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茨傑拉德:以愛的名義,爲孤獨而生

文學創作需要豐富的人生經歷。上帝絕對不會埋沒了菲茨傑拉德的天賦,所以為他安排了澤爾達、海明威,以及著名編輯珀金斯。

他和澤爾達,一對歡喜冤家。

他和海明威,從摯友到陌路。

他和珀金斯,引以為知己的合作伙伴。

以愛的名義,他將自己的天才人生與他們緊緊捆綁,一同融入茫茫的溫柔夜色。

菲茨傑拉德:以愛的名義,為孤獨而生

菲茨傑拉德

澤爾達:毀滅者和成就者

生於商人家庭的菲茨傑拉德,生活安逸,寫作才華在少年時期便嶄露頭角。妻子澤爾達則出身名門,體面嬌縱,極盡奢靡。“窮小子攀上富家女”的戲劇化情節在現實生活中上演,他們的人生也註定會像戲劇一樣精彩。

《人間天堂》一舉成名後,他們宴請四方來客,周遊各國,揮金如土,縱情享樂。

菲茨傑拉德:以愛的名義,為孤獨而生

《人間天堂》 (美)菲茨傑拉德 著

澤爾達一心想在上流社會遊戲人間,卻在家務上一塌糊塗,全然不知傭人們一個月吃掉十四公斤黃油是不是一筆虛賬。溫柔體貼的菲茨由著澤爾達的任性,為了滿足澤爾達的揮霍,他只能將大量的時間和精力投身創作,用短篇小說和劇本餬口。

但澤爾達依然慾求不滿,她的任性漸漸發展到不理智的程度。出軌飛行員,氣得一個文弱書生哆嗦地握著拳頭要去決鬥;在丈夫醉心創作的時候,強行將他拖到酒會上灌個酩酊大醉;拋下家庭隻身跑到意大利跳芭蕾傷了腳,差點病死異鄉;罹患抑鬱症的她最終被送進精神病院,菲茨傑拉德每掙一百塊,還得往醫院匯去五十塊。菲茨傑拉德不堪重負,債務纏身,染上酗酒的惡習,最終因突發心臟病,先於澤爾達死去。

菲茨傑拉德:以愛的名義,為孤獨而生

菲茨傑拉德與澤爾達

菲茨傑拉德將他獨特的人生經歷融入自己的小說裡,《夜色溫柔》中的戴弗夫婦,可謂他現實生活的寫照。富家女尼科爾因年幼時被父親強暴而患上精神病,身為精神病醫生的小說主人公迪克·戴弗在醫治過程中愛上尼科爾,甚至不顧勸阻地娶了她。待尼科爾痊癒後,迪克卻發現自己跌入迷失的深淵,從此一蹶不振。

小說中,尼科爾的古怪行為和迪克的心理活動被作者描寫得真實而動人,作者的親身經歷和細緻觀察功不可沒。儘管沒有《了不起的蓋茨比》膾炙人口,但《夜色溫柔》仍被譽為菲茨傑拉德最完整、最出色的小說。

菲茨傑拉德:以愛的名義,為孤獨而生

《夜色溫柔》 (美)菲茨傑拉德 著

作家需要與眾不同的人生來豐富自己的創作素材。澤爾達毀了菲茨傑拉德的生活,卻為他的創作賦予了寶貴的生命力。倆人不斷相互消耗卻難捨難離,戲劇化的現實生活,恰好成就了他非凡的文學人生。

海明威:岩石遇流沙

身為菲茨傑拉德曾經的摯友,他倆截然不同卻恰好互相彌補,一個像岩石,一個像流沙。海明威陽剛壯碩、勇敢倔強、自負而多情,菲茨文弱秀頎、溫順柔雅、傲嬌卻專一。

倆人的互相吸引,或許來源於對方恰好是自己想成為的樣子。

菲茨傑拉德:以愛的名義,為孤獨而生

菲茨傑拉德和海明威

初相識,菲茨傑拉德已經名聲大噪,海明威卻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作者。菲茨將海明威推薦給出版商Scribner’s,海明威在此出版了自己的第一部作品《太陽照常升起》,由此開啟了他的作家生涯。此後,菲茨在海明威身上花費了大量時間,潤色、改稿、出版,倆人親密到連澤爾達都嫉妒不已。

但海明威對澤爾達尤為不滿。海明威為此忿忿不平,他太欣賞菲茨,以致他第一次見澤爾達時,就堅信她是菲茨創作路上的絆腳石。但他深知菲茨這樣一隻痴情的軟柿子,最終只能深陷感情漩渦,難以脫身。

在菲茨債務纏身的歲月裡,海明威的創作卻越來越風生水起。海明威無法忍受被婚姻和家庭控制,幾乎每出版一部作品就要換一任妻子,作品聲譽和經濟地位的一路走高,讓他越來越瞧不起菲茨為雜誌和好萊塢出賣才華的行為,也更加嫌惡揮金如土的澤爾達,甚至這個荒唐的世界。

大蕭條讓金錢的價值變得乏善可陳,但爵士時代導致的精神缺失,卻讓人們失去了心靈寄託。他們的友誼難以承受白衣蒼狗,只能用冷漠和疏遠來印證生之虛無。

但他們的內心,終歸有著不可磨滅的彼此欣賞。正如海明威在《不散的宴席》中寫道:“他(菲茨傑拉德)的才華是那麼的自然,就如同蝴蝶翅膀上的顆粒排列的格局一樣。”而菲茨在寫給海明威的信中也提到:“這一年半左右的時間裡,我簡直無法表達我們之間的友誼對我而言有多麼重要。這是我們歐洲之行中最為精彩的一段。”

珀金斯:為知音做嫁衣

否則麥克斯韋爾·珀金斯不會不顧一切地買下菲茨傑拉德的處女作版權,還在他困頓之時不斷地預支稿費,接濟著他的生活。

與此同時,編輯也是一名商人,為讀者搜尋並販售最適宜的作品,也為世界找到最合適的描述和解釋。

否則珀金斯不會結識海明威的一系列作品,更不會費盡心思將沃爾夫多達幾大箱的《時間與河流》雕琢成精品。

菲茨傑拉德:以愛的名義,為孤獨而生

麥克斯韋爾·珀金斯

若說編輯畢生都是在為他人做嫁衣,那麼珀金斯則足夠幸運:他畢生都在為知音做著嫁衣。

珀金斯是一個慧眼識金的天才捕手。在同行們一一否認菲茨作品的時候,是他下定決心要出版《人間天堂》,並讓菲茨傑拉德一舉成名。此後,菲茨的作品在珀金斯手中悉數出版,暢銷全美。

菲茨充分地相信珀金斯,將自己所有的作品都交給他出版,還將自己挖掘出的潛力股作者無一例外地推薦給他;並充分地依賴珀金斯,無論是輝煌還是困頓。珀金斯深知菲茨的天賦和出版價值,更瞭解澤爾達和海明威對菲茨的至深影響,因而慷慨扶助他的創作和生活,充分相信他的建議,將作品加工出作者希望的模樣,甚至成為菲茨和海明威之間友誼的粘合劑。

菲茨傑拉德:以愛的名義,為孤獨而生

《天才的編輯》 (美)司各特伯格 著

身為編輯,珀金斯的可貴之處在於,能夠置身事外地看待所處的生活,為作者和作品賦予超越時代的內涵。

無怪出版商成為文學和社會發展的強大助力。作者和編輯對這個時代的憎恨和熱愛,悉數寫入了文字的河流之中。

用《夜色溫柔》中描述迪克的一段話來形容菲茨傑拉德,恰如其分:

彷彿在他(迪克)有生之年,他身上註定要帶著他早先相識、早先愛過的那些人的自我,而且只有這些自我完整,他才能保持完整。其中還涉及某種孤獨的成分——被人愛是那麼容易,愛別人卻那麼艱難。

菲茨傑拉德溫柔得甚至有點懦弱。為了討好這個世界,他磨平了自己的稜角;以愛的名義,成全了澤爾達的幸福,見證了海明威的成長,成就了珀金斯的職業生涯,締造了“爵士時代”,卻沒有成為理想中那個孤獨的自己。

好在他的創作才能足夠天賦異稟,得以完整地保留了真實的他——那個溫柔夜色中憂鬱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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