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年跟拍三個階層的孩子,高考真能改變命運?!

6年跟拍三個階層的孩子,高考真能改變命運?!

對於普通家庭來說,孩子的高考可能就是他們這輩子翻身的唯一希望了。


但是,一個讓人悲傷的趨勢是,寒門學子越來越難通過高考來實現階層的跨越,而富裕階層有更多的實現階層跨越的捷徑,而不僅僅是依賴高考。

導演鄭瓊用了一部紀錄片來回答:高考,真的能改變命運嗎?她用6年時間拍了三個孩子。讓你看到三個階層,面對“讀書”這件事,是怎麼輾轉了自己的命運。

6年跟拍三個階層的孩子,高考真能改變命運?!

一部叫《出·路》的紀錄片,

把這天南地北的三個地方串連在一起。

農村孩子,小鎮青年,國際大都市裡的少女。

6年跟拍三個階層的孩子,高考真能改變命運?!

(從左到右)袁晗寒、徐佳、馬百娟

2009年,北京南鑼鼓巷的小酒吧開張,央美附中的輟學生袁晗寒忙前忙後地張羅,她主動放棄了高考。打理她自己的小店,鋪面2萬元一年。

湖北咸寧的復讀生徐佳在頭頂的風扇和雪山般堆疊的參考資料裡,開始自己的第三次高三生涯;他決定走高考這條路,一走就是三年。

甘肅會寧14歲的馬百娟希望以後去北京上大學,畢業後打工,一個月掙一千塊,儘管這時全家一年的開銷是,50塊。高考於她,如同遙遠夜空中的星星,你知道它明亮耀眼,但你甚至無法叫出它的名字。

在故事的開始,他們都想要去光明的未來。

6年跟拍三個階層的孩子,高考真能改變命運?!

2009年·農村孩子馬百娟


“我想知道,雲兒去了哪裡;我想知道,天上為什麼下雨。”沒有電視機,少有交談的對象,但

馬百娟唱起山歌,就很好聽。

“上學要打工,不上學也要打工,為什麼要上學?”那是馬百娟父親的認定。馬百娟在家呆到10歲,直到野鵲溝小學的校長出面遊說,她才背上了書包。

6年跟拍三個階層的孩子,高考真能改變命運?!

小如棋盤的課堂裡,

一塊黑板,四面白牆,

牆上掛著視力表、校訓,

楷書寫就的勵志語句,

中央擺一套桌椅。

老師用摻雜著西北黃沙味道的方言說

“馬百娟你來讀一下。”

馬百娟讀著課本,眼睛亮亮的,

藏不住的笑意。

像在最神聖的尖頂教堂唱詩。

6年跟拍三個階層的孩子,高考真能改變命運?!


遊戲時間,兩排瓦房圍成的水泥地上,

孩子們圍著一個籃球,

像四五個麵糰和氣地撞來撞去,

入學遲一些的馬百娟是這群孩子中最大的,

高人一截的身高讓她時常能碰到球。

6年跟拍三個階層的孩子,高考真能改變命運?!


不用去學校的日子,

馬百娟已經是家庭勞力中重要的一部分了。

雖然她並沒有足夠的力氣,

只能以自己的足底為圓心,

將身體前傾時的全部重量壓在麻繩上,

才堪堪和這頭倔驢抗衡。

馬百娟像是驢子,

驢子也像是馬百娟,

他們彼此較勁。

6年跟拍三個階層的孩子,高考真能改變命運?!

馬百娟的爸爸已經60歲,臉像是野鵲溝溝壑縱橫的一張地圖,媽媽有智力障礙。年長的哥哥14歲便出去打工。幾個人人圍著一張矮小方桌,就著一碟鹹菜,默默咀嚼,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6年跟拍三個階層的孩子,高考真能改變命運?!

老師用含著黃沙的方言說,

“我們今天來學習《我的家鄉真好》。”

白紙黑字印著的課本,

馬百娟不會去質疑,

雖說這裡描繪的家鄉,

和野鵲溝並不一樣。


6年跟拍三個階層的孩子,高考真能改變命運?!

還是在土坡上,

馬百娟念自己的作文,

她說,“長大後去北京上大學,

然後去打工,每個月掙1000塊,

給家裡買面,因為面不夠吃,

還要挖水窖,因為沒水吃。”

6年跟拍三個階層的孩子,高考真能改變命運?!


2009年·都市少女袁晗寒


除非奇蹟誕生,馬百娟才能去的北京高校,被17歲的袁晗寒輕而易舉地放棄了。


在北京家中的鞦韆上,她晃盪著,和導演聊著天。她骨架纖細,脖子修長,在央美附中留級一年後,被告知仍舊有幾門課不及格。一天媽媽告訴她,回家了,休學手續已經辦好。


雖然央美附中,是全國學藝術的小孩,家中幾代人努力擠破頭也想進的。


6年跟拍三個階層的孩子,高考真能改變命運?!

“一代搞製造,二代搞金融,三代搞藝術。”

雖然不完全吻合,

但粗線條地勾勒出了袁晗寒的家庭軌跡。

父親從事房地產,母親覺得她有藝術天分,

鋼琴、舞蹈、美術班輪著上了一圈,

袁晗寒最後選擇了美術。

6年跟拍三個階層的孩子,高考真能改變命運?!


“我恐慌的不是沒事幹,而是會不會一直沒事幹。”


17歲,輟學,她邏輯清晰,並很快自己打破了這種局面。騎著自行車,她轉悠到南鑼鼓巷,一眼看中一間鋪面,兩萬塊一年。“價格挺貴的,但我還能承受。”她租下了這個鋪子。


導演問,媽媽為什麼要給2萬塊,讓她去做這麼一件打水漂的事,“去學校也要錢,就當交學費了。”袁晗寒的愛好大過一切。

6年跟拍三個階層的孩子,高考真能改變命運?!


自己跑商店,

買38塊錢一桶的棗苗牌凝膠,

穿著裙子刷牆。


說起未來,

她沒有想過會成為哪個階層的人。

“不會餓死就行了。”

不會餓死,後面,有一個家庭會為她兜底。

6年跟拍三個階層的孩子,高考真能改變命運?!


而她,也顯示出了承擔這份命運的決心。

開張那天,袁晗寒背了一個足足有半人高的登山包,

方磚廠衚衕4號的小小酒吧就這樣開業了。

6年跟拍三個階層的孩子,高考真能改變命運?!

2009年·小鎮青年徐佳

在袁晗寒和馬百娟之間的徐佳,更像是這個國家的大多數。

面對497分,和第一次高考一模一樣的分數,他感覺目眩,懷疑是命運的玩笑。

6年跟拍三個階層的孩子,高考真能改變命運?!

497離當年湖北的二本分數線還有7分


這個家庭,已經被命運嘲弄過一次。那是2007年,親戚承包了一個山頭,一天午後,吃完飯的父親開著親戚的大卡車,連人帶車栽下山去。


某種程度上,徐佳如今和媽媽、弟弟侷促在這間十幾平米的出租房,都是因為那次事件。


參加高考,念大學,是父親的遺願。於是徐佳選擇第三次復讀高三,希望有朝一日能把大學通知書拿給父親看。

6年跟拍三個階層的孩子,高考真能改變命運?!

徐佳和母親上墳


兩次高考失利,

讓他對失敗已經有了恐懼,

冒冷汗,手發抖握不住筆,

面對鏡頭說起時,

他仍是條件反射地眨眼、咽口水,

最嚴重時,他甚至想到過輕生。

6年跟拍三個階層的孩子,高考真能改變命運?!


早年父母在廣東打工。務農或打工,是老家村子最常見的兩種人生選擇。出一個大學生,是祖墳冒煙,了不起的事。


媽媽的想法很簡單“即使是打工,也肯定是要文憑高的,不要低的。”

6年跟拍三個階層的孩子,高考真能改變命運?!

徐佳和媽媽、表弟在備考的出租屋吃飯


又是一輪又一輪的模擬考,

徐佳在心底的真實想法和勵志語句中搖擺,

一邊是“考不考的上無所謂人生還有很多可能”,

另一邊是“第三次了考不上怎麼辦?”

學校的老師拿從三本考到重點的往屆成功案例,

刺激復讀班上的學生。

除此之外,沒有領路人。

徐佳只有自己調整自己。

6年跟拍三個階層的孩子,高考真能改變命運?!


2009年,咸寧考點。

考生焦灼地看錶,家長們扇著扇子互相交流。對很多像徐佳這樣的人而言,這是一次決定命運的考試。


他第三次走進了高考的考場。

6年跟拍三個階層的孩子,高考真能改變命運?!


2012年·輟學的馬百娟


這個背對著鏡頭羞怯地笑的女孩子,第一眼簡直認不出,是當初那個眼睛總是亮亮的馬百娟。面對鏡頭,也總是迴避。

6年跟拍三個階層的孩子,高考真能改變命運?!


靠著存下來的低保金和打工的大哥攢的錢,一家人在寧夏中衛買下了一處房子,有電,有水,能吃飽飯。提起老家,父親說,“不想老家,老家把我苦怕了。”


雖然過上了“好日子”,馬百娟卻不能上學了。

水車小學的老師在做最後的努力,說馬百娟按時交作業,學習也在努力,被哥哥一句“純粹不想念了”輕輕擋回去。

6年跟拍三個階層的孩子,高考真能改變命運?!


結束了小學生活,馬百娟試圖在社會上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


她在中衛的街頭遊走,尋找務工信息。一間酒店幾乎讓她燃起希望,“工資1000多塊”,正是她當時在作文裡期望的,她眼睛重新亮了。

然而,“你這麼小,為什麼不讀書?“你能做什麼?”“我能掃地。”“這裡的地面是地毯,不用你掃,前臺需要會使用電腦,其他工作也需要技術。”


幾番對話,讓她的心冷下去。走出酒店,車來車往,馬百娟沒有停留太久,把視線投向一家德克士。

紀錄片中沒有明說,雖然看著低頭無話的馬百娟,我們已經知道了結果。

6年跟拍三個階層的孩子,高考真能改變命運?!

2012年·留學德國

的袁晗寒

南鑼鼓巷的小酒吧沒開多久就倒閉了,2012年的袁晗寒在德國杜塞爾多夫就讀藝術方向的碩士。像一切神經敏感的人一樣,她永遠和環境保持著剋制的距離。央美附中是這樣,杜塞爾多夫也是這樣。


全世界頂級學者藝術家來這裡講學、開講座,很多人夢寐以求的資源,袁晗寒並不當一回事。

袁晗寒說自己情緒不穩定,需要菸草、閒逛來消解。在閣樓上她自制捲菸。

6年跟拍三個階層的孩子,高考真能改變命運?!

2012年·待業青年徐佳


總算還有幾分幸運,徐佳進入了湖北工業大學,成為村中“祖墳冒青煙”的那個名字。


雖然大學課堂,並不像高中老師描繪的那樣,同學們玩神廟逃亡的,睡覺的,發呆的,大概是習慣了,老師講課並不覺得尷尬。

學校是座大型催熟劑,

所有人早早地成熟了。

剛剛大三,

宿舍裡就在討論“未來”。

武漢給3千工資,深圳3千5,

肯定留武漢啦。”

6年跟拍三個階層的孩子,高考真能改變命運?!


徐佳進入保險公司實習,

成了一名電話接線員。

“王先生你什麼時候接聽電話方便?”

“方”字還沒說出口,

對面啪嗒掛斷了。

6年跟拍三個階層的孩子,高考真能改變命運?!


徐佳在互聯網上海投了簡歷,反饋寥寥。一個“神馬電力股份有限公司”通知他去面試,他不敢懈怠,“重金”投資了正式的襯衫西裝皮鞋。


無領導小組討論上,圍繞著7項素質,時間管理,職業規劃……幾個候選人進行了一番對話,好讓場面不太冷清:“你走出去,不是你一個人而是整個公司的形象。”“我們人生,就是這樣,一步一步證明自己的過程……”正確的廢話。


徐佳打斷了這個人的發言,說,“已經過去了三分之一的時間。”


對這一段對話,導演評論,“從大學畢業,卻忘了怎麼說人話。所有人只想填鴨,沒有人想要滋養他們的生命。”

6年跟拍三個階層的孩子,高考真能改變命運?!

幾經輾轉,徐佳把自己“賣給了中電技術”,

工作難找,徐佳和他的同學們沒有太多選擇餘地,

往往是有公司願意要,就簽下了三方合同。

完成了母親的心願,他沒有感覺鬆一口氣,

反而有些心裡空落落的。

“一下子把自己賣出去的感覺。”

6年跟拍三個階層的孩子,高考真能改變命運?!

一份工作,只是焦慮的開端。



2014年·已婚少女馬百娟


後來,馬百娟家的門對攝製組關上了。


馬百娟的父親對鏡頭說,我不是正式工作人員,早知道是私人的,給十萬塊也不拍。攝製組幾經交涉,父親說,“兩萬塊,繼續拍。”


馬百娟在一邊沉默。

6年跟拍三個階層的孩子,高考真能改變命運?!

像嫂子一樣,

挺著肚子談論孩子、尿布和丈夫,

討論誰的肚子大。

同年6月,16歲的馬百娟,嫁給了表哥。

現如今她在表哥工作的陶瓷廠勞作,

日復一日吸著粉塵,

陶瓷廠就在她當年退學的水車小學隔壁。

6年跟拍三個階層的孩子,高考真能改變命運?!

2015年·公司CEO袁晗寒


2015年,從德國回來,袁晗寒去上海餘德耀美術館實習。


公司聚餐的時候,他們討論的是哪個vpn更好用。


德國讓她感覺像一個發展到頭的養老國家。雖然生活總是漫不經心,但她還想回國折騰一下,“看看國內這個環境需要些什麼。”

6年跟拍三個階層的孩子,高考真能改變命運?!


同年,她在北京註冊了自己的藝術品投資公司。


像當初那個酒吧一樣,家裡人並沒有指望她事業成功,她自己喜歡就好。


對袁晗寒來說,試錯成本是低的。她可以選擇學業,選擇職業,也可以選擇,隨時換個目標。

6年跟拍三個階層的孩子,高考真能改變命運?!


2018年·新晉中產徐佳


直到此刻,徐佳還在當初的電力公司工作,大學、工作、結婚,這個農民工的孩子,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只能比別人走得更穩。


現如今,他在武漢有了房子車子,摸上了一點點中產的邊,足以讓母親在村裡人面前挺直腰板。

雖然他奮鬥的終點,還遠未到達袁晗寒的起點

,但他紮紮實實是三個人中,唯一一個確實被高考改變命運的人。


被問到階層的差距,徐佳說“我現在接受這種不公平的存在,但我會努力去改變。”


6年跟拍三個階層的孩子,高考真能改變命運?!


馬百娟,徐佳,袁晗寒,像是三個階層的縮影。


徐佳曾在朋友圈上說,“生活沒有眼前的苟且,也沒有詩和遠方的田野。”大學畢業前,他想進行一次西藏騎行,但拿不出往返4000多元的路費,到現在也沒走成。

而袁晗寒無法理解徐佳為什麼一直無法成行,“他可以先工作,再旅行,然後邊旅行邊工作。”


階層,就這樣被清晰地區分了出來,它無關4000元路費,甚至也跟高考沒有必然的牽連,它遠在高考之前,就可能影響了人生的出路。


選擇這個詞對於有些人來說,顯得過分輕而易舉;但對於另一些人來說,則是一個遙不可及的機會。

6年跟拍三個階層的孩子,高考真能改變命運?!

找工作時在臺階上休息的徐佳

6年跟拍三個階層的孩子,高考真能改變命運?!

實習中的袁晗寒

如果默認了這場比賽,人生只會被侷限在一條賽道上。高考很重要,可以讓你在這條賽道上不至於落後太多。


但更希望,你可以發現在賽道外,還有綠茵場、看臺和什麼都沒有搭建好的空地。

願你們能在空地上,找到自己真正的快樂。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