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鬼 作者:李生宜

話鬼 作者:李生宜

小時候,照明靠煤油燈,沒有接觸現代媒介,唯一瞭解外界的窗口就是縣上的有線廣播,那時廣播聲音不亮了,舀上半碗水倒在埋地線的泥窩裡,立馬就像手電裝了新電池一樣的效果,呵呵,這是一個病句,但有意為之!小學裡造句,有時間快如刀的比喻,十分有趣!冬天裡,夜長了,就講前朝古代的事,也講鬼。那時候相信有鬼,普遍的認識,好像鬼就是一種物質的存在,一陰一陽一世界。

人生病了,會叫魂、陌送、燒癱角子、跌壇、巫神,似乎人是在和鬼的纏鬥中長大的。鄉間傳說,小孩到十二歲,魂魄才全了,鬼就不那麼容易把人的魂勾走了。我不明白,這鬼要和人爭什麼而非要勾去人的魂魄?

老奶奶講得毛野人的故事,說毛野人專吃小孩,還會幾般變化,但法術絕沒有天上的神仙高,就那麼簡單的幾種。所以從小腦海中鬼的樣子就是渾身長著長長的紅毛,身高數丈,眼似銅鈴,泛著綠光,口似血盆,青面獠牙,拳頭像打穀場上的碌碡,會幾般變化,但變的不全像,怕火,怕狗,也害怕魂魄重的大人,其實就是一個欺軟怕硬的草包虛大漢,但無論如何,對付小孩是綽綽有餘的。童年時代就這麼想象鬼,也怕了十幾年,總歸沒親自見過。

記憶中每個村總有幾個“緊”的地方,多半是些孤墳灘,爛泥灣,幹石畔等人跡罕至災害頻發、怪石嶙峋的地方,據說有人看到過野鬼遊蕩,聽到活魂嚎哭,飛石跌落的怪異之事。愚昧就是這樣產生的,愚昧之於區別智慧的一個特徵,就是跟著謠言起鬨,這是一種可怕的、比猛獸還兇的無影腳,和三綱五常、倫理道德束縛了中國社會倆千多年。

很小時候,記得我們鄉間就發生過鬧“鬼”的事。

我村西頭有一個燒磚的瓦窯,那時燒製的都是青磚,中間有一用水滲窯的程序,需日夜看守並定時挑水澆滲。某夜,窯主去溝底挑水,在月夜裡遇一高數丈的白毛鬼要拉他往冰窟裡塞,其人大駭,大聲哭喊吼叫,驚動了村裡的數條狗,狗狂吠,白毛鬼畏懼,方才脫身,入村後頭破血流……

鄰村有個叫韓家溝岔的地方,傳聞是一塊“緊”地。某年,我的外爺開完會回家走到這個地方,夜色已經漆黑一團,自訴清楚地看見對面崖上有倆盞燈在遊動,高聲呼喚,無人回答,遂撿了倆塊石頭跟了過去,卻再未見有燈光,多少年百思不得其解。

那個年代儘管政府強制不準信神鬼,我們學的課本里曾有一課叫《魯迅踢鬼的故事》,說鬼是人扮的,一些科普的文章裡說鬼火是磷的自燃,但鄉下因為農村的一些人總被一些不明白的疾病奪去性命,無助的人對鬼的存在多數是深信不疑的。我的少年時代,晚上是不敢獨自走夜路的。成年以後融入城鎮,到處是人,在家門外,沒人告訴你哪裡有“緊”地,也沒人談論鬼了,慢慢地就將鬼忘了。即便是鄉下,聽鄉黨的閒聊,從未有鬼怪的軼聞。世間的鬼一下銷聲匿跡了!

我近日在讀蒲松齡的《聊齋志異》,順便想起鬼的事來,勾起一些童年的回憶來,那時對一些不能實現的理想,常常幻象有神仙在夢中託給我一些驅鬼的法術來,這樣就可以讓鬼把城裡的飯店裡的大肉給我拿來享用,把供銷社裡自己喜歡的玩具也拿來讓我玩,甚至可以打發鬼把漂亮的電影演員擄來做自己的媳婦,而不覺得是異想天開的事。

仔細想來,鬼竟然是一種安慰窘迫,滿足自我的法寶,有了鬼,可以麻醉我憤世的情緒,我就不在追究社會不平的根源。

身處在盛世的年代,無需垂涎大魚大肉,火車乘了,飛機坐了,只要有錢,取個漂亮若電影演員的老婆,也不是不可能,即便得病要死,醫生也能給你個說法,何必拿鬼來搪塞?比鬼可怕的往往是人!

這到讓我想起最近鬧的沸沸揚揚的“鴻毛藥酒”事件來。一個擁有5個粉絲的醫學生,在自己的微博上質疑了一下這包治百病的神酒,找來了跨省拘捕的橫禍,且不說這酒的配方存在藥材配伍的禁忌,單就這公權力的濫用,可怕程度不亞於傳說中的厲鬼!

這又讓我想起大洋彼岸的特朗普先生和紳士國度的梅姨來,僅憑自己派出的白頭盔演藝團表演的化武事件,就向無辜的民眾發射了罪惡的導彈,他們已經不屑於蒙上遮羞布了,直接在世界人民面前脫掉褲衩,這強權政治也不比想象中的鬼強多少。

想當初,蒲松齡老先生借鬼喻世,讓我們覺得封建社會的黑暗。聯想起來,這資本主義的惡魔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難怪馬克思說:資本主義來到這個世界,全身每一個毛孔都滴著血和骯髒的東西。這難道不是我們傳說中的惡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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