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谷——遇見多情(之四)酒綠燈紅

我承認,對於感情,我不是一個專一的人。曾經在我的世界裡,純粹的愛情,似乎是從來都不存在的,我也根本就不相信純粹的愛情曾經在這個世界上發生過。我只知道,那些絕美的愛情故事,從來都是隻出現在了電影和小說裡。況且,即便是在電影裡,至尊寶也不是從一開始就愛上而且只愛著紫霞仙子的。

現實生活裡的愛情,可一點兒都不浪漫。也許是看過了太多美好的愛情故事,反而使我更加看清這真實殘酷的現實生活了,所以我們才會需要相信這世界真的曾經發生過浪漫的愛情故事。但我卻告訴自己,算了吧,何必要苦苦去追尋那些虛無縹緲的精神奢侈品,而不去及時行樂呢?就讓墮落的人墮落去吧,那是他們的選擇!

有一首《醉花陰》說得好:

人言心寬海天闊,料因緣不果。看斜月半掛,光影婆娑,寂寞黃花落。

勿教時日空蹉跎,浮閒片刻多。何妨弄金樽,得意盡歡,把酒杯停莫。

反過來想想,如果這生活真的就如我們希望的那樣,豈不是會變得很沒有趣味?不正是因為那些我們無法掌控的事情,才使得生活更加有意思嗎?如果這生活裡真的由如果,你會怎麼生活?如果沒有了如果,又該怎麼生活?

要我說,繁華易逝,容顏易改,在茫茫人世中,活一個自己就夠了。我們都是在這戀戀紅塵裡,演繹著屬於我們自己的一出摺子戲,痴也罷,怨也罷,還不是一般走過?喜怒哀樂,情仇愛恨,權且只當是這多彩生活的顏料吧!

正如你看到的那樣,我是一個人們口中的“壞男人”,我會犯下大多數男人都會犯的錯誤,而且還心安理得,“我不是一個好人!”——有時這會成為我自甘墮落的藉口。

愛情來過,又走了。那種患得患失的感覺會歷久彌新,搞得人好久都緩不過來。曼谷帶給我的快樂,和它帶給我的失落,如同日升和月沉,伴隨了我很久很久。有相當長一段時間,我都沉浸記憶的角落裡,獨自慢慢回味。

曼谷——遇見多情(之四)酒綠燈紅

後來,我又去過一次曼谷,同樣降落在了廊曼機場,一樣的天空,一樣的城市,不一樣的是,少了那個愛笑的女孩。

故地重遊,總是能勾起人們無限的感慨,或感動,或嚮往,或惆悵,或憂傷,這些情感,屬於那些有故事的人,和故事裡的那些人。

其實故事一直都在發生著,有時就在某個孤枕難眠的晚上……

那是降落到曼谷的第一個夜晚,我們到達酒店,安排完畢以後,已經將近十二點了,期間為了分房的事情,還發生了一點小小的不愉快。我心中本就有些憂鬱,那時更加莫名其妙地就煩躁起來,於是我將行李放到房間,獨自一人下樓,來到酒店大堂外側的觀景平臺,點上一支菸,燃燒著我的鬱悶……

酒店的位置很不錯,就在湄南河邊上。觀景臺依河而建,一半架空在河水上方,平臺上擺設了若干副桌椅,每張桌子都配有一頂圓形的遮陽傘。我坐在靠近欄杆的地方,聽著河水衝擊堤岸的起伏聲,看著對岸零星點點的燈光,煙火忽明忽暗,思緒隨著河面上的清風,越飄越遠……

四周空無他人,安靜到了極點,也使得我寂寞無處藏躲,越來越明顯,明顯到一顆一顆排列在我的面前,我一支接一支地抽吸著,空虛的感覺絲毫未減。

我非常討厭這樣的感覺,雖然身邊沒有了紛雜的環境,但大腦卻在不受控制地運轉,它強迫我追隨它的失眠,卻又讓我無事可做,我甚至能數出自己的每一次心跳,簡直使我無聊到了極限。

於是我開始胡思亂想,前塵往事一件件重又浮現在眼前。

靜靜地,孤單地,想念,

憂傷著,迷失著,顧盼,

無話可說,無人可講,

靜默,無聲,幽怨。

也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的回憶就被蒙上了一層灰色,彷彿經歷過的那些往事,總會多多少少地留下點遺憾。也許有了遺憾,才更加值得懷緬!

曼谷——遇見多情(之四)酒綠燈紅

在心底裡,我更願意成為一個“樂天派”,哪怕傻傻地憧憬著什麼也好。可是,黑夜總是把黑暗塞進我的眼裡,阻擋住光明,讓空虛和寂寞成了夜晚的夥伴,而且它們相當難纏,也非常令人討厭,我必須要想盡一切辦法去擺脫它們,好讓這無眠的黑夜能被縮短一些。

其實我需要的,在那樣的夜晚,無外乎是一個人的陪伴——我當然說的是一個女人的陪伴!

男人都愛新歡,至少大多數男人都具有這種天性,這大概是源於幾千年封建文化的沉澱,不是輕易就能夠改變。在手機成為我們精神食糧的今天,當社交軟件控制了我們的視線,我們已經可以在無限寬廣的虛擬網絡世界裡,盡情釋放自己壓抑的情感。於是各種可能,都匯聚在我們掌中或口袋中的那個小小的充滿魔力的方塊兒裡面。我得承認,和很多男人一樣,我偶爾也會用它去“獵豔”。

曼谷是從來都不缺少豔遇的!在這個情色的天堂,只要你願意,彷彿隨時都能來一場“情性”的體驗。

我說過,微信的使用,在泰國並不是十分普遍。事實上,除了華裔和從事與華人相關工作的人群之外,使用微信最多的,就是那些從事服務業的女人們了。而且在這些人中,有相當一部分是從事色情服務業的。

幾乎在曼谷的任何一個酒店周圍,只要你打開微信,搜索“附近的人”,就會發現很多按摩女郎和酒吧妹的“足跡”。通常她們會主動找你聊天,而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要你去消費。

當然,這也不是絕對的,因為我就曾經遇到了一個很特別的酒吧妹……

獨自坐在湄南河畔,我一邊不停地抽著煙,一邊用微信向附近的美女們打招呼。然而對於消費,我是沒有很大興趣的。或許這聽起來有些像是遮遮掩掩的謊話,但它卻是實實在在的,因為對於我來說,錢包的厚度是最終決定興趣的唯一因素。所以,對於那些迅速表明身份以後就開始說價錢的美女們,我也就只有望而卻步了。

可是有一個女人,卻讓我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她叫Sunny,就在我酒店隔壁的一條酒吧街上其中一間酒吧裡工作。她沒有像其他人一樣機械地重複著自己的目的,而是跟我抱怨自己的工作環境和生活狀態;她嘲笑著人性和命運,自嘆自憐;她說自己很累,只是想找人聊聊天。

她也真的沒有要求什麼,只是一味地把我當成了傾訴的對象,雖然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但是這卻讓我很好奇,我想,她一定是很需要一個朋友,能夠聽她宣洩不滿。

“或許我們可以成為朋友?”我說。

“朋友?”她笑了,帶著嘲諷,“沒有人真正願意和我這種女人做朋友!”

“那也說不定,或許我就可以呢?”

我們就是這麼愛叛逆、愛挑戰,不是嗎?你越是說不行、不可能,我就越是要證明給你看,不是嗎?可笑的人啊!

“不試過,怎麼知道呢?”我接著說道。

她沒有回答我,只是說累了,也要下班回去了。

又過了一會兒,她發來一條信息:“你不會和我做朋友的……”

我感覺,在她心底,一定是渴望著,能擁有一個不戴著有色眼鏡去看待她的朋友,她太渴望,所以才會說得如此小心翼翼。

“我想試試。”

“你確定?”

“確定!”是的,我確定,在那一刻,我是真的想要去了解她的生活,“不如我們見一面?”

“你真的願意?”

“告訴我你在的地址吧!”

“可是我已經回到公寓了。”

“那就去你那兒?”

“你想跟我做朋友?”她又問了一次。

“是的!”

我不知道當時是因為什麼使我能那樣堅定告訴她,但她卻似乎因此而動搖了,她考慮了一會兒, 然後跟我說:“好吧……”

我搭乘了一輛摩托車,根據她的指引,很快找到了她租住的公寓。那個公寓很小,只有簡單的傢俱。一進門,左邊是一張雙人床,裡側的牆上掛著一個相框,上面整齊地釘滿了她的照片;床頭有一個小櫃子,堆放著一些日常生活小雜物;牆角有一個多層的櫃式置物架,緊挨著床頭櫃,架子上面陳列著一些書籍和小工藝品;房門的右邊,正對著床的是一張長方形木桌,上面有一臺老式的彩色電視機;桌子旁邊有一個簡易衣櫃,掛滿了衣服;正對著房門的位置,有一個小小的衛生間;衛生間左邊的小門,可以出入陽臺,陽臺上有一臺洗衣機和一些灶具;陽臺門的上方有一臺空調,溫度被調到最低;門的左邊有一個大大的窗戶,窗戶上掛著一條白色的簾子;窗臺下面的地上,雜亂地擺放著一些生活物品。

房間裡被塞滿了東西,略微有些擁擠,但總體上並不顯得十分雜亂,至少能看出原本是擺放整齊的。她解釋說,那幾天工作很累,所以沒有收拾,希望我不要介意。我說不會,不算很亂。

我們盤坐在她的雙人床上,聊了很多事情,關於她的,關於我的。漸漸地,感覺彼此不是那麼陌生了,房間裡的氣氛也輕鬆了不少。她拿出一些照片給我看,跟我講述照片裡的故事。我們天南海北地聊著,不時會笑出聲來。

她說,她有過一個談了很久男朋友,不過兩年前已經分手了,那時候她很傷心,曾經想過要自殺,她還給我看她左手上被刀劃過的傷疤。她說這些事情的時候,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好像對所有的事情都不在意,只是麻木地陳述著自己的過往經歷。

我知道,她一定是個不幸的女孩,歷經了風雨,看透了人性,所以厭惡著這個瘋狂的世界,鄙夷著世間一切的美好。我猜想,她或許是遭遇過不幸,才會淪落到風塵。但是我彷彿能感覺到,在她那麻木的外表下,似乎還封藏著一顆晶瑩剔透的心,它被封藏了太久,久到令她自己都遺忘了……

那晚,我睡在了她的床上,而她就躺在我的身旁,我們相互依偎著進入了夢鄉。天剛亮的時候,我起身返回酒店,她送我到公寓門口。我對她說:“我會再回來的!”她說,你不會的。我笑了笑,跟她說了再見。

經過那晚之後,我認識到,那些被人們看不起、甚至鄙視的東西,並非一定就是最壞的。很多時候,我們是帶著成見去看待那些被我們唾棄的事物的,而這種成見,往往是來自於我們固有的過往經驗,它決定了我們看待問題的角度和眼光。其實有時候,我們排斥的是,那些與自己價值觀不一致的東西挑戰了我們的價值觀,而並非就是那個事物本身。

曼谷——遇見多情(之四)酒綠燈紅

須不知,在我們生活的這個大千世界裡,每個人的人生遭遇都是不同的。我相信,沒有人是生來就自甘墮落的,只是有些人被殘酷的現實生活所折磨,被迫接受和屈服於自己不公的命運而已。

Sunny就是其中之一。我並沒有因為她從事的職業而對她產生絲毫的歧視,相反,我更加地同情她,也更加能瞭解她心中的那份渴望,渴望被理解,渴望被公平看待,渴望被愛。

兩天以後,我又去了她的酒吧。見到我的時候,她顯得有點不敢相信,怔怔地望著我好久。誰能想得到,我會對一個風塵女子履行約定呢?

那天晚上,她請了假,帶我回了她的公寓……

第二天早上,臨別的時候,我問她:“現在,我們算是朋友了嗎?”

她沒有直接回答,發過來問我:“你有錢嗎?”

我想了想,說:“沒有。”

然後她看著我的眼睛,很認真地說:“那你是我的朋友!如果你給我錢,那你就是我的顧客。”

我沒有再說什麼,心中默想,眼前這個倔強的女孩,除了她的職業,與別的女孩並無區別,一樣值得去結交,她也一樣值得去擁有愛。相比我們眼中的那些“好女孩”,她只是沒有更多選擇的餘地,她沒有輸給自己選擇的生活,只是輸給了人們眼中的人生。

很多時候,我們眼中的“壞女孩”,或許並不是她本來的模樣。因為“好”與“壞”,有時候我們真的並不能區分得十分清楚。

在分別的路口,我們對面而立,又一次說了再見。她走過來,突然抱著我說:“你怎麼可以這樣,我會想你的……”

離開曼谷以後,我們偶爾也會閒聊。後來我才知道,她的家境不好,父母都住在郊外的農村。她有一個八歲的兒子,是她還未成年的時候生下的,而孩子的父親卻拋棄了她們。她捨不得把自己的孩子送給別人,就讓他跟著她的父母一起生活在鄉下,她一個人出來工作。她真的很需要一份能賺更多錢的工作,才能負擔起家裡的生活。她每個月都會回去,看望她的父母,和自己的孩子。

我們成為了朋友,真正的朋友。

我時常在想:有人說,浮生若夢。人生,看透了,是夢一場;看不透,是一場夢。既然都是夢,執迷何苦?與其盲目地去批判別人的生活,不如放下包袱去了解自己的人生。記得《大話西遊》裡面,至尊寶大徹大悟以後曾經說過,生有何歡,死亦何苦?淡然處之便好了……

一年以後,Sunny告訴我,她交了新的男朋友,離開了酒吧。聽說她很幸福,這讓我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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