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落同人文】相思不戒
乾隆三十九年臘月。
延禧宮裡，太監宮女伏了滿地。永琰跪在床畔，哀聲道：“額娘，兒子求您了，喝藥吧。”瓔珞推開藥碗，只是搖頭。
“皇上駕到。”李玉的聲音從殿外傳來。
弘曆邁進殿門，看這烏壓壓跪了一片的人，心中瞭然，揮手道：“都退下吧。”說完從珍珠手裡接過藥碗，斜坐在塌上。
滿屋人走盡，延禧宮獨有瓔珞和弘曆二人。弘曆盛起一勺湯藥，遞到瓔珞嘴邊，“喝吧，朕親自過來伺候你，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嗯？”
“這藥太難聞了，臣妾不想喝。”魏瓔珞翻了個身，心虛地躲開弘曆的目光。
“瓔珞！”弘曆語氣帶著薄怒，“朕說，喝藥！”
瓔珞心知理虧，轉過來看著他。
“皇上，臣妾知道臣妾的胃病是治不好了，幹嘛還要遭罪，喝這麼苦的藥呢？”弘曆不回答，只望向她。
服用了定顏珠的瓔珞，四十七歲還似三十歲模樣。這些年來瓔珞遠避後宮雜事，兒女孝順，縱是身子總也調理不好，可她被弘曆寵愛這數十載，日子過得無憂無慮，少有煩心事令她憂心。
瓔珞捉住弘曆的手捧在手裡，語氣中帶了些撒嬌意味：“皇上，臣妾這些年，日子過得很知足了。藥喝了這麼多年，可身子越來越差。其實我就算下一刻死了，過奈何橋時也會為這一生的幸運而偷笑的。”
弘曆撫上她的肩膀，緩緩說道：“瓔珞，朕很老了。”弘曆回手抓住自己的辮子，繞到前面拿給瓔珞看，那纏著明光綢帶的辮子裡分明有白絲纏繞，弘曆說道：“瓔珞，朕再受不了身邊人再離開了。”
瓔珞久不能言，她知道自己的夫君是多麼驕傲的一個人。乾隆二十五年傅恆送上一幅《富春山居圖》，她玩笑說他老眼昏花，他報復性的擰住她的臉，不叫她再講。
他比他年長十六歲，她一直以為自己能陪他到最後，沒想到竟是她要走在他的前面。
瓔珞嘆了口氣，接過藥碗，努力換上輕鬆的語氣說道:“臣妾這輩子算是栽在您手裡了。”
藥汁入口，瓔珞只覺得苦澀滲進了心口，放下藥碗，弘曆正彎著眼睛看著她笑，原是她唇上沾了點棕色的藥汁，弘曆抬手要幫他拂去，瓔珞卻擋開他的手，湊過去吻了吻他的嘴角，“不能臣妾自己苦。”
“瓔珞，你真是睚眥必報。”
“您早該知道了。”
乾隆四十年正月，大雪數日不止，紫禁城一片肅殺。
自乾隆三十九年起，國家紛亂不斷。山東王倫糾合白蓮教殘眾起義，清軍與邊境國大金川劍拔弩張，廣西海岸洋船貪利遠涉，通事奸民從中勾串，霍亂民市。皇上整日忙於朝政，甚少踏足後宮。
四十年正月初十，皇七女固倫和靜公主薨，年二十。帝大慟，令皇貴妃胃疾復發病倒。
四十年正月二十七，皇上白日與朝臣就廣西通商口岸一事爭論不下，待忙完政事眼瞅著接近二更，德勝提醒：“皇上，令皇貴妃還等著呢。”弘曆按按額頭，囑李玉通知令皇貴妃不必再等早些安眠。
養心殿龍涎香縈繞，弘曆更完衣將躺下，卻發現龍床上正躺著的可不就是延禧宮那位不成體統的皇貴妃。魏瓔珞眨著眼睛直直將他望著，她穿著單薄寢衣，面色看著也紅潤。繞是如此，弘曆還是斥道：“外面還下著雪，你跑來幹什麼？”
瓔珞向上拉了拉被子，把自己裹成了粽子，笑道：“皇上爽約，臣妾卻不敢爽約。”
弘曆無奈笑笑，攬住她的腰身，大手覆住她的腰腹，“這幾日身子如何？太醫怎麼說？”瓔珞道：“好轉了不少，臣妾今日覺得十分精神，所以就來看您了。”
弘曆躺在瓔珞身邊，擁她入懷，“往年冬日你懶在延禧宮好像是要冬眠，怎麼年紀大了反而大老遠跑來養心殿了，你不知道愛惜自己麼？”瓔珞沉默不再言語。
半晌，瓔珞靠進弘曆的肩窩，低低啜泣，“皇上，臣妾昨夜做夢，夢見昭華十歲的時候。昭華愛吃糖，常帶著弟妹玩鬧，真是調皮還不服管教。”
弘曆點頭，摸摸瓔珞柔軟的青絲，輕聲道：“昭華雖頑劣，卻也最是貼心。她是我們第一個孩子，你心裡最寵愛她。”
弘曆的前襟被淚水打溼，瓔珞攥緊他的衣衫，嗚咽道：“皇上，臣妾這一生與您孕育了六個孩子，小十四小十六早夭，如今，昭華也去了……”
瓔珞吸一口氣，厲聲慟哭：“是上天懲罰我魏瓔珞不信天命，是我錯了，我是不稱職的額娘，我的昭華還那麼年輕啊……”
弘曆亦悲痛萬分，“瓔珞，不是你的錯，你做的很好，他們都很慶幸成為你的子女……”
瓔珞哭累了，呼吸平穩。弘曆溫柔撫過她的臉龐，低聲道：“朕這一生擁有你，亦是朕的幸運。瓔珞啊，謝謝你……”
三更更鼓打過，身邊的人睡熟了，瓔珞才偷偷睜開眼，伸手描摹他的眉眼。
乾隆六年御花園初見，她是跳脫的繡坊宮女，三言兩語唬得他氣得跳腳，誓要尋到她。
乾隆十年，她滿心算計走到他的身邊，成為他的女人，步步為營，討好他、利用他。在傷了他的心後，才幡然醒悟原來自己早已心悅於他。
乾隆二十一年她為他生下皇七女。
自此十年兩人生有二女四子，成年四人，均在她與他的寵愛下長大。
瓔珞這一生，遇到你，才是幸運之至。
乾隆四十年正月二十九，皇貴妃薨。
乾隆帝加其喪葬儀仗十八件達七十六件，僅比皇后儀仗少一件，震驚前朝後宮。
孝儀純皇后，魏佳氏，內管領清泰女。事高宗為貴人。封令嬪，累進令貴妃。乾隆二十五年十月丁丑，仁宗生。三十年，進令皇貴妃。四十年正月丁丑，薨，年四十九。諡曰令懿皇貴妃，葬勝水峪。六十年，仁宗立為皇太子，命冊贈孝儀皇后。
——《清列朝後妃傳稿》載
（原稿載自LOFTER，已獲取授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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