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星被光環籠罩被粉絲圍繞的今天，人們似乎很難再想起一百多年前作為“伶人”的演員所揹負的社會汙名。在電影《霸王別姬》里程蝶衣和段小樓被人罵作“臭老九”，這是許多人都熟悉的電影場景，而少有人知的是清末四大奇案之一的《楊月樓》也是以“戲子”為主角，呈現了楊月樓作為一名優秀的京劇演員在歧視性的社會環境中遭遇的種種不公，時隔楊月樓離世120年，這段離奇冤案將被重新創作，再次登上舞臺。
這出離奇冤案將由京劇名家李寶春自編自導自演，何賽飛、金士傑、孫麗英、陸錦花等人聯合主演，並將於10月5-7日在北京天橋藝術中心首演。
伶人往事引共鳴 為父創作《楊月樓》
飾演楊月樓的李寶春出身京劇世家，其父是人稱“李神仙”的京劇藝術大師李少春。李少春自幼學戲，勤勉刻苦、不分寒暑，練得一身功夫，十五歲就與梅蘭芳同臺合演《四郎探母》，18歲在天津演出後大受歡迎，成為頭牌演員，而後又拜餘叔巖為師，在新編排的《野豬林》中李少春傾注了全部的心血，也使得這部作品成為他的傳世之作。彼時的李少春在舞臺上激昂慷慨、在舞臺下虛心誠懇，卻不想在70年代由於“戲子”身份受到不公正對待，遭致高血壓、心臟病、神經官能症等病痛纏身，加之數年內心鬱鬱寡歡，年僅56歲便因病辭世。
承襲父親的京劇造詣，李寶春多年來致力於京劇表演與創作，事實上，《楊月樓》的原作故事就是父親李少春講給李寶春聽的——楊月樓本欲依韋母提議以習俗“搶婚”迎娶心上人韋阿寶，卻被狀告誘拐良女、捲逃財務，縣令以“戲子無好人”之偏見將楊月樓屈打成招，楊月樓屢次伸冤不得平反，最終雖因慈禧大赦天下而躲過牢獄之災，卻與韋阿寶命運殊途、無法再聚。
這出“戲子”冤案除了讓李寶春屢屢憶起父親的人生遭遇外，還引起了他對伶人命運在時代變換下的思考。“楊月樓等前輩藝人從‘戲子’到今天‘藝術家’地位及藝術價值的轉變是社會變遷的結果，是時代造就的產物，也是時代進步給予的機會。”李寶春告訴界面娛樂，其實這部劇作的構思已經有好幾年了，初衷也是為了父親，而父親與楊月樓命運的暗合也讓他更加堅定地想要改編這樁冤案，借《楊月樓》李寶春想以人子的身份懷念父親，以演員的身份為“戲子”正名。
李寶春感嘆道：“其實演員真的很辛苦，現在演員最怕的就是他不珍惜自己，不大自愛，這個不大自愛不是說他墮落，而是說奮鬥的火力沒有老前輩那麼強。”藉此，李寶春也表示希望借這部作品啟發年輕演員們能學會尊重自己，愛惜羽毛，勤勉學習，並傳達自己對包括父親在內的演員老前輩的尊敬和追憶。
京劇雜糅交響樂 創新形式遭質疑
李寶春承襲父親風格，工文武老生（編者注：工同攻，意為專門從事這方面的行當），1969年畢業後至革命現代京劇《杜鵑山》劇組工作，80年代後期移居美國，90年代初到臺灣工作，近年來，李寶春一直在北京從事舞臺劇創新。2009年11月，李寶春攜海峽兩岸京劇名角登臺北京保利劇院，以京劇形式改編呈現了西方歌劇《弄臣》。
李寶春把《弄臣》的故事情節注入到一個不確定的中國朝代中，以表現中國人的情感與人性，並在一定程度上借鑑了原作歌劇音樂旋律的元素，但同時又不失京劇皮黃的本質。將歌劇“移植”為京劇，不但可唱，同時也增強了戲劇的韻味，雖然跨越國別，這部作品的感人度卻被放大了。當時有人懷疑這種時空騰挪之後原作的感染力會大打折扣、水土不服，但演出後的效果卻證明了李寶春所說的“雖然《弄臣》是西方人創作的，但它所講的悲歡離合卻是全世界人類共通的情感”。
此次李寶春創作舞臺劇《楊月樓》，創新性主要在於把傳統京劇與交響樂、流行rap等音樂形式結合起來，具體而言，《楊月樓》採取戲中戲的結構來展現故事，由於男主角楊月樓本身是京劇演員。因此，在呈現楊月樓技藝的部分，李寶春會以京劇《四郎探母》《戰太平》中的代表性唱段來體現。而在講述楊月樓本身的命運——他的愛情、他的冤情、他的悲慘人生時，則會結合話劇、流行樂等形式。李寶春透露，為此劇組投入了三個月的時間來創作這些代表人物主題的原創音樂。
李寶春把這種融合京劇、話劇與流行樂的舞臺形式定義為“劇戲音樂劇”，而這一做法也遭到不少同行的質疑，有人勸他“不要劇戲，就要音樂劇”，但李寶春堅持認為去掉了“劇戲”，這部作品就不叫音樂劇了。李寶春認為我們不能執拗於外國人音樂劇的概念中，京劇作為中國的傳統音樂形式，是完全具備音樂劇的元素的，“好聽、好看、有感動、有意義就行了”。
李寶春進一步解釋說：“京劇（Chinese Opera）就是中國歌劇的意思，我們的音樂劇沒必要走外國音樂劇的路子，我們傳統戲曲的音樂模式很抒情、很豐富，挖掘傳統音樂可以給以後的音樂劇提供多一種創作風格，跟著國外的總是跟不上，我們要玩玩自己的路子。”不過，這些創新對演員的舞臺表現力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在舞臺上要在短時間內在京劇唱腔和話劇對白中轉換，李寶春坦言這種感覺有點“橫”，一時難以習慣，對於自己也是一個挑戰。
對於加入劇中的多種音樂形式，有不少人擔心會讓觀眾覺得雜亂無章，造成聽覺和理解上的負擔。對此，李寶春告訴界面娛樂，這雖然一度也是創作難點，但絕對不會讓觀眾覺得音樂形式雜亂，而是能更好地表現人物，讓觀眾覺得他們“離生活很近”。
大咖參演未談錢 為情懷為喜愛
目前，經過多日的排練《楊月樓》的基本框架也已經確定下來，劇組現在也正在相互磨合，與樂隊進行排練。在劇中飾演韋阿寶的何賽飛將以“迷妹”的身份學唱“偶像”楊月樓擅長的京劇，由於劇中的韋阿寶只是票友，並非專業的京劇演員，為貼合角色，何賽飛在演唱京劇段落時就要“藏拙”。對此，越劇出身的何賽飛笑稱“其實我本來也唱不了多好”。
雖然在排練現場何賽飛十分享受參與創作，但她加入這部《楊月樓》的過程卻並不容易，李寶春稱自己“轉了好幾道彎”才託人將劇本轉至何賽飛手中，接下劇本的何賽飛雖然也擔心諸多的音樂元素會讓劇作顯得雜亂，但在聽到音樂作品並與樂隊排練之後，她的疑慮被徹底打消了。何賽飛向界面娛樂介紹：“儘管它有京劇、評彈、歌曲這些元素，但都有一個主體的音樂元素——交響樂作為‘軸’，然後它周圍再發散別的音樂元素，我覺得觀眾看了可能會覺得很有意思。”
在劇中飾演戲樓老闆的是臺灣著名舞臺劇演員金士傑，他的角色也是全劇中唯一不用唱的角色。李寶春透露，最初他把劇本送到金士傑手中，想讓他來出演時，金士傑也是滿懷疑慮的，但再三考慮之後他對李寶春說：“好吧！我覺得你這個戲是個怪咖，但是我佩服你對前輩的這種尊敬，所以我答應你。”對此，李寶春不失自豪地說：“他現在的舞臺劇都推了，連賴聲川都推了。”
而成為趣談的是，何賽飛和金士傑接演排練至今仍是不談酬勞，分毫未取，何賽飛更是笑談：“這本來就是為了情懷，因為喜歡嘛，接這個戲確實不能做其他的事情，但這就是選擇，做這個就不能做別的，這個很正常的。大家在一起高高興興地做一件事情，把它做好，就是這麼簡單。”
對於金士傑、何賽飛等演員對《楊月樓》的傾力相助，李寶春的感激溢於言表，“沒有條件吶，他們都是既然我答應了，那我們就做嘛，現在這種時代哪裡還有這種大腕？我真的很感動。”
伶人往事《楊月樓》上演在即，李寶春信心滿滿，“大家都在問這個戲是什麼樣的，我就說歷史是什麼樣，寫意是什麼樣，我們都表現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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