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回桃源」《麥黃杏》

「夢迴桃源」《麥黃杏》

杏子

下班回到家已是晚上10點多,感覺滿身的疲憊。陽臺上還亮著燈,太太在晾衣服。7歲的兒子已睡了。

近日早出晚歸,一大早離家時孩子還沒醒。太太說,早上兒子睡醒後爬過來說:“媽媽,爸爸昨天沒回來!”

在燈下坐下來陪太太聊天。她說,昨天兒子為了積分買水果,拼命練字、寫作業。今天就纏著她去買了一筐杏子。“20多塊一斤。”“他非要買!”

太太撿了幾個熟透的洗過後遞給我。金黃的杏子,新鮮可愛。我用手掰開,沙沙的肉裡,黃褐色的杏核露出來。果肉入口,清甜、微酸。好熟悉的味道!

“麥黃杏!”我脫口而出。

“我知道他為何要買這種杏子!”我對太太說。

這是我小時候最熟悉的一種水果。每年夏初,田野的顏色泛黃時,空氣中彌散著麥香。天氣慢慢熱起來,樹葉綠得發黑。一望無際的原野,充滿畫布的是豐收的喜悅。人們開始忙碌,為即將開始的麥收做準備。沒上學的孩子依然清閒,歡快地在原野小道上飛奔。回家時不忘摘一把顆粒飽滿的麥穗,連著麥稈紮起來,在灶上用火一燎,清香就撲鼻而來。脫皮後的青麥仁入口綿軟香甜,是一種獨特的美味!

中午天熱時一定會躲到樹下。這時一年一度的叫賣聲響起:“賣杏,酸甜的杏……”

孩子們聽到這聲音就異常興奮。要品嚐那一味酸甜,一年的時機就那麼幾天。沒種杏樹的農家,錯過這個賣點,品嚐的機會就不好找了。

並且在五月份,偏遠的鄉下還沒有其它可吃的果子。夏天最盡興的香瓜“盛宴”還要再等一倆月才來。連以“早”著稱的“五月先桃”,也要再過陣子才上市。杏子,是北方最早開花結實、最早成熟的水果。童年的我,每年都饞著這種味道。每到這時,爺爺從不吝嗇田裡有限的收成,提著麥子去賣家拖車上換杏,以堵住孩子們的饞嘴。

“少吃開胃,吃多了肚子疼!……”爺爺看著我們吃,眉開眼笑。

吃杏子剩下的果核捨不得丟。和收集來的桃核放在一起,這是一種做遊戲的道具。兩個人把湊起來的果核放在磚頭上,依次用另外的果核瞄準往上丟,被擊落的那些,就成了你的戰利品。這樣的遊戲,可以打發盛夏午後蟬鳴中漫長的光陰。

因為對杏子的美好印象,偶爾在田壟上見到野生的幼苗,就能憑那偏圓的葉片和微微的鋸齒紋認出它是杏樹苗。於是懷著能結出滿樹碩果的期許,小心翼翼地移栽進自家院子一角。當然,“過家家”而已,沒經嫁接的樹苗,只顧得徒長枝葉,從未結出過果子。

小時候每年都有這樣的記憶。“麥黃杏”成了回憶童年時繞不過的印記。現在一想到它,就會想起泛黃的原野、成熟的麥香,也想起濃密樹蔭下那熟悉的叫賣聲。

後來慢慢長大,外出的腳步從田野出發,到鎮上,到縣裡,後來又一路南下,在南國廣州定居。和家鄉的距離越來越遠,再沒有在麥子泛黃的季節回過老家。就這樣,時間一晃過去了20多年,當年60多歲的爺爺已在90歲那年故去。那酸甜的味道,也永遠塵封在了記憶深處。

如今,幾顆熟悉的麥黃杏,讓我百感交集。在兒子纏著我講故事的某個夜晚,我曾給他講過我童年的麥黃杏。當時不過是偶爾的回望、絮叨。兒子也從沒見過這種東西,卻默默記在了心裡。當他在城市街頭偶然看到這種鮮亮的黃色果子時,便纏著媽媽買。難道,我的某種感覺,神秘地遺傳給了孩子?昨天早上孩子詫異地告訴媽媽“爸爸沒回來”時,是不是就有話想對我說?

兒子喜歡買水果來“玩”。他在家裡“開”了“水果店”。“店名”從“快樂果園”到“石榴網”再到“果樂鮮小館”,一直在變,樂此不疲。大概在孩子的眼裡,這種新鮮可愛的小果子,遠勝過工藝玩具的質感!

我早已不再是年少時的那個孩子,遙遠的記憶隨爺爺的老去一起塵封起來。孩子的爺爺、我的父親,還住在我曾十分熟悉的北方,我則帶著孩子住在南國。而這幾顆“麥黃杏”讓我突然感覺到,發生在30年前、千里之外的那些記憶,卻在我和孩子間朦朧地瀰漫著!

我早上開門出來時,那一筐麥黃杏還擺在桌子上,淡淡的清香飄滿房間。孩子還在甜甜的睡夢中。我真想知道,在他的夢裡,是否也有和我的童年一樣的場景?……

「夢迴桃源」《麥黃杏》

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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