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王寶釧這個女子


隨筆:王寶釧這個女子


初次聽說你的故事,是一個飄著細碎雪花的夜晚。橘黃的燈下,媽媽一邊給我縫製衣服,一邊娓娓講述。我趴在散發著陽光味道的棉被裡,抬著頭,瞪著眼,支愣著耳朵,聽你用生命濃縮的悲慼。

“從前啊,有個宰相的小閨女兒,長大了要選女婿。”故事一開頭,你就長大了。“事先說好的,要拋繡球選女婿。”

“什麼是繡球?怎麼個拋法?”我的好奇心一下子就上來了。

“就是小姐自己用絲線縫製好的球,在上面繡上花,繡上字,站在繡樓上向下扔。扔到誰身上,就嫁給誰。”

啊?我一下子就披著被子坐起來:“那怎麼行?那要是扔在老頭身上呢?”

“就嫁給老頭啊。”

“那要是扔在要飯的身上呢?”

“就嫁給要飯的啊。過去的人講究的就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唉呀,要是真扔到狗身上,雞身上,就真和狗和雞結婚嗎?"

“呵呵,你這孩子。”媽媽笑著摸摸我的頭髮,故事繼續。

多少年後的今天,我忽然大悟:不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實在是嫁乞隨乞,嫁叟隨叟!

“結果就真扔在了一個要飯的身上了。宰相不願意,閨女卻願意,就跟著要飯的走了。跟要飯的能有好日子過嗎?天當被,地當床,撿塊磚頭當枕頭。”

“天當被,地當床是什麼意思啊?”我好奇得一點睡意都沒有了。

“就是天當被子,地做床啊。沒有被子,睡在地上啊。”

我抓緊了自己的棉被,他們,他們不冷嗎?即使在夏天,沒有冰雪也有露水啊。

“ 後來啊,要飯的出去當官了。那小姐就自己一個人挖野菜吃。晚上就住在一個破窯裡,過了十八年。要飯的回來接小姐。小姐說等了他十八年,要飯的說那好吧,你受了十八年的苦,你再享十八天的福吧。結果小姐跟他回去後真的活了十八天就死了。”

我忽然就很氣憤很失望。怎麼會這樣?那小姐不是太吃虧了嗎?十八年和十八天!

時間過了三十年,我早不是那個聽故事的孩子了。網絡上搜索,那個故事慢慢露出水面:

王寶釧是唐懿宗的宰相王允的三女兒。王允沒有兒子,只有三位幹金:三女兒便是寶釧,她天生麗質,聰明賢慧。到了婚嫁年齡,她看不上諸多王公貴族的公子,卻偏偏對在家裡做粗工的薛平貴產生了愛意。經過綵樓拋繡球,她選中了薛平貴。不料其父嫌貧愛富堅決不允。無奈之下,她與父親三擊掌後斷絕了父女關係,嫁給薛平貴住進了寒窯。後來,薛平貴從軍征戰,遠赴西涼,王寶釧苦守寒窯18年。18年來,王寶釧貧病困頓,挖光了周圍的野菜,苦度日月。薛平貴歷盡風險,屢闖難關,戰功赫赫。後來,薛平貴娶了西涼國公主玳瓚,當上了西涼國的國王。18年後歸來,與王寶釧寒窯相會,先調戲試探,後接王寶釧並封為正宮皇后,兩女一夫,結局圓滿。

《武家坡》更是用摺子戲的方式把這故事述說得娓娓動聽,聲情並茂。

可是,明明就有不同的聲音,不同的文字。讚揚王寶釧的,譴責薛平貴的,為王寶釧鳴不平的,聲討封建制度的。等等等等。

往事千年,一個故事罷了。

隨筆:王寶釧這個女子


只是,故事背後的語言,我們要用心去解讀。我想,寫這故事的應該是個男人。只因為不是女人,才會這麼嘻嘻哈哈,極盡所能地把女人的忍耐說上天去,把女人的堅韌說上天去。把人類所有的愚痴都挪移到女人身上,為的就是給那些天下的女子們看。做榜樣,做偶像,做大家生存的標本,欺負那時婦女社會地位地下,蠱惑她們遭人拋棄還悶聲不響,忍辱負重。這樣的文字,努力給男人營造了道場:得志了,一夫多妻伺候著;失意了,至少還有結髮之妻守著寒窯,讓他們最終也有家可歸。就像《烈女傳》,等一座座牌坊樹立起來,愚弄著天下所有的母親和女子。

可是,所有的牌坊中,有專門為男人樹立的嗎?!這樣想著,"女子無才便是德"真真是女子精神上的鴉片,疼都不知道疼了。而發明這提法的那些人,確實是個人才,只是用偏了方向,忘了自己也是女人所生。

其實,男人寫的東西已經很多了:《天仙配》,《牛郎織女》,《沉香救母》,《孟姜女哭長城》,《白蛇傳》……這些故事都經不起推敲,又都能在生活中找到蹤跡,是故事影響了人們?還是人們成就了故事?抑或兼而有之吧,誰又能知道呢?

這些故事中,千篇一律的,幾乎所有女主角都高貴且傳奇,男人都老實本分平民化。一篇兩篇也就罷了,這樣的故事多了,不僅就想,是不是出生一般,資歷一般的男人連正常的女人也不要他,才想起賭氣娶一個仙女回家?於是,故事裡的女人都成了女超人。超出了一般人的美麗,善良,賢惠,堅韌,堅貞甚至超能力,並且吃苦,耐勞,隱忍,即使被糟蹋被作踐,也被洗腦了一樣跟著那個或愚頑或懦弱或老實的男人,從一而終。而真正的從一而終,也是她們的一廂情願,故事裡的結局,要麼是被抓回天庭,要麼被壓在雷峰塔下。反正被重罰的一定是女人。

不過也有良知未滅的男作者就為天下女子寫了一本書,並在書中說:女兒是水做的。還說,男人是堂堂七尺,鬚眉濁物。他總結的很深刻:千紅一窟,萬豔同悲。於是他悲觀地結尾: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如果心態平和的想一想:真的兩情相悅 ,窮一點富一點並不是最重要,夠用的就可以,但是不能最起碼的生存都成問題。真若天當被,地當床了,如果不是天災,這樣的男人價值也就不大了。以前做女兒做學生時,書生氣很濃,經歷了生活的許多才明白馬克思說的的確是真理:經濟決定政治,政治反作用於經濟。課本上的嫌貧愛富好常一段時間內是貶義詞。嫌貧愛富固然不好,但門當戶對,思想觀價值觀都相似,不是更少些思想上的摩擦?

以現在女子的眼光去看,如果等他十八年,兩個人心中都只有彼此也是值得的。可是等了十八年的那個人竟然早就成了別人的丈夫,而且十八年後見到苦守寒窯的妻子不是感恩感動,噓寒問暖,而是百般調戲,試探。一個十八年無半點音訊,未對妻子盡半點心意的人,卻首先要試探妻子的貞節。這樣的男人,怎麼配的上這冰清玉潔的女子?不值得的。

可憐可悲的寶釧,本是宰相千金,卻為了一個男人父女反目,相府不住守寒窯,虛度了青春,連苦等十八年後的早成別人丈夫的那個所謂的'丈夫"也不相信自己。天地蒼茫,情何以堪!

過去女子結婚早,十幾歲出嫁,等十八年才三十幾歲!這樣一算,想哭都找不到眼淚。一個女人的一輩子,就因為一次的婚姻,毀了!中國自古就不缺痴情女子的故事 。望夫石沒有感覺了,丈夫回來回不來,甚至不回來也不知道了;白娘子被壓在雷鋒塔下了,所有的愛恨都動彈不得;崔鶯鶯被拋棄了,只有西廂還在淒冷的月光下自演自說;更絕的,梁山伯死了,祝英臺在出嫁的路上,跳入梁山伯的墳墓,還化作了蝴蝶。

寶釧姐姐,你也不值啊!如果生活在現在,你也該有自己的事業,自己的家,自己的孩子,自己的閨中密友和網絡,如果是這樣,我倒更希望。

說了這麼多,你能隔著千年的歲月煙塵,聽到我的聲音嗎,你能隔著迂迴的歷史車輪看到我的文字嗎?我想你是不能的,因為你只是作者一個夢囈罷了。

夢裡的事,說是也是,是也不是。

作者簡介: 白楊橋,山東散文學會會員,濟南市作協會員,舜網論壇駐站作家,《閱讀悅讀》簽約作家。出版散文集《開在指尖的花兒》、《最美的年華遇到你》。

隨筆:王寶釧這個女子


(圖片來自於網絡)

顧問:朱鷹、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