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來到黑泉鎮》:如果你身邊總出現一個雙眼被縫住的女巫

試想你生活的鎮子裡有這樣一號人物:一個三百多前被殺死的女巫如今仍到處遊蕩,她的眼與嘴被黑線縫死,頭髮稀疏骯髒,毫無生氣地耷拉在頭巾下面,她枯瘦的身體被熟鐵鑄成的鎖鏈箍起來。無論你在睡覺還是在吃飯,她隨時都有可能帶著泥濘的街道、動物和疾病的味道飄到你身邊,而你每一次攻擊她時,就會有無辜的鎮民暴斃,她喋喋不休地念著咒語,你若仔細傾聽,則會產生自殺的想法……

《歡迎來到黑泉鎮》就這樣預設了一個無解的難題。小鎮上還有一條規則,那就是永遠不能讓女巫的眼睛睜開,因為一旦她的眼睛睜開的話,這個女巫就會對小鎮上的居民實施報復且居民無法離開小鎮,他們一旦走遠就會自殺。

荷蘭小說家托馬斯·奧爾德·赫維爾特(1983—)出生於荷蘭最古老的城市奈梅亨,從童年時期就喜愛羅爾德·達爾和斯蒂芬·金的作品。他16歲就出版了第一部小說,後赴加拿大的渥太華大學修習美國文學;26歲獲得荷蘭的幻想文學獎保羅·哈蘭德獎。2013年至2015年間,他連續三年入圍被視為科幻界最高榮譽的雨果獎,是首位入圍該獎的荷蘭作家,並終於在2015年憑《那天,天地翻了個個兒》斬獲了第73屆雨果獎最佳短中篇小說,與劉慈欣同榜,成為了首位以翻譯作品(原作為荷蘭語)獲得該獎的作家。托馬斯著有五部長篇小說和多個短篇幻想小說,這些作品已經通過17家出版商在26個國家出版。目前,《小丑回魂》(IT)的編劇加里·道伯曼正在操刀改編《歡迎來到黑泉鎮》劇本。不久的將來,此書將以美劇的形式與大家見面。

最近,《歡迎來到黑泉鎮》的作者攜新書到中國,並舉辦了幾場作品分享會。

《欢迎来到黑泉镇》:如果你身边总出现一个双眼被缝住的女巫

托馬斯·奧爾德·赫維爾特

被困擾的童年

《歡迎來到黑泉鎮》的寫作和女巫形象的塑造都和作者的童年經歷有關,作者托馬斯也談道,女巫的確是他的童年陰影:“小時候我每週末都去阿姆斯特丹找我叔叔玩兒,他經常在睡前給我講很詭異的恐怖故事,這些故事雖然嚇人,但我卻很享受恐懼的感覺。他曾給我講過一個英國童話中的女巫故事:一個小男孩被困在酒店大廳中,被150個張牙舞爪的禿頭邪惡女巫環繞 —— 她們在討論著如何殺死全世界的小孩,這些女巫的樣子跟平常我們印象中的一樣,戴著高帽子,手套和麵具,以防人們看到她們醜陋的面容。講完女巫的故事之後,我們在阿姆斯特丹逛街的時候,因為那裡很冷,滿大街都是戴著手套和高帽子的女性,我叔叔就指著她們說:看啊,好多女巫。”

小孩子還沒有辨別真相的能力時,就會對這些被告知的事情陷入深深的恐懼,這種感受也成為他生命體驗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加深了托馬斯恐懼感的還有一件,在他九歲時,作為荷蘭的一個傳統,這一年齡段的小學生要挨家挨戶地去賣郵票,得來的錢捐給一些慈善機構。“當我賣郵票的時候,我按響了一戶人家的門鈴,一個女人給我開了門,這個女人非常像《魔女嘉莉》裡面的一個角色,因為她渾身都是血,她眼睛睜得非常大,看起來很病態,我想她當時可能是鼻子流血了,或者是剛剛遭受過暴力。當時我們看著彼此,沉默了好長時間,我跟她說:你看起來狀況不太好,我還是改天再過來吧。”托馬斯說這件事情對他的童年影響很大,這是他真正經歷的恐怖事件。“這個女士可能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我總覺得因為我沒有幫助她,她可能還會來找我,這件事一直困擾著我的整個童年。”托馬斯說。

《歡迎來到黑泉鎮》中,除了女巫的形象,還有一批形象鮮活的具有反叛精神的青年,托馬斯談到,自己也是很有反叛精神的一個人。他談到他童年時夢想成為一名飛行員。他搞了一個剪貼簿,裡面貼的都是飛機失事的新聞。“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類事件總是吸引我。有一次我過生日,祖母送了我一架飛機模型,我用膠水和膠帶等材料花上很長時間才能做好,還要在上面加了一些裝飾。等把這一切完成之後,我拿起一把大榔頭將它砸了個粉碎,然後又燒掉了殘骸。接著我把我的玩具救護車擺在燒成灰的飛機模型四周——一個完美的飛機失事現場。然後我很開心地把我媽媽叫來看,結果她完全欣賞不來……”托馬斯說。

他的這種反叛精神一直持續到他如今的創作中。托馬斯認為,荷蘭的幻想文學並不是很繁榮,經典的荷蘭小說創作主題往往是關於“虛無”的,而且不是趣味性十足的那種,是嚴肅認真的關於“虛無”的探討。“我們國家的大人就喜歡逼著高中十五歲的少年們去讀這種經典荷蘭小說——讚美虛無的小說。”托馬斯也是在後來開始學習美國文學和英國文學時,才發現這些文學作品是有故事、有情節的,有的書裡還講到了鬼魂,在《歡迎來到黑泉鎮》中,作者細密編織的引人入勝的情節大抵就是受他所喜愛的英美文學的影響。

《欢迎来到黑泉镇》:如果你身边总出现一个双眼被缝住的女巫

小說愛好者所cosplay的女巫

你永遠看不到女巫的真面目

托馬斯從1990年開始,就心心念念想寫一個女巫的故事,他談到在他青年時期第一次看《女巫布萊爾》就非常喜歡,他認為裡面最恐怖的地方就是你永遠看不到女巫的真面目,這也是那部電影的力量所在——你永遠看不到女巫。

“我想寫一本關於女巫詛咒整個小鎮的故事。這個女巫陰森可怕,雙眼被縫上,嘴巴也被縫上了。誰也不知道她是否能看見外面的世界,誰也不知道她內心所想。這種未知讓她特別詭異,所以才會讓讀者們覺得神經緊繃。就是女巫的這個形象讓我有了為她寫下整部小說的衝動……不過,對我來說,真正讓讀者覺得不寒而慄的反而不是女巫。”托馬斯說。

就像後來他所寫的一樣,人們已經對這個存在了三百多年的女巫習以為常,人們對待她並不像對待一個恐怖的超自然現象那樣唯恐避之而不及。人們對她的存在已經習慣了。她會多次出現在衛生間或者廚房,於是人們看到她乾脆就在她頭上蒙塊洗碗巾,然後繼續各自的生活。恐怖就潛伏在這層現實之下。

真正嚇人的是鎮上的人所做的事,這些人內心深處的恐懼才是真正令人毛骨悚然的。包括後來少年泰勒的死,也是因為有人錄下了女巫的詛咒放在他的耳邊聽,才導致他上吊自殺,他的弟弟將膠水塗滿自己的雙眼。人們被這種特殊的環境扭曲了心靈,隨著時間的推移,人的弱點在逐漸暴露:自私、殘暴、懦弱等等。

《欢迎来到黑泉镇》:如果你身边总出现一个双眼被缝住的女巫

封閉而高壓的小鎮

就像作者在分享會中所談到的,小鎮因為迷信恐懼而產生的金字塔式的集權社會,“ 我來自荷蘭,荷蘭人其實很務實,很少信仰宗教或迷信,更不怕牛鬼蛇神,所以小鎮居民用很實用主義的方式發明了跟蹤女巫的APP,女巫也影響著每個黑泉鎮居民的日常生活,女巫生活在小鎮居民的客廳,而不是尖叫著四處嚇人。書中封閉集權的小鎮和人們在高壓中的反應,似乎比女巫本身更讓人害怕。”

在托馬斯的分享中,他談道,政治和社會的變動會讓年輕人們恐懼,這也是書中所談及的話題。以西方國家的難民危機為例,大批外來群體突然進入了一個國家,就像小鎮中突然入侵的神秘力量一樣。人們該如何處理未知的力量?還有如何面對政府的高壓,這種共同的問題其實在全世界文明中都存在。 我們應該怎麼做才可能在恐懼中生存? 如果你參考歷史就會發現,有研究顯示,在社會劇變或高壓的時期,恐怖小說和電影的銷量就會上升——人們會看它們來釋放心中的恐懼和緊張感,這是一種安全的方式,因為你知道這些恐懼是虛構的。

《歡迎來到黑泉鎮》中,社交網絡和APP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很多恐怖故事試圖逃避科技或網絡的元素,還有人說“手機和網絡毀了恐怖小說,因為我們失去了神秘感和幻想,人們總能時刻聯絡”。但是托馬斯覺得這種想法很愚蠢,他認為這種結合是很自然的。黑泉鎮的居民可以用手機軟件追蹤女巫在哪,小孩們也想和她自拍合影發到朋友圈,這沒什麼不合理的。科技幫助人們追逐躲避女巫,但與之相對應的壞處是,在這個高壓的小鎮中,人們的社交網絡受限。

“ 科技或流行文化有給你帶來過什麼恐懼嗎? 我個人很享受現代科技和流行文化,能收到各地讀者的私信還挺好的。但社交網絡對寫作的干擾很大。”托馬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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