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要期待壞人自我反省
因為
良心
只譴責擁有它的人
”
【圖片來源】網絡
【瞧瞧說】
真的很喜歡這張劇照，雖然沒看過電影。
每個人，都有心理陰暗面
看！青春那麼美
誰能想到歡笑的背後
藏著什麼樣的汙垢呢？
不好意思，我看的是書。
一直覺得，電影和書，雖然都可以稱為文學藝術，但表現形式截然不同，前者帶給人視覺衝擊，後者卻直達內心。
雖然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但從窗戶到心靈，還是有著可短可長的距離。
而靈魂，就藏在心裡。
書，是通過文字，達到心與心交流的最忠實路徑。
所以有一個習慣，就是看哪部電影電視好，會找來書看，一定能夠體味更多的酸甜苦辣。
如果沒有時間看影視劇，我會直接買書來看。我堅信，文字能表達的，並非言行所能表達的全部。
我對《芳華》的期待是很高的。其實在此之前，我很欣賞嚴歌苓，讀的第一部她的書是《十三釵》，然後是《小姨多鶴》。
《芳華》，可能離我的期待有一定的差距，是因為太多的人把它捧得很高，雖然我沒有看評論，我看的只是評論的標題，就足以讓我把它設想得過於悲壯、轟烈了。
事實上，《芳華》，不過再用最平淡的口氣，直來直去地抵達人性，展現人性，承認人性。
甚至沒有批判人性。
但有時候，你會發現，展現並承認，本身就是最強烈的批判。
最近睡眠不好。
那天夜裡，合上書，十一點五十分，已錯過最佳睡眠時間，於是滿腦子的蕭穗子何小曼劉鋒。
心境很是悲涼。我想我會為這本書寫一系列的感悟，關於愛情，關於青春，關於死亡，關於痴情背叛，關於邪惡善良……
首先想寫的，就是善良。
那個不眠之夜，我一直在問自己問蒼天問黑夜，到底，良心是什麼？有關良心的拷問又在什麼樣的環境下才有效果？
多年之前，在一篇短文中看到，所謂良心，就是每個人終其一生都在彌補的心靈空白；而另一句話說的是，良心是一件阻止我們幸福的東西。
那麼，我們幸福嗎？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是不是意味著我們沒有良心？
那片亟待彌補的心靈空白麵積，與我們的幸福程度，是成反比的嗎？
《芳華》，給了我們答案。
嚴歌苓用狂歡的故事與狂歡的語言，細數了不僅僅是“芳華”這段青春時光，更展現出我們從不曾發掘不敢正視不願承認的內心黑洞。透過故事的講述者蕭穗子的眼睛，讀者可以望見上世紀七十年代，一群從大江南北招募而來進入部隊文工團的少男少女，望見劉峰、何小曼、蕭穗子、林丁丁、郝淑雯等一個個鮮活的人物和他們所經歷的殘酷的青春、隱忍的愛情和坎坷的人生。《芳華》直面青春荷爾蒙衝動下的少男少女的懵懂激情，坦然承認由激情犯下的過錯，由過錯生出的懊悔，還有那個特殊的時代背景，種種，構成了《芳華》對一段歷史、一群人以及潮流更替、境遇變遷的複雜感懷。被閹割的青春，被禁錮的情感，一代人的痛與愛在大背景下顯得渺小而無力，那些曾經的芳華青年已滿身傷痕，最終被時代所遺忘。
第一人稱“我”，蕭穗子，其實是根暗線，她的“桃色事件”，書中一直隱隱提到，卻到最終才由郝淑雯揭開。蕭穗子，因父親接受勞改，自己又在部隊因給一位帥哥寫情書被揭發，被定義成為一個思想不進步的人。
被稱為“雷又鋒”的好人劉鋒，幫助每一個人，善良到不像一個人的程度，因而各種榮譽加身，成為大家心目中的神、佛，為大家所仰望所歌頌，同時也從心底裡鄙夷和痛斥。只因他向林丁丁表白時在不明女孩心意的情形之下觸摸到丁丁脊椎上的內衣搭扣，自此從神壇上跌下來，成為眾矢之的、被批判的對象。每個人在把他罵成低級下流的惡魔時，都覺得滿腔正義。
只有何小曼，這個從小父親自殺，隨母改嫁到革命功臣之家過著受排擠的寄人籬下的日子的小女孩，因為腋下有體味被搭檔嫌棄，劉鋒主動請纓成為她的新搭檔並將配合的舞蹈動作練成示範樣本，她因此同情劉鋒，進而愛上劉鋒。
可是劉鋒上了戰場，失去了一隻手臂，後來過著不盡人意的日子。娶妻生女，妻子與他人私奔，感化一個妓女小惠從良，身患癌症，與何小曼在侄子面前扮演假夫妻。
多年後，林丁丁、郝淑雯、蕭穗子三人都成為失婚女人，談到敗頂的林丁丁，郝淑雯說劉鋒即使用他那條假肢，估計也不願意抱林丁丁了。
而蕭穗子最終找到劉鋒時，他已在死亡線上掙扎，但依舊平靜、善良、與世無怨。他與何小曼最終沒能成為夫妻，因為他的心，早已失去了再愛的能力。
通篇的每一個高潮，都是暴風雨前的垂死絢麗。
比如劉鋒，進京接受表彰，做每一個人的神，到觸摸事件發生，被眾人踩在腳下；比如何小曼，因出演小戰士，終於做了一次“掌上明珠”，卻因在溫度計上造假高燒被排斥出去。
在新的環境中，他們反而豁出去了。
人在一無所有的時候，會表現的愈加勇敢，因為無所失去，因為一切都糟到不能再糟，因為已生無可戀，所以我把生死置之度外，所以我視死如歸，所以我像死人一樣活著，活成了一個“英雄”。
何小曼和劉鋒就是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幾乎同時成為英雄的。
何小曼終於成了掌上明珠，終於等來了母愛，可是這過程這結果都是那麼的不真實，就像她的心一樣不真實，她瘋了。
在戰場上失去了一支胳膊還能夠不顧生命危險給路過送給養的司機指一條錯誤的路，那條路不是通往衛生院而是通往等待給養的兵站。
劉鋒是在追求高尚嗎？
不，他是在找死！
然而他們都活著。
時間是沖刷一切的水，無論榮譽還是恥辱。所以才有人說，天大的事，十年之後再看，也不過是一碟小菜。
但是對當事人的影響，卻大過天。
每個人都會記得平凡的低劣的劉鋒，是因為幾乎每個人都看到他輝煌，看到他垮臺，這滿足了每個人潛在的惡念：證明你也和我一樣壞，真的大快人心。
我想到多年以後那個夜晚，郝淑雯提到每個人批判劉鋒時，都滿腔正義，但是有什麼錯呢？誰沒有罵他？除了何小曼。
當邪惡審判正義被認定的邪惡時，邪惡變得比正義還正義。
法不責眾，
良心也一樣。
蕭穗子說，我沒有批判他。因為我思想不端正，我沒有資格。她是憑著自己的低等身份才逃過必須參與批判的劫的。
何小曼沒有批判他，是因為何小曼也沒有資格，而且，她愛上了劉鋒的善良。
當大家都去批判一個人時，你也必須批判，如果你不批判，你就有問題，就有可能成為二次批判的對象。在這樣的時候，不去做批判者也變成了一種危險，也需要充分的理由，並且這理由更難找。
事實上劉鋒的“觸摸”之罪，比起別人偷偷摸摸的上床又算什麼呢？
可問題是，別人是偷偷摸摸的，這種事就應該揹著人幹，或者幹了掩飾好，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不公開，就無罪。
劉鋒的“罪惡”在正義人士的誘導、威逼和期望下被曬出來了，於是在公眾的渲染下越描越黑，越擴越大，被大家用膨脹的正義感給無限誇大了。
大家懷著同樣的沒良心，偽裝成良心滿滿的樣子，來批判劉鋒的缺德。
批判他的那些人，哪個人心中不藏了多少齷齪百倍的壞事？但是他們藏得好，甚至他們不藏也沒關係，因為他們本來就是這種做壞事的人，但你劉鋒不一樣，你是個好人是個標兵，你不可以幹壞事。
劉鋒的身上被強加了太多的美德，他被美德給綁架了，所以別人可以犯的錯他不能犯，他犯了就是缺德。
美德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很多時候，我嚴重懷疑，美德，就是一些別有用心之人發明出來，用於綁架善良之人的。這樣，好人在美德的脅迫下感召下只能做好事，必須做好事，因為你好啊，做好事就是好人的行為準則。
而他們，因為不是“美德”規範下的好人，所以可以做壞事，並且不受良心譴責，良心怎麼會譴責壞人呢？壞人壓根沒有良心啊。
具備美德的好人在教唆下做好事，從而由著那些人幹盡利己損人的壞事，好人和壞人各負其責，互不相擾。
這不是諷刺，這是現實。
也是在多年以後的那個晚上，郝淑雯揭開了蕭穗子“不要臉事件”的謎底；同樣漫長的歲月，銷燬了她的負罪感，就連當初的害人之行，也變成了談資。
當年，蕭穗子與男兵帥哥情深深意綿綿的情書往來，在郝淑雯看來是多麼可笑，就像是晴雯的嫂子恥笑晴雯：落了個勾引寶玉的名聲，卻守著一個妙人兒那麼多年，兩個人竟然是清清白白的。
這種鴻雁傳書的愛情，被郝淑雯午夜獻身給擊了個粉碎。不過睡一覺就輕鬆拿到手的人，竟然磨蹭那麼久，寫了那麼多信，連親都沒親一下！
是的，當年睡了你的情郎又慫恿他上交你的情書揭發你的人，就是我，你們的好姐姐。當年我這麼幹壞不壞？壞！當然壞！不過沒關係，你不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沒有把我揪出來批判，所以我就不壞，不被公開批判的壞根本不是壞。所以半夜我偷偷摸摸去男兵宿舍，白天我還能道貌岸然做你們的好姐姐。如今你知道了，沒關係，事情早就過去了，那都是青春時期的任性和作，早過了追訴期，沒有追究的必要了。
她甚至還能大言不慚地反詰你：“不會吧，你不會小氣到連種陳穀子爛芝麻的往事也要拿過來算帳吧？”
他們傷害了你，還要求你寬容，你不寬容，就要受到他們新的批判。
這就是壞人的邏輯。他們把自己的壞隱藏起來，等待時間判他們無罪，還能厚顏無恥地為自己的行為開脫。
就連法律上，即使殺人，追訴期不也只有20年嗎？
我想，不是我們選擇做一個好人，而是“好”選擇了在我們身上寄生。但生之為人，不可走向人性的反面。此處所指的“反面”，是兩種非人的極端，一種是鬼，一種是神。
這個世界上鬼很多，神很少，而人，隨時可以變成鬼，去架空神。
我們可以善良，但不必和別人一起用善良綁架自己。
善良有度，度在為人。
給人秋葉飄零好不蕭索之感的是，歲月並未放過任何人，蕭穗子、林丁丁、郝淑雯，都成了失婚女人。
而劉鋒，雖身患絕症，雖無婚姻之實，卻在何小曼的陪伴下度過餘生。
最後一次見面，面對蕭穗子展示的手機照片，劉鋒只是笑眯眯。事後蕭穗子才意識到嚴重老花的劉鋒竟然沒有戴眼鏡，也就是說，劉鋒根本沒有看到手機裡的林丁丁長成了如今又胖又醜又禿的老女人。
他不想看，不願意看，不必看。
他的愛還在林丁丁那裡，在那個青春洋溢的林丁丁那裡。
不要用現實，驚擾他的專情。
愛是一種配額，愛一次就夠了。
只有劉鋒，心中有愛，一直在愛，從一而終。
在這場良心的戰役中，到底誰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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