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遺願是:清空我所有的社交網絡帳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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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犯追蹤》

個人網絡信息安全這個話題由來已久,而最近又被熱議還是因為樂清女孩遇害事件。

當滴滴順風車姦殺樂清女孩的事件發酵後,除了殺人兇手和滴滴順風車不健全的接單系統被全網聲討以外,誰也沒想到這件事還有了更神奇的展開:

隨著死者的微博號被找到,蜂擁而至的網友紛紛去她生前發過的微博下面對她進行“緬懷”

雖然死者的一些微博聯繫起她之後的遭遇的確令人唏噓:

▲ 遇害女孩生前微博內容

這條微博很快有了8萬次轉發和4萬條評論,同時,很多人發現,在這條微博下面那些說著“很抱歉用這種方式認識你”的高贊評論,點進主頁卻都是齊刷刷的淘寶刷單或者兼職微商

除此以外,遇害女孩的其他日常微博也都被轉出來,想吃什麼好吃的、期待去哪裡旅行等微博評論裡面清一色的都是:“你回來吧,我請你吃”“嗚嗚嗚小姐姐咱們一起去玩呀”等回覆。

甚至,由於女孩的朋友透露她是在去喜歡的男生的生日會路上遇害的,更有一部分網友找到了疑似是那個男生的微博,並留言說:“你一定也很喜歡她吧”“如果你能早點知道她的心意,也許會有不一樣的結局”這種捕風捉影的主觀臆測

最終,還是女孩的家人出面,向新浪要求註銷女孩的微博賬號。

而這種令人不適的行為說是“吃人血饅頭”倒也不太準確,畢竟大多數這麼做的網友並不帶有十足的惡意,只能說斯人已逝,能不能就不要再消費逝者了

再或者,活人的隱私被曝光尚且還能去打官司,死人是不是就沒有這個權利了?

而這件事推己及人,也的確讓更多網友感到了不安:

@笛嘀嘀吹

希望有一個發明,我心臟停跳的一瞬間微博就全部轉好友圈然後自動發佈一條遺囑微博。

@你的鏡仔

我活著不認識你,那麼我死後也不想把自己的生活變成你的談資。更何況是公開我的微博,檢閱我一生的點滴。

@有好多多的雲啊

所以我才說我要是哪天出了意外,我希望有人把我微博清空,不想死了還被人說活該,也不想死了還被人利用。

生在這個數字時代,許多人對於自己的死亡,擔心的已經不再是財產能不能得到妥善處理,而是自己的那些照片、資料、網絡賬號這些包含了太多個人隱私的東西,能不能按照自己的意願好好保存或者徹底刪除?我不想被別人看到的秘密能不能和我一起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而不得不說,這個問題至今依然沒有很好的解決方案。

1.

人生真的能一鍵刪除嗎?

說到死後一鍵刪除個人隱私這件事,最近還真有一個日劇拍了類似的故事:

《人生刪除事務所》這部劇,主要就講述了兩個主角合作經營一家事務所,專門負責在委託人死後刪掉他手機、平板、電腦等一切電子設備裡不想被他人知道的內容。

而刪除的方式也很科學:委託人提前設定好需要刪除的內容,在電子產品中植入事務所開發的程序。

一旦委託人的所有電子產品多長時間之內沒有操作,就由事務所出面確認是否已經死亡,並且,刪除所有指定內容。

這份工作看起來很輕鬆,只是動動手指的事情,但是當委託人填的聯繫電話無人接聽,又沒有提供什麼額外信息可以讓你聯繫到他的家人,又該如何確認委託人是否已經死亡呢?

這部劇裡給出的答案是:用搜索引擎

與大多數關於網絡的劇裡都有一個(或者許多個)無所不能、無孔不入的黑客不同,《人生刪除事務所》裡面負責網絡技術的主角就真的只是一個專業不錯的程序員而已。

他用來尋找委託人信息的手段不是直接黑進某某系統的資源庫,而是利用搜索引擎在我們都覺得“讓別人知道也無所謂”的網絡公開信息中尋找線索。

比如,他通過委託人手機備忘錄裡經常見面的人的名字和工作地址,就輕易搜到了她的畢業院校。

又通過畢業院校的官網找到了那個人大學時加過的社團電話,然後用很簡單的話術就輕易拿到了她的住址。

看到這裡你可能覺得有點害怕,也有可能覺得這只是虛構的特殊情況。

但是仔細想想,就算你的學校或者單位不可能把所有人的住址放在網上,那麼光是名單呢?很多時候都能找到吧?

而在大多數賬號都要求實名制的今天,也難保別人能根據你的真實姓名查到你的手機號,順而找到你的網絡ID。

▲ 來自微博用戶的投訴

網絡ID的背後,則是你的生日、年齡等信息,大多數人的密碼設定都跑不脫這幾樣的排列組合,只要通過簡單的編程就能利用窮舉法試出來。

就算你的密碼不是關於自己的也沒關係,你的社交網絡上還有你的社交圈,還能查到你親朋好友的相關信息。

而要求網絡安全意識沒有那麼強的人密碼裡不包含自己和親友的所有信息,就真的是很困難了吧。

所以也可以這麼說,只要有足夠強的發現線索的能力和檢索技巧,你隨意發佈在網上的“無關內容”和“閒話”也能組合成你不想為人所知的隱私信息

也因為網絡無孔不入的搜索和抓取能力,不論你是否願意,你已經永遠地活在了網絡之中,就算人死了,你的個人信息也成為了龐大網絡世界裡面的一粒沙子,反覆流動,卻不會消失。

所以,人生真的能刪除嗎?就算你想刪除,真的刪除得掉嗎?

2.

當隱私不再是隱私

醜聞也就不再是醜聞

在互聯網時代,只要連上網,你就成了世界。一連上網之後,你就是一個裸體在這個世界呈現。

而在兩年前的《鏘鏘三人行》裡面,就已經討論過這個現象了:

在美國,所有人都有一個所謂的信用系統,就比如說你的社會保險,會和你的信用卡連在一起,然後你做什麼事,你買方做什麼事都要看你的信用記錄,所以很容易查出來,因為你的資料攤在那。

在中國也是,比如說你是一個普通老百姓,你今天在北京在廣州在深圳,我要知道你24小時行程這太簡單了。

因為你手機也是實名,你微信也要實名,然後你什麼都實名,我怎麼找不到你?

除此以外,中國同時還是全世界,在網購或者互聯網交易支付上面最先進的,我們今天買什麼東西,比如說吃頓飯什麼都是上網,那你上網用支付寶,或者用這些系統,不全都是記錄,想查到一個人的生活記錄太容易了。

而且現在的許多記錄都會被收集,甚至都不是暗地裡、而是明目張膽地收集。

就比如大數據這個概念,號稱是在不侵犯個人隱私的條件下進行數據整合,但是又有誰能保證這中間的監管和信息安全呢?

現在網絡上在被明碼標價地售賣的那些動輒幾個G的數據包,又是來自於哪裡呢?

就算你不想自己的資料被收集,你除了告別現代生活,還能找到什麼拒絕的方法嗎?

而就在很多人反對數據蒐集的時候,還出現了另外一種觀念,就是你如果沒做什麼虧心事,又為什麼會害怕讓人知道你上一秒鐘在哪裡?

當很多人開始有這種觀念,慢慢地,甚至不覺得隱私的暴露是一個問題。

出生在互聯網時代的人,因為從小就習慣了被拍攝和拍攝別人,在網絡上記錄自己以及自己身邊的事,甚至會開始習慣自己的隱私被公之於眾這件事。

而如果整個社會大家慢慢都習慣,我的隱私反正是會暴露的,我也沒有隱私可言,我也不在乎別人隱私,這個將來會衝擊到整個道德的,就因為我們傳統社會的道德跟隱私是有關係的

像美國總統大選,克林頓那個年代就常被人攻擊說他年輕抽過大麻、逃過兵役。那些事還不叫做證據確鑿,因為只是他有同學這麼說過。

但是三十年後四十年後,美國再選總統,你所有同學都會看到他的facebook上面留存著你小學三年級那年你作弊。

按照今天的標準,作弊的人肯定是不值得信任的,但是問題是,每一個人小時候都幹過壞事,而所有這些壞事都是公開的,都是留記錄的。

所以你將來你再也不能攻擊你的對手,他小時候作弊不可信,因為你自己也作弊,你也不可信,於是變成怎麼樣,變成作弊不是問題了。

如果我們小時候騙人這不是一個障礙,那我上大學的時候跟三四個女孩子劈腿,這也不是問題,因為你也是他也是人人都是。

所以將來慢慢的我們對於什麼叫醜聞那個概念會轉變,越來越多的醜聞會不被認為是醜聞。

這些我們過去道德上覺得不對的事情,現在接受度也越來越高了。因為每個人都有所謂不可告人的事,不可告人的標準就會降低,所有事都變得可以告人

當我們的技術演變太快,這些新技術也會帶來相應的代價,比如說隱私的曝光,道德的觀念的轉變跟威脅,我們還來不及想好,這些事就已經到了眼前。

而消化和適應這些則有一個格外漫長的陣痛期,需要這個時代的所有人一起承擔。

π——圓周長與其直徑之比,這是開始,後面一直有。無窮無盡,永不重複。

就是說在這串數字中包含每種可能的組合:你的生日、儲物櫃密碼、你的社保號碼……都在其中某處。

如果把這些數字轉換為字母,就能得到所有的單詞無數種組合:你嬰兒時發出的第一個音節、你心上人的名字、你一輩子從始至終的故事、我們做過或說過的每件事……

宇宙中所有無限的可能都在這個簡單的圓中,而用這些信息做什麼、它有什麼用,則取決於你們。

——《疑犯追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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