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塊鏈至暗時刻,是誰舉起鐮刀

區塊鏈至暗時刻,是誰舉起鐮刀

漫長黑暗中,到底是誰舉起了鐮刀?

2002年,清華一個朋友邀請我在國慶時,參加個神秘聚會。

聚會邀約不到十人,都是散落在全國各高校的天神(admin)。

所謂天神是文字網遊(MUD)管理員,也是虛擬世界創造者。我們編寫任務,創造怪物,供玩家嬉戲取樂。

在陳天橋的《傳奇》火遍中國前,MUD就是所有網遊的鼻祖。

那年國慶,我思鄉心切,回東北放飛自我。清華聚會我放了鴿子,但現場多了一個不速之客,名叫丁磊。

後來,參加聚會的幾個天神,加盟網易,打造了第一款國產網遊《大話西遊》。遊戲中所有元素,都照搬MUD。

有時風口離你千里之遙,有時也不過一念之間。

剛畢業那年,我寫網絡小說,在古老的幻劍書盟駐站,夜夜談狐說怪,併成為新書榜第七。

排第八的是一本西方玄幻小說,每次點進去看,總能給我信心:這筆法都能寫小說。

後來我就斷更了,覺得寫網絡小說沒前途。

排第八那個作者一直寫到今天,名叫唐家三少,是中國網絡作家富豪榜榜首,過去五年,一直都是。

風口錯失多了,內心就會越來越強大。

於是我心安理得地不願在2003年北京買房,拒絕在2007年步入股市,併成功在2015年股災中套牢。

覆盤時並無過多懊惱,畢竟既然是浪潮,便總有高低之分。

除了少數幸運兒,能站在高處的,往往是因他們選擇的賽道,和自身多年積澱。

創業後,圍觀了更多風口。從幻化未來的VR到百家爭鳴的直播、從風靡全國的共享經濟到火爆春節的答題競賽。

江湖波雲詭橘,樓起樓塌,濤生雲滅,看多就習慣了。

然而,沒有一個風口的熱度,能比得上今日的區塊鏈。

舉國傾談區塊鏈。那種感覺就像,這是通往功成名就的最後一趟列車,你若錯過,便永無機會。

春節後,區塊鏈的熱潮開始失控。老人聚集的家族群,少年出沒的貼吧,四線城市的飯局,都多了詢問區塊鏈的懵懂者。

似曾相識的感覺。

2015年端午節前夕,我在鼓浪嶼碼頭等船。身旁大媽們,開始熱議股票走勢。

暑氣蒸騰,我心下陡然一涼。

幾天後,股災正式開始。

在冷靜的學習者之外,真正掀起區塊鏈熱浪的,是那些狂信徒。

狂信徒分兩類。

一類狂信徒傲慢如女王。她們拒聽任何勸阻,不屑所有質疑,憐憫地打量四周,認為是否懂區塊鏈已劃分出智力階層。

眾生皆愚,只有她們握著財富門票。

另一類狂信徒,則熱情如雷鋒。他們傾盡全力拉人入夥,共襄盛舉。眾多導師,血脈僨張;無數群內,流傳著私享教材、內部材料和絕密文件。

在狂信徒眼中,區塊鏈已超脫技術,成為一種信仰。

這並不新鮮,在中國歷史上,帶著信仰的狂熱,早已上演了多次。

八十年代初的君子蘭,九十年代末的藏獒,千禧年後的普洱茶,有的狂熱已成往事,有的狂熱仍未謝幕。

在藏區,大量身價曾逆天的藏獒,淪落為流浪狗。它們在高原陰冷的風中奔跑,襲擊牧群,已成一害。

當年,它們一樣被老闆視為信仰,親如子嗣。

其實,所有狂熱,產生根源離不開三重元素:高貴血統,海外背書,財富誘惑。

普洱茶產自千年古樹,藏獒有著異域血脈,而君子蘭最熱時,身價可一夜百倍。

當年在長春花市,無數人端著君子蘭奔忙,幾步之間,價格就可能飛漲。

世界彷彿已被鈔票淹沒,他們並不在乎端著什麼花。

相比於前輩,區塊鏈衍生的幣種,並沒有更高明。

它基於計算,在這時代,算法就是最高貴血統。

它生於海外,各國的年輕人正用它狂歡。

它同樣散發著巨大的財富誘惑。

在故事中,我的朋友、我的同學、我同學的鄰居、我鄰居的同學,都用以億為單位的數字,羞辱了那些按部就班的奮鬥者。

我相信其中一些故事是真的。

畢竟,無論是擊鼓傳花,還是擊鼓傳雷,總有僥倖先離場的幸運兒。

我富之後,哪怕洪水滔天。

場中剩下的人,開始賣力吶喊,引人接盤。

他們一邊說“虛擬幣只是區塊鏈一個應用而已,並不等同區塊鏈”,一面快速發行著各類虛擬幣。

而且,他們說,每一枚貨幣,都將決定你未來的財富。

這其實是整件事最弔詭的地方。

按照國人悶聲發大財的傳統,既然虛擬幣未來無可限量,安靜持有即可,何必聲嘶力竭地吆喝。

我猜,喊聲最大的那群人,其實心中特別明白。

聽多了狂信徒的吶喊,會有種錯覺:這世界好像多了新的規則。

然而很可惜,並沒有。

區塊鏈是一門連接未來的優秀技術,然而進化才剛剛開始。

相比於AI蘊藏的恐怖力量,區塊鏈最大亮點在於模式創新。然而這種創新,勢必需經歷時間洗煉和國情考驗。

蒸汽機發明到列車奔馳,花費超百年;電磁感應發現到發電機普及,用了六十年;奠定互聯網的TCP/IP協議,定名於1973年,而互聯網熱潮要等三十年後。

即便是已令人目眩神迷的人工智能,保守估計,奇點爆發也得二十餘年後。

那麼,狂信徒是哪來的自信,區塊鏈會在幾年,甚至幾個月內改變世界?

所有人都太心急了,如同在1997年用BP機組建移動互聯網,未來是那個未來,但一切還遙遠。

除卻太快,另外一個試煉的是國情。

在一個強中心的時代,去中心化真的符合國情麼?

在海外投資嚴格管控的今日,真的可以隨意發行區塊鏈幣,並能匿名全球交易麼?

在工信部眼中,它只是新技術;在BAT眼中,它只是新方向;起碼目前來看,它並不會有期望中的魔力。

3點鐘無眠區塊鏈群裡的大佬們,好像特愛說“革命”。

他們恐怕忘了,革命從不是輕飄飄的詞彙,相反,它可能是人類歷史上最艱難的詞。

在進化的早期,在政策的適應期,和歷史上那些新技術一樣,區塊鏈其實正處於至暗時刻。

然而,許多人正把它描述成豐收時刻。

在信息爆炸的時代,在財富焦慮的時代,人們交出家當,蜂擁擠向前途未卜的列車。

黑暗中,刀光四起。

……

直播網站培養出濃妝的網紅,共享單車留下了生鏽的車山,知識答題,讓我們溫習了學生時代的知識,並領了幾十塊錢的紅包。

那麼,區塊鏈熱浪湧過,世間會留下什麼?

我想起我那本和唐家三少一起出道的小說殘章:

老道士教育小道士,

誰告訴你跳崖就會有松樹掛住,然後找到秘籍寶藏?

山崖之下經常是深淵,深不見底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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