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兒倚在窗邊，凝眸遠望，競不知自己頭髮已被寒溼的夜霧蒙上了一層纖細的水珠。她悵悵地望著秋月淡淡地隱去，看著遠處的天邊漸漸泛白，一聲金雞報曉聲，打斷了翠兒的思緒，她回頭望著仍然沉睡著的媽媽，想起該為媽媽熬藥了。
翠兒幾乎是一夜未眠。她害怕秋天，翠兒看到秋葉飄落時總要傷心很久。
翠兒爸被囚車帶走的那年，翠兒媽三十歲出頭。翠兒媽很美、很賢慧，大家都嘆息翠兒爸作孽！
那年翠兒才六歲，還有一個四歲的弟弟。
翠兒記得每次爸爸來信時，媽媽總是邊看邊流淚。翠兒知道來信的第二天媽媽就一定又要出門，到很遠、很陌生的地方去看爸爸。
翠兒家養了五隻母雞，媽說弟弟營養不良，想用雞蛋為弟弟補補身體。但在翠兒的記憶中沒有見到弟弟真的吃上一個雞蛋。翠兒每次在媽媽走後，偷偷地去摸蛋簍，發現總是空的。
翠兒知道雞蛋的去向，弟弟懂事，更不哭鬧。
翠兒媽白天在自家責任田裡忙，晚上替人家糊火柴盒，翠兒姐弟倆經常一覺醒來，媽還在做。
翠兒媽身體一天天消瘦，但每次翠兒爸來信，翠兒媽又會打起精神，第二天又踏上了那條令人心碎的路......
“媽，該吃藥了！”
“翠兒，媽對不住你，念不上書，還替媽操心，再說治這病的藥是好貴的，我不想再白費錢了，醫生說我這病是熬不過今年秋天的......”翠兒媽望著外面的天空，望著那條不知走過多少遍的探監路，一串晶瑩的淚珠順著那消瘦的臉頰落下......
翠兒沒有忘記，那次接到爸爸來信時，媽媽很高興，誰想第二天卻是個大雨天，秋雨很涼，打在身上令人發抖，翠兒說媽您等到天睛再去吧！
“你爸減刑了，我怎能不去呢！”
回來翠兒媽就病倒了，醫生起初說是勞累過度所致，診斷後卻大吃一驚，翠兒記得醫生的目光中滿是痛心，看了看他們姐弟倆，嘆了囗氣，走了......
望著空空的藥罐，翠兒知道又要抓藥了。望著四壁空空的家，翠兒覺得喉中澀澀的，那五隻母雞早已賣掉了，家中已沒有了值錢的東西。
翠兒很少流淚，媽說翠兒懂事早，才十四歲就學會操持家務。
翠兒走進房時，從那破舊的小箱底掏出一方手帕展開，一枚金戒指在翠兒手中閃閃發亮。這是翠兒媽在病床上交給翠兒的，說是翠兒爸送給翠兒媽的定親禮，媽說翠兒你要好好保存，還說翠兒你今後看到這戒指就等於看到媽一樣。
翠兒轉身看了看空藥罐，又看了看手中的金戒指，咬著嘴唇，出了門......
忽然，翠兒看到一片落葉正在風中掙扎，最後還是落在了地上。
“今年的秋天怎麼來得這麼早呢？”翠兒想。
翠兒還想起媽媽在秋天來臨時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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