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南忠洋村|慈井嚴樹

真不知道,這塊天地,是不是藉助一口井開口說,留下吧!這裡可以讓你生子繁衍,代代發達。是不是藉助那幾棵大樹立起標識,讓過路的風,過路的人,見到樹,就知道這個山坳有一個村莊。

井與樹,形態上如同一卯一榫把一個個姓氏楔入了這塊土地上,若賦予感恩的情懷,則如慈如嚴,井溢瓊汁養育,樹長濃蔭呵護,在時光的流轉中,讓村莊代代延綿。忠義之鄉——忠洋村,也就在這井育樹蔭裡,傳宗接代,世代綿長。

忠洋村古井一共六口,形態上五方一圓,就在這方圓的井口之說中,道出了忠義之源頭。

井,有著約定俗成的概念,那便是鑿地豁穴,開泉脈,接地下之泉水,而忠洋村的井不全然如是,僅墩裡那口母井,水出泉湧,別的五口井水全源於這口母井,引母井之水注入各井。知道了這井水之淵源,不論是在洋中路、樓下里,還是在橫洋頭中,任意一口井中,取一瓢之飲或掬一捧清涼,都一樣是筧引之流中的同一個故事。

村裡的老人這樣說的,忠洋村肇基於北宋,而韋氏家族元朝時才遷居於此,娶了陳家之女為妻。夫妻勤力耕作,子孫發達,便有意從墩裡遷出,且得高人指點,說背山有臥牛,面山如糠豬,若能牽牛出墩,再接糠豬下槽,不僅能人丁興旺,還能出貴出財。就這樣韋氏家族便從墩裡外遷,且陳家也有意呵護女兒家,同意引母井之水出墩裡到洋中路,樓下里等。且把這一約定寫進族譜,代代不背不棄,忠義之善舉從自井而出。事出因果,忠洋村的水井,不需鑿地挖穴,不傷地脈,不斷經絡,而筧引泉流,井井同根。雖然說墩裡母井邊的石刻文字有些模糊,但那善舉,那慈心,那感恩的情懷,如井水清洗一般,潔淨明亮,那敬畏自然,效法天地之玄機如筧中之水,股股生機。

井湧慈愛,樹立嚴尊。忠洋村的古樹靜穆地守在村尾、村中、村頭。村尾有幾百歲的柳杉,有千歲的灌木、喬木,它們共植鄉村溪澗兩岸,根連枝牽,柳杉豎旗,群樹相擁,成了鄉村聚氣藏風的屏障。一片鬱鬱蔥蔥的風景林與這些老樹根系相連,綠波相接,如一條蒼龍飲澗,把村水尾溪澗隱藏得不知流蹤。村中梨樹二月飛花,在紅紅火火春節後,綴上一樹樹脫俗的潔白。村邊柿樹,杆粗枝虯,初春時節,勁枝扶風,盛夏炎炎葉肥綠盈,秋氣送爽時紅柿掛枝,村莊四處掛紅點綴。村後門的“東峰垛”上幾株古樹,老氣橫秋,可謂貫看春秋,閱盡人間春色。

樹,守著村莊,村莊人也愛護著樹。忠洋村不僅立規立約保護樹木,還恭請了東嶽殿的泰山神來共同護林,每年重陽節,村裡人請泰山神巡遊風水林,讓神明識別每棵樹,借法師之力,給樹念上附身之咒。由神看護的樹,還有誰敢動呢?或許有些人心智末開,有些人頑痴不化,不知道神道即人心之道,是眾望所賦,依然我行我素,對這些人不得不以村規民約懲之。砍風水林裡之樹,宰其家大豬,按戶分肉,敲鑼示眾,警省自己,告誡全村。可想而知,一個幾千人的大村莊,投鞭斷流,若一人砍一棵木,再大的樹林也會毀於一旦。村規之嚴厲,民眾之踐約,神護、人看風水林裡的樹,也就長出神秘與威嚴。數百年來,父傳子,子傳孫,直到如今依然見樹如嚴。

走進村莊,我喜歡尋找那一口口井,感覺中村子不管多老,老到一些土牆無法站立,老到一些弄巷荒草萋萋,老到後來的子孫,說不出老屋先祖的尊名,道不清那條巷子淵源。然而井裡的歲月,是一桶桶打起,一擔擔挑回,千古親孃的慈懷總伴隨著炊煙升起,日呼夜招,讓代代子孫夜夜泊在夢中的家鄉。

走進村子,我還喜歡拜謁老樹,感覺中滿樹的青苔,長著厚厚的皮繭,緊緊裹著頂天立地、抗擊風霜雪雨的老樹本心。喜歡坐在樹頭跟前隨意著落的石塊上,春聽風語,夏聽蟬鳴,秋天拾起幾片落葉,那便是鄉村的故事。走過千山萬水,樹永遠是回村的旗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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