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大街上的殘疾人爲什麼比國內多?原因是……

作者簡介:Nanso4,本科畢業於廈門,目前在德國進行研究生階段的學習。熱愛了解探索不同文化的差異,在異鄉尋找平凡生活中最感動的人和故事。

來到德國一段時間後,我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大街上的殘障人士怎麼這麼多?很多人患有不同程度的身體功能障礙,但在街上、廣場上,他們在有限的條件下還非常自在地活動。難道德國殘障人士的比例要比國內高很多嗎?這是什麼原因呢?戰爭結束也半個世紀了啊。

我有點疑惑,不得解。

德國大街上的殘疾人為什麼比國內多?原因是……

要聊這個事,我想先講兩個故事。

(一)老馬的故事

搬到新房的第一天,就認識了住在我樓下的大男孩馬提亞斯,他年長我幾歲,就叫他老馬吧。一開始來往不多,進出打個照面。

有一天下樓梯時碰到,偶然發現他走路怎麼一瘸一拐的,我以為他崴腳受傷了,驚訝地問他怎麼了,趕緊問他用不用幫忙。他磕磕巴巴回答我一大堆,說得也不清楚,再加上剛來時我的德語又蠻爛的,完全沒聽懂,也根本沒搞清楚怎麼回事,就寒暄了幾句“注意啊”、“好好休息”就過去了。

老馬性格開朗,對樓裡住著的朋友都非常友好,對中國人和中國文化都很感興趣,每次見到我都熱情地打招呼,總要用左手跟我擊拳才開心,還愛拉著我扯東扯西。但交流一直不太順暢,我一度以為他也是留學生,和我一樣德語還沒太熟練,說地慢慢悠悠、哼哼唧唧的。

友好歸友好,住在一起難免也有摩擦。

在德國,年輕人租房和北上廣大城市差不多,單身公寓偏貴,大部分人的選擇還是合租,一戶三四個人,每人一個臥室,大家共用廚衛。

前幾周只有我和老馬,慢慢我發現,外國人毛髮茂盛,他經常在衛生間剃鬍子。我看得出他收拾過,但總是弄不乾淨,胡茬搞得哪兒都是。每次我用之前,都要費勁再清理一遍。雖說也不是什麼要緊事,但架不住時間長啊,我心中暗有不爽,琢磨著合適的時候有必要和他聊聊這事。但醞釀了很久一直沒講,畢竟用德語撕逼還是有點兒緊張。

有一天晚飯後,到他房間裡侃大山,聊到彼此的專業,老馬說他是一名程序工程師,我禮貌地表示出讚歎的樣子,他就非要拉著我要給我看他做的東西。打開了電腦,我順著他的動作看過去,看得出他還真是個技術宅:工作臺上一臺筆記本,三臺顯示器,旁邊各種奇怪的儀器、機械堆了一堆,書架上厚厚的編程書,Java,Linux,PHP......比我的德語字典還厚!

我突然發現,他的鼠標怎麼放在左邊啊?有左撇子用左手寫字畫畫,用鼠標竟然也是左手?詫異間老馬打開了他的程序,我當然不懂,但大概能看出來有醫學測試方面的功能,有點疑惑,問他這是醫院用的嗎?

他說我再給你看個東西,於是又打開一個文件,是一個腦部的CT圖,像個核桃的切面,不過一邊大一邊小。正要問他,老馬說,“這是我的腦CT圖,我先天一側腦萎縮,右邊軀幹半身不遂。”

我如遭到晴天霹靂,腦子嗡一下說不出話。老馬繼續說他大概15年前還只能躺在床上,整個右邊身體是沒有知覺的,語言能力也非常弱,只能說非常簡單的詞語。然後通過治療和緩慢的康復練習,7年前的時候他就能自己坐著輪椅出行了,不過還是沒法兒走路。

所以他只用左手和我擊掌,所以他必須用左手使用鼠標。

而如今儘管走路還是不順暢,但他正站在我的面前談笑風生;儘管右手也不太靈活,可還是能自己端著一筐衣服下樓去洗衣服;儘管大我7歲還和我年級差不多,在讀程序員培訓的職業學校,但已經在不錯的公司實習,有能力完成比較複雜的程序編寫。

老馬說,之所以做這樣的一個醫學檢測的程序也是因為他自己的情況,希望能幫助更多有需要的人。

我愕然,亦無言。又想起之前的愚蠢問題,尷尬地聊了幾句趕緊走了。跑到廁所一個人呆住半響,感慨萬分。叮叮咣咣把衛生間收拾個乾乾淨淨。

德國大街上的殘疾人為什麼比國內多?原因是……

我和老馬一起看世界盃

(二)美麗的緹娜

常言道:國外好山好水好寂寞,德國亦如是。一個人呆久了會有些無聊和苦悶,我偶爾也會刷刷Tinder——哦,就是國內你們常用的探探。不要想多好不好,我很正派的,玩交友軟件的目的很單純的好不好(正經臉)。

我和緹娜就是在這裡認識的。

緹娜的標籤欄很豐富,讀過的書、看過的電影、旅遊過的城市等等。但我不能否認,我很堅定地右滑喜歡(軟件功能,雙方相互喜歡即可聊天)是因為她的照片。

她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姑娘,卻坐在輪椅上。

可在她的相冊裡,你可以看到她在泳池裡游泳;在浩瀚的海洋裡和魚群嬉戲;滑著輪椅和朋友在烈日下打乒乓球;在學校的擠滿觀眾的大禮堂中演講,魅力四射......

似乎命運的不公未曾對她年輕的生命造成一點折磨。

添加好友後,我們有過幾次簡單的交流。

比如聊聊愛爾蘭的樂隊,很巧她也聽U2和小紅莓。談到桃樂絲我們無不感到惋惜,似乎很多優秀樂隊的主唱,都只能在短暫的時間熱烈的綻放生命力和才華後就迅速凋零。

比如聊聊最近剛剛過世美國作家奈保爾,說說凱魯亞克。因為她的簽名就是那句,forever youthful,forever weeping。

只是隻字未提她的身體狀況。我覺得很好,因為在我看來,我們完全沒有任何的不同。

她說10月初會去參加冰島音樂節,或許有緣,我們會在那裡相見。

德國大街上殘障人士多的原因

這兩個故事來自於我認識的朋友,本來只是屬於個體的很特殊的個人經歷,但背後反映的其實是德國整個社會提供給功能障礙人士的保障,從設施到制度,給予他們與身體健康的人們相比,同樣平等生活的權利和自由的可能。

這其實也解釋開頭中我的疑惑,為什麼在德國大街上看到的殘障人士那麼多。

德國沒有漫無目的裝裝樣子的盲道,但整個機動車、自行車與人行橫道的分流,使盲人在人行道上行走非常安全。同時每個紅綠燈處都有功能設計按鈕,在綠燈時發出滴滴的聲音,輔助視覺障礙者順利安全地通過十字路口。

在德國無論是公交還是城鐵電車,上下車都沒有費勁的兩層臺階,公交車整體底盤較高,於是它就會在停靠站臺時,通過卸壓,也就是“撒氣”的方式降低車身高度以至於和站臺平齊,人們划著輪椅,甚至媽媽推著嬰兒車都可以輕鬆地上下車。

德國大街上的殘疾人為什麼比國內多?原因是……

德國的火車站都修得比較早,看上去十分破舊,尤其是小城市或者是城郊的小站,但是即使再破舊,每個月臺上下樓都會配有直升式電梯。

火車裡同樣,每輛火車的衛生間空間都非常大,輔以各種把手為殘障人士提供支撐。水龍頭、洗手液、沖水按鈕上都刻有盲文。

除了設施,更重要的是人們相互之間的溫良恭儉讓,當然有這些設施本身也說明了社會的態度。

我的房東阿姨是一位社會學的博士,她的女兒是一位腦癱患者。於是她就開辦了一所社會學校,一邊辦學,一邊照顧女兒。這間學校專門開設適合殘障人士的課程,幫助他們在身體條件限制的情況下,學習一些技能,能夠完成一些社會工作。

我們住的房間就位於這所學校之上,偶爾也會在樓下和前來上課的朋友們一同交流。

正是有了房東阿姨辦的這所社會學校,才能讓我認識老馬,聽他的故事和個人經歷。也正是有了整個社會對待殘障人士的關注和關懷,提供設施、制度、福利上的保障,才能讓緹娜這樣的身患殘疾的美麗姑娘,也能夠和別的年輕人一樣上學、運動、聽音樂會、社交、工作、戀愛、旅行。

在這樣的一個社會生活,其實每一個人都會感到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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