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時候要轉一趟地鐵,寶安中心的人總是特別的多,高峰期地鐵的班次很頻繁,差不多一分鐘就會有一輛,儘管如此,依舊擁擠。擠上地鐵的時候,人擠得像罐頭,貼著車窗看著一程隧道一程車站,魚貫上下的人匆匆忙忙。
走出地鐵站,看見有一個未接電話,沒有備註便也沒有在意,本來就很擁擠的街道,被推車的小販又佔去了一半,各種小吃滿是煙火,孜然味在空氣裡瀰漫,在人們匆忙的腳步之間,地面上雜亂地散落著各種小卡片,很少人會抬頭望向高樓,望向醬紅色的天空。
走了幾步電話又想起來,我說,你好。
他說,發個定位給我。
我說,你有毛病。
他說,我是偉哥啊!
我說,你大爺的,我不買偉哥。
他說,去你大爺的,我是楊偉。
我說,現在賣藥的都這麼囂張嗎?
他說,我是楊偉啊。
我說,賣不出去藥也別這樣說自己啊。
他說,我真是楊偉,你小學同學,隔壁班的楊偉,過年的時候聚會加了微信吶。
我想了想,哈哈哈哈,忽然有些尷尬,只是對著電話說,我以為你改名了呢?
他說,沒什麼改的,其實大家都叫我偉哥,偉哥挺好的,是你不認偉哥,我才說全名的。
我岔開這個話題說,要我定位幹嘛?
他說,來深圳看個項目,我沒上過什麼學,也沒啥朋友,微信從頭翻到尾好像就你在深圳,也就想碰碰運氣,要是你忙的話也沒關係。
我看了看時間,然後說,那我給你定位,你看著距離先,我也沒什麼事,要過來的話,請你去樓下吃點。
他說,好。
回到家裡,門縫裡塞進一張送液化氣的卡片,打開燈把冰箱裡的牛奶拿出來喝了兩口,把空調打開,把窗簾拉上,把鞋子脫掉跳上沙發,抱著電腦想寫幾行字,想想還是先打一盤遊戲,打完遊戲想這下得寫字了,有讀者等著呢,想想還是再看一集電視,時間狂奔到了10點,這下真的該寫文章了。
電話響了,偉哥說,不見,我到了。
我說,你是跋山涉水來的?
他說,距離有點遠,路上又堵。
我看了看電腦,憂傷地合上,然後匆匆換好衣服跑下樓,深圳的夜晚永遠熱鬧,十點的奶茶店依舊坐滿了人,我站在路邊,夜風吹來,樹葉飄動,勾肩搭背的情侶擁抱著走過,女孩身上的香味飄出很遠。偉哥從遠處跑過來,其實我們連朋友也算不上,很多事情早就在回憶裡淡了,只是覺得人在異鄉,哪怕是個陌生的老鄉也應該喝上一杯。
偉哥說,好遠好遠,今晚算是把深圳繞了一遍。
我說,來這裡待幾天,過來做什麼項目。
他笑了笑說,一點小生意,別人說這邊進貨便宜,我就來看看,明天晚上或者後天走。
坐在路邊的宵夜攤,點了烤活魚和幾瓶啤酒。深圳的夜晚真的很舒服,一陣一陣的晚風,燈火在身旁簇擁,車流如海,行人絡繹,電子顯示屏上回放著世界盃的比賽,音樂從隔壁的燒烤吧傳來。
偉哥說,還是大城市舒服,這麼晚人還這麼多。
我說,這裡的人都很累,拿著幾千塊錢的工資拼命,晚上出來釋放一下。
偉哥說,我其實不喜歡大城市,我就喜歡家裡的那個小店,想多掙點錢,給傻姑娘花。
我說,結婚了?
他說,是的,村姑,不像大城市的姑娘,她不懂啥。
我說,別村姑村姑的,一個女孩不問你要什麼的時候,更應該給她最好的。
他說,這道理我懂,以前我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現在我努力掙錢啊,你看我現在不都跑到深圳來了,而且我準備今年年底把買房的首付付了。
我說,挺好的,結婚就是一份責任。
喝了幾杯酒,靠在椅子上,他說起媳婦來滿眼的溫柔。
她那個人真的很摳門,逛商場的時候從來不買衣服,想給她買件好的,都要自己悄悄去買,買回來把標籤扯了。
她那個人啊,真不知道怎麼說她好,可能是從小窮慣了,家裡的瓶瓶罐罐都留著,每次出去玩,都不肯打車。
也奇怪,對我倒是挺大方的,她會悄悄給我買些好煙,說什麼既然要抽就抽點好的,那樣對人的傷害也會小點。
說著的時候他苦笑了笑,男人啊,一結婚才知道虧欠,看著別人的媳婦穿名牌,用蘋果手機,出門有車送,無聊的時候就去咖啡廳喝一杯下午茶,回家看看電視就好了。自己的媳婦也不差啊,怎麼就沒享受過這樣的待遇,你說說難過不,就像被別人扇耳光樣。
我不知道為什麼忽然間有些傷感,喝了口酒望著路邊說,你真幸福。
他說,這一輩子沒什麼追求了,就和她倖幸福福過吧,多掙點錢。
我說,回去的時候帶幾件好衣服回去。
他把身後的包挪到胸前拍了拍說,早就準備好了。
回到家裡已經很晚,看著沙發上躺著的電腦,月光照進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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