃的畢業照,裡面的人只露著個小腦瓜,鼻子眼睛壓根看不清。

這小子現在出息了,當了市長啦,就這個,我左邊這個,三十多年了,一點沒變樣。

老婆一把推開眼前的照片,人家當市長跟你有啥關係,豬飼料沒了,你趕緊碎點苞米去。

王二狗不動地方,繼續翻騰,上次去市裡老姨夫家帶回來那半包中華和一些茶葉擱哪兒了?

擱你個姥姥家了!老婆不理他,摔門出去了。

王二狗操起手機打電話,鬍子,我從市裡回來了,帶了點好東西,過來一起拉拉(嘮嗑),對了順道叫上石虎子。

鬍子和石虎子一進門,二狗掏出半包皺皺巴巴的軟中華。

鬍子吃了一驚,怎麼?王兄闊了,抽起中華來了。

王二狗呲呲牙,神秘兮兮地笑道,人家送的。

誰啊?鬍子石虎子異口同聲地問。

二狗說,市裡的市長啊,我的老同學周喜旺。

吹牛吧,怎麼以前從來沒聽你說過吶?

二狗哈哈大笑,我是吹牛皮的人嗎?

他指著黑乎乎牆上貼的一張照片說,瞧好了,站在我左面的就是周市長,周喜旺,同班同學,如假包換,看見沒,名字我都寫在腦袋上了。我吹牛?中午,他還特地請我到市裡最豪華的飯店喝酒了吶。那飯店叫什麼來著,外國名繞嘴,忘了。

他給兩人點著了煙,人家到底是市長,你們猜,他拿什麼酒招待我?

石虎子說,一擔糧!

滾,一擔糧是人家喝的嗎?鬍子說著從鼻子裡冒出一個“哼”字,以表示極度的鄙視,是不是茅臺?

石虎子憨憨一笑,我就喝過一擔糧,咱農村結婚才能喝上的,茅臺我還沒見過吶。

沒見過世面的樣兒吧!告訴你們,記住了,是洋酒,沒一箇中國字的洋酒,懂嗎?喝一小口就頂你一瓶一擔糧!不用說喝了,能聞一聞酒香,這輩子都值了。

鬍子和二虎子本來就貪杯,聽他這麼一說,喉嚨裡沒忍住,發出咕隆的聲響。

王二狗見狀說,看,只顧說話,忘了給你們泡茶了。

三個青花飯碗一字排開,二狗捏了少許茶葉,倒上開水,茶葉翻滾著飄出香味。

行啊,狗哥,現在這麼講究了。

王二狗端起一碗,小心著嗦了一口,老同學給的唄,都勻毛尖,你們看,尖不尖。唉,可惜你們不懂,在行的人一看就明白,一斤值千元啊。

他指著飯碗說,不是吹啊,就這一碗茶呀,比你家一大碗母雞湯還值錢。

鬍子和石虎子呷了一口說,不錯,果然跟老李家賣的汽水味道不一樣。

正說話間,二狗老婆進來了。石虎子連忙打招呼,嫂子,看來我們的二狗哥要交好運了,同班同學當了市長,這可是一件了不起的事呀!今後可別忘了我們這些老哥們啊。

二狗老婆笑道,你們啊別聽他吹牛皮,人家周喜旺是他親爹還是他親兒子?一個幾十年沒聯繫的中學同學,管個屁用?

二狗子瞪了她一眼說,老孃們頭髮長見識短,你懂個什麼?

晚上天黑後,二狗子哼著小曲,滿身酒氣進了家門。

老婆問,沒個臉,這又跟誰喝去啦?

王二狗呵呵地笑,鬍子和石虎子這回算是出血了,三個人花了130。

他們有事?請你喝酒幹嘛?

王二狗得意洋洋說,你笨啊?市長都是我同學了,他們能不拍我的馬屁,能不巴結我嗎?

老婆回手就是一巴掌,你看你個損色樣,一天天就知道吹,還市長請你吃飯店,還請你喝洋酒,還送你茶葉,不吹能死啊!下回喝酒出血的不是你啊!

二狗吃疼,罵罵咧咧說道,你懂個屁!我問你,那周喜旺是不是我的老同學?我吹?這年頭,吹的人就我一個嗎?人家周喜旺長更會吹,公開的吹,什麼全民健身從我做起,什麼我希望人人都有個強健的體魄。長的跟大個西瓜似的,將軍肚把話筒都頂跑了,還得用手拽回來才能講話,他怎麼不先健身,這不是吹是什麼?這社會誰不吹?不吹,能賺錢?能做官?能成大氣候?

他看老婆不吭氣,總結性地繼續說,這年頭,老農民吹點牛皮不叫事兒,就是不知道當官的堂而皇之的吹牛皮叫不叫事兒。

說完,王二狗氣哼哼的點了一顆藍白沙,這煙是鬍子晚上孝敬他的。

雲山霧罩裡,王二狗在思考,思考著下回去市裡,無論如何也要見上週喜旺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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