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列傳之脫枷猛虎


武松列傳之脫枷猛虎


你給一個乞丐開出五百萬支票,結果銀行突然全部倒閉,他會崩潰發瘋;

你再次讓這個乞丐撿到一張五百萬的獎票,結果兌換中心說昨天已經過期,他會變態殺人。

打虎掙得的功名和驚喜重逢的兄長武大,就是那張五百萬支票,後來它被人撕票,扔進馬桶沖走了;

牢城營奉他為兄的超級粉絲施恩和孟州城待他如子的兵馬都監張蒙方,就是那張五百萬彩票,這張彩票忽然長出青面獠牙,將武松拖進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武松列傳之脫枷猛虎


中秋之夜,武松中了張都監的三級仙人跳,武松被連夜踹到知府衙門,屈打成招,還僅僅因這被栽贓的盜竊罪就直接被打入了死囚牢。擺明了,張都監要武松死。

武松當然也意識到了張都監的歹毒,可是背後這個局他還沒能猜透。替他搞清楚真相的是施恩。施恩這個人,本質也是一方惡霸與汙吏,但是的確重義氣,也是因為這一點與眾不同,他能進得了七十二地煞。


武松列傳之脫枷猛虎


施恩得到武松入死牢的消息,趕緊動用自己的人脈關係,找到一個與自己相熟的康節級(節級在水滸中似是管理牢獄的小吏),康節級將這件事的內幕道了出來:原來張都監是張團練和蔣門神的代言人,張團練和蔣門神被施恩奪回了快活林的酒店之後,一時受挫,卻沒有就此認栽,轉而想出一條更歹毒陰狠的計策,就是結交張都監,讓張都監將武松“玩”死。沒錯,你武松武松高強,我不跟你打了,玩“文的”你能玩得過官場老油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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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康節級透露了一個關鍵信息,武松不會死,因為有一個葉孔目(在水滸中似是管理案件文書工作的官吏),為人「忠直仗義」,不貪戀金錢,而且不肯害人,要主持正義,一力保全無辜之人。

《水滸傳》翻遍全書,處處都是一個充滿灰暗的世界,雖然並非十足的黑雲壓城,卻更令人感到壓抑與矛盾。葉孔目這種人,在書中其他好漢的個人故事中也有出現。可以說葉孔目這種人是公門中人的一星閃光,一抹微淺的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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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無絕對,不是嗎?美劇《行屍走肉》之中,世界已經完全崩壞,大部分人類變成了只知吞噬、沒有思想的行屍,一小部分還活著的人類中,卻依舊會產生巨大的分歧,彼此的矛盾、紛爭不斷,甚至會爆發戰爭。這樣的世界,彷彿現代文明猛然一下子倒回了蠻荒時代。人們為了一丁點資源,會殺了自己最親的親人。編劇似乎在告訴我們,人性的黑暗及其亙古未變。可是在這樣的末世,我們依舊能看到星星閃爍的人性之光,這個世界,終究不是完全黑暗的。那些微茫的星光,雖然無法穿透棉絮般令人窒息的黑雲,卻至少能夠努力地閃爍,讓人間無法完全淪陷在黑暗之中。那些星光,至少能夠給我們一個銀灰色的世界。


武松列傳之脫枷猛虎


當我們看到銀灰色的天空時,我們要記住,其中包含著無數閃爍的星光。

《水滸傳》也是這樣一個銀灰色的世界,作者處處在告訴我們,再黑暗深邃的泥潭之中,也總是處處散落著遺珠。這些遺珠,既是一部分人,也是一部分的人性。正因如此,人世尚不絕望,人間尚可為。

施恩得知了公門中的遺珠葉孔目的存在,他還是再取了一百兩銀子送給葉孔目,葉孔目收下了,將武松的罪行改得輕了,武松暫時保住了性命。我們看到,葉孔目還是收了銀子,而且自行修改嫌犯的罪狀,其實都不合理,也不合法。可是“水至清則無魚”,說的正是在這樣一個灰色的世界,正義、善良的人不得不採取的生存方式。天都不天了,法都不法了,你還固執得遵從天理,遵循法度,有什麼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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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恩又得了康節級的幫助,能夠時時去監獄裡探監,他將整個陰謀都告訴了武松,也讓武松放寬心,不會再有生命危險。

張團練一直派人盯著武松的案子呢,得知施恩探監之事後,張團練再通過張都監,給知府送了一筆銀子,知府拿錢辦事,將施恩給轟走,不準再來探監。


武松列傳之脫枷猛虎


一味地寫這些這些貪官惡吏之貪之惡,那還不夠深刻,施耐庵筆力強勁的體現在於,他還輕輕一撩,將這些貪官惡吏之間的勾心鬥角寫了出來。原來這知府雖然收了不少銀子,但當他得知武松這件事的真實情形後,他卻不滿意了,因為張團練和蔣門神恐怕給張都監的銀子比自己得到的賄賂更多。他感覺張都監賺的是自己本該賺的銀子,自己卻在替張都監做殺人放火的勾當,他很惱火,就不再那樣為難武松了。

就這樣,武松終於是得到輕判了,只打二十棍,然後刺配恩州,已是萬幸。


武松列傳之脫枷猛虎


但是武松的危機並未解除。諸位看過林沖在野豬林的故事的話,就知道官員害人,不一定要通過公堂和法律的,他們也可以像黑社會一樣,將目標給暗“吃”了。張都監、張團練、蔣門神白的不成,馬上打算來黑的。

武松確實沒有智多星的頭腦,但是他有江湖人的眼色與精明,押送他的公人言行鬼祟,他都看出來了,路上還有布好的殺手,他也看出來了。唯一的問題是,他被鎖在枷鎖之中,該如何躲過這場謀殺呢?


武松列傳之脫枷猛虎


走到「飛雲浦」時,武松心中已經暗暗地有了計較(法子)。

飛雲浦,顧名思義,一片大水塘。武松假意說要「淨手」(上廁所),一個公人走近,武松一抬腳將他踢進了水中,同時再一轉身,將另一個公人也踢到了水中。前頭打蔣門神的時候,武松使的絕招就是這個,「玉環步,鴛鴦腳」,只是這次因為對手不強,而且受限於帶著枷,絕招只使了一半,缺少前面一半的誘敵招式。作者在此沒有再明寫招式名稱,是因為相信讀者能看出來,因此千萬不要再說“武松的「玉環步鴛鴦腳」那麼厲害,為什麼只在打蔣門神的時候用了一次呢?”


武松列傳之脫枷猛虎


兩個公人被解決了,剩下還有兩個跟著的殺手,卻也是孬種,見狀扭頭就跑。

武松大喝一聲:哪裡去!將木枷登時扭成兩半。不要驚怪,其實這是合情合理的。李雪健版的《水滸傳》中有這樣一個橋段,武松在從陽穀縣被押到孟州的途中,那兩個公人說:武都頭,這枷我們就給你取了吧,戴在你身上也只是擺設。武松微微一笑。而武松的力氣有多大呢?在牢城營天王堂前,武松當著施恩的面將一個少說有四五百斤的大石墩扔到了天上,又用雙手接住了。


武松列傳之脫枷猛虎


因此一道木枷,其實鎖不住英雄漢。被刺配的林沖不毀枷逃跑,是因為他還抱有回京城再做官的期望;武松沒有破枷逃亡,也是因為做個逃犯畢竟不如當個勞改犯。逃跑,意味著與國家政權的決裂,除非你有辦法隱姓埋名,不然只能上山落草為寇一條路走了。這條路,只是一條迫不得已的路,好漢們從來不認同這條路為最佳選擇。

武松脫枷之後,追上兩個殺手,殺了一個,留了一個,留下的一個是為了問話。那殺手很快招認,自己是蔣門神徒弟,這個半路暗殺的主意是蔣門神和張團練定的計策。而蔣門神、張團練此時正陪同張都監在後堂鴛鴦樓飲酒,只等武松的人頭來獻。


武松列傳之脫枷猛虎


武松得到想要的情報之後,道:「原來恁地,卻饒你不得。」「手起刀落」,將這人殺了。

此時的武松,終於將那道綁縛在身的象徵性枷鎖親手除掉了,這意味著他完全脫去了官府身份,從體制內走到了體制外,他已經受夠了這種委曲求全的生活,並感到深深的絕望與隨之而來的憤怒。不論這個世界是怎樣的規則,無論這規則的善與惡,其實真相就是:武松失敗了。因此,他做回了“擅長”的自己,那就是做個江湖人,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武松列傳之脫枷猛虎


作者細緻地寫到,武松殺了那人之後,解下他的腰刀,佩在了自己身上。這樣,武松就有了兩把刀。這是為了後文的需要。武松又在屍首上各補了幾刀,彰顯他的心細與心狠都回來了。

武松在飛雲浦邊站了一會兒,心道:「不殺得張都監、張團練、蔣門神,如何出得這口恨氣!」


武松列傳之脫枷猛虎


一念及此,他提著朴刀,回身徑直朝孟州城奔去。

此時的武松,已是一頭出籠脫枷的猛虎!

將水滸翻過來,從下往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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