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個教師節到了，身在異鄉的我看著朋友圈頻發的關於教師節消息，不禁走出無數感慨，尤其是關於送禮的討論，小到賀卡鮮花，大到花樣物品，心中五味雜陳，哀嘆教師節經年，似乎在大眾眼裡可能已經淪為父母取悅孩子老師的送禮節。
想起自己做教師的那段崢嶸歲月，9月10日這一天每位老師都會收到很多激動和開心，每年的這一天都會留下一次次難忘的記憶。也有著一份份禮物，那是孩子給老師的一份真誠，一份祝福。轉眼三十多年過去了，一切還歷歷在目，尤其我教師生涯裡的第一個教師節的禮物，令我終身難忘。 教師節，讓禮物迴歸師生的那份本源和純真，或更有意義，更富價值。
鵝卵石和媽媽老師
1985年9月10日，新中國有了第一個教師節，也是我走上教師崗位一週年，晨起打開宿舍窗戶發現窗臺上有用鵝卵石排出的“老師，節日好！”五個大字，當時我很詫異。
這是一份特殊的禮物，也是我做教師收到的第一份禮物。我滿懷喜悅跨進校園，這時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老師，收到我的禮物了嗎？”我回頭一看我們班的學生福。“鵝卵石是我起早在江邊撿的。”看著他，初入教師隊伍的我說了聲：“看到了，謝謝”，眼裡閃出了淚花。
這是一個週日需要上街乞討，週一還要來上課的孩子。
之前一個週末的下午，在街上閒逛的我看見一個約莫十歲的孩子低著頭手持一個破搪瓷缸在街邊向過往的行人乞討，我心一沉並駐足，往他的缸子裡放上幾角錢，他抬頭對我說了聲：“謝謝！”那一刻我和他都愣住了。
“你？怎麼會是你……”
那孩子低下了頭，他竟是我班的學生福。在我的詢問下，他低聲說出了事情的原委。他的父親早逝，為了給孩子接受好一點的教育，他的母親帶著五個孩子來到了這座城市，母親替人打工支付五個孩子的學費，懂事的他為了減輕母親的負擔揹著她週末乞討積攢學習費用。聽到他的訴說，我的心很沉重，這可是我的學生啊！
回到學校後，我在班上對同學們說起了這件事，並說到了他家的困境。福同學的不幸遭遇打動著每一位學生，那個年代的孩子們家庭大多不富裕，可是同學們都伸出了援助之手，一支鉛筆、一個小本，一塊橡皮……紛紛給予他們力所能及的幫助。
這孩子，為了那份關愛，把他的這份感激凝結在這一顆顆鵝卵石中，在這特殊的日子送了出來。在這特殊的禮物裡我看見了一顆質樸、純潔、真誠的心！
那一刻，孩子們給了我一個要永遠要做教師的信念！
又一年的教師節，我同樣收到了一份特殊的禮物。一早剛進校園，一個名叫睿的男孩從校門口跑著叫著衝向了我：“媽媽老師，媽媽老師，給你花。”他手上拿著一支紅色的康乃馨，平時特頑皮的他一臉認真地的說：“媽媽老師，祝你節日快樂！”然後偎依進了我的懷裡。那一刻，幸福湧向了我，真的好激動。
我是睿班上的數學老師，這孩子成績不太好，注意力很不集中，課堂上喜歡講話，有時會影響其它同學的上課，但一雙眼睛充滿著靈性，每每課堂上我用眼神暗示他的時候，他都將眼睛瞪的圓圓望著我，似乎在努力堅持著不說話。
課後我找他來談心，說你想和老師說啥，可以任意說，他海闊天空的提到了一群人，奶奶、爸爸、鄰居……說著不同的事，可恰恰沒提他的母親，我很驚詫，於是問他：“怎麼不說說媽媽呢？”誰知他接口就說：“死啦!”我心頭一怔，忙說：“對不起，老師不瞭解情況。”我摟過他抱了抱說，你的學習習慣需要改進，作業不明白的地方來問老師。
面對這個缺少母愛的孩子，以後的我對他似乎有了特別的偏愛，常常在他的作業本上寫上他作業錯的地方和原因，讓他修正，更是常寫些鼓勵的話在批改的作業後面，漸漸地這孩子變了。
好有年代烙印的85年的我帶著學生們打腰鼓
一天，他來到辦公室，怯怯地對我說：“老師，以後我就叫你媽媽了，行嗎？”
“哦，可以呀，為什麼想叫我媽媽？”
“因為我需要的媽媽是像你這樣的，我的媽媽她沒死，我小的時候她就跑了，不要我了，現在也不來看我，我不喜歡她，我要你做我媽媽。”
說著說著，就大聲哭了起來，我聽著真的很心酸，緊緊地摟著他。原來他所謂的媽媽死了是這樣的。等他安靜了，我對他說：“孩子，你媽媽無論怎樣，她給了你一條生命，就是你的媽媽，我會想辦法找她聊聊。這樣吧，你有媽媽，以後就叫我媽媽老師吧，好嗎？”
聽了我的話，他點了點頭，深深地對我鞠了一躬：“媽媽老師好！”然後就跑開了，看著他的背影，我感到了教育者的責任！
事後，我找到睿的父親，詳細瞭解情況，得知這位不負責任的媽媽又跑了，許久沒來看孩子，他也不知道孩子媽媽在哪？當時的我無力做到解決他們家庭情況，但對睿如媽媽般的愛，一直持續著……
如今，幾十年過去了，我曾經的孩子們都走上了不同的工作崗位，每年的教師節，還會收到來自各地的電話、郵件祝福。
我喜歡教師節，因為我愛收“禮物”！
孩子們一份份的“禮物”，讓我享受著做教師的幸福，也知道付出的責任。後來的我由學校教育做到家庭教育，由家鄉轉戰到北京工作，又來到美國，可崗位如何變換，我一直在教育上堅守，地域如何變遷，做教育的這份信念永遠沒變，無論歲月如何變幻，我驕傲我是一名教師！
今天，我要向老師們說聲：節日快樂！
此文二十多年前發表在家鄉的報紙上。
清瑕簡介
清瑕：教育作家，中美跨文化教育媒體人，中國教育學會家庭教育專業委員會理事，專家講師團成員。美國Global A&C Education CEO。曾任中國少年報社培訓中心校長，中央電視臺“非常6+1”教育點評嘉賓。曾領銜並參與多個國家級教育課題研究，在中美各地進行數百場專題教育講座，出版《向陽的智慧》《迎著陽光走》等多部教育類圖書。
從老師到校長，再到教育媒體人，三十餘年職業經歷，從未離開過教育。如今遊歷中美。致力於做教育行者，中西合璧育兒理念的研究者、傳播者、力圖將實用且適用的教育方法，科學且現代的教育理念，用通俗易懂的方式傳遞給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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