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勤老兵的回憶」唐山大地震

「後勤老兵的回憶」唐山大地震

在上世紀70年代中期,東京118.2度,北緯39.6度的中國唐山豐南地區發生了震驚中外的大地震。地震強度達里氏7.8級,它相當於400顆廣島原子彈爆炸的當量,造成24萬人死亡,16.4萬人受傷,為20世紀世界地震史之最。

一方有難八方支援,地震發生後,解放軍10萬大軍晝夜兼程,僅瀋陽軍區就派出陸軍總院,202,207,121,222等28支醫療隊。在這些醫療隊中有許多後勤八一小學的同學。

幾天前,我收拾物品時發現了四十年前我參加唐山抗震救災的獎勵證書和抗震救災記念冊。望著這泛了黃色的證書,我心情難以平靜,不禁讓我回憶起40年前的往事。

「後勤老兵的回憶」唐山大地震

1976年我剛滿20歲,在瀋陽軍區第121野戰醫院任護士。醫院駐地在遼寧省鳳城縣雞冠山公社所在地,那裡山青水秀,是十足的山溝。醫院300人左右。由院部,醫務處,政治處,院務處和3個醫療所組成。每個醫療所有50-60人。每所有2個戰備庫。其中一個是裝有幾十個醫療戰備箱{內有外出執行任務時展開工作用的醫療物品}。另一個是個人物品庫,每人只能放一個旅行袋,袋上標有姓名,家庭住址,已備犧牲時單位給你寄回家。那時的生活也很簡單,10人住一個宿舍,一人一套軍用被褥,換洗衣服用包裹皮裹起來當枕頭。一個軍用水壺,一個誇包掛在床頭。大家每天聽著軍號聲起床, 出操,吃飯,學習,工作,營建,熄燈睡覺,生活的很有激情。因為那個計劃經濟年代,物質乏饋,單身幹部和戰士們在食堂每天吃高粱米飯。大家都想借戰友探親回來帶些好吃的東西打打牙祭。

記得76年7月下旬的一天,院裡的馬藥劑師從河南探親回來,大家一窩蜂地跑到馬藥劑師那裡。我到他那以後,一把搶過一個煮雞蛋。我看著手中的雞蛋,暗想久違了雞蛋,我已經很久沒吃到了。一口就吞進去了,雖然感覺蛋清有些異味,但也沒有多想。晚間熄燈後,剛進入夢幻中就覺得肚子一陣陣疼痛,而且越來越重,我咬著牙艱難地向值班醫生辦公室走去。我向醫生介紹了病情,醫生看後診斷說,我是食用了腐敗的雞蛋造成了食物中毒。明確診斷後,立刻對我進行處置,口服痢特靈,又掛了兩瓶生理鹽水,留我在病房觀察。

「後勤老兵的回憶」唐山大地震

第二天一早,我起來下樓去“方便”。走到一樓護士站,剛和護士說一句話眼前就一黑,眩暈倒下,護士急忙扶住我。忙讓戰士喊來正在操場出早操的劉維勇主任,劉主任把我快速地抱起跑到急救室,我隱約聽到護士說,高壓50低壓30,大家都在為我忙碌著。我眼前看到了幾位醫生穿著白大衣的身影,很快變成白團晃動,又由白團變成黑團。而後我就出現了幻覺,我躺在床上蓋著白布單,像被魔術師驅使一樣,飄飄然然騰空而起,但到頂棚時又被彈了下來,緊接著又升起又被彈回,反覆多次,最後被重重地摔在病床上。我感覺我的身體在劇烈的跳動,面目猙獰,呲牙咧嘴。幾個人拼命按住我的全身,漸漸地我眼裡的黑團變成白團,白團又變成了身影晃動的醫務人員,我聽到主任說用鎮靜藥,我才漸漸平靜下來。後來我才知道,那天我是休克了,為升高血壓,大量的快速輸液,又發生了輸液反應。但我卻暗暗慶幸是天棚擋住了我的靈魂,挽回了我的生命。也許休克時魂飛了,輸液反應使我神經強烈興奮。飛出的魂又附體了。我真的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回呀,請相信這是真正的體會。

大病初癒後我身體虛弱,十分想家。經領導同意我回瀋陽休病假。傍晚返回瀋陽僅和家人寒暄幾句後便倒床而睡。沒睡一會就覺得床在晃動,頃刻全樓的人跑出來,都說發生地震了,當時還不知道震中在哪裡。第二天一早。得到消息,唐山發生了大地震。那天正好是1976年7月28日,我立刻想到我們121野戰醫院是全軍的戰備值班醫院極有可能要執行抗震救災任務,而且我又剛剛填寫完入黨自願書,於是我立刻撥通了沈後戰備值班室的電話,說明我的身份,尋問我們醫院的動態。貝科長聽後非常支持我積極請戰的想法,當即就表揚了我,並告訴我121野戰醫院的專列即日出發,傍晚到蘇家屯裝運物資後,立即奔赴唐山。你可到蘇家屯火車站等專列歸隊。當時院裡在瀋陽配屬部隊執行任務的林東平同志和我一同前往蘇家屯火車站。傍晚我和林東平在車站軍代表的幫助下蹬上了開往唐山的軍用列車。上車後,我馬上找到教導員申請歸隊。各黨支部正在進行戰前動員,要求大家發揚一不怕苦,二不怕死,連續作戰的精神……。同志們都湧躍的寫請戰書,要求組織考驗自己,我也不例外。車廂內十分擁擠,就連行李架上和過道上都躺著人。我只有在廁所門前那個空地,找個地方坐下了。列車在黑暗中行駛,車窗外什麼也看不見。我坐在廁所旁邊,不時地起身給方便的戰友騰地方。

29日下午,列車到了河北谷野,因鐵路受到地震破壞不能行進了。全院醫護人員立刻下車,換乘從丹東汽車15團開來的的汽車繼續前行。上汽車後,男女同志自然分開,站在兩側的車廂板旁。在乘車途中漸漸飄來一陣陣臭味,旁人說,肯定是那邊男的“跑的風”。但臭味始終不散,大家議論紛紛,突然一個有經驗的老醫生大聲說;“可能是天熱屍體腐爛的臭味!”話音剛落,大家鴉雀無聲,毛骨悚然。緊張的情緒、複雜的心情載滿車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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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車繼續行駛,夜幕降臨,為保證行車安全,汽車連長下令停車,讓已經連續開車十幾個小時的司機趴在方向盤上打盹10分鐘。也讓我們大家下車“放水”,在卡車的兩側男左女右解小便。這下肚子可舒服了。

越接近唐山越是難行。記的那天晚上特黑,車隊藉著卡車近光燈的照亮,一臺接一臺緩慢行進著。車隊在一座石橋前停下來,由於地震的破壞,橋面發生了地裂,公路連接橋面有幾十米長,寬約10-50釐米,深約幾尺的地面大裂縫。橋墩也有大裂縫,車隊無法順利通過。怎麼辦?如果繞行還沒有人熟悉路線,時間緊迫,災區的百姓等待我們去救援。院長和汽車連長商量後,果斷決定強行通過。汽車連長下車指揮,車輛拉開距離一臺臺的,緩慢通過。我們在車上感覺橋在晃晃悠悠的,心都提到嗓子眼,聽說車隊裡有翻車的,好像我們隨時也都有犧牲的可能。最後我們還是通過了險橋,為抗震救災贏得了時間。回想當年那位汽車連長挺拔的身材,健壯的臂膀,指揮著每一臺車輛通過。他那英勇果敢的神態吸引了我們年輕姑娘們的愛慕眼神。

經過一夜的行軍,我們121野戰醫院在7月30日到達昌黎開平的一所中學,醫院就在學校的操場展開。這時,由於救援任務緊迫,沒有人安排睡覺,也不允許睡覺,醫院馬上組織醫護人員展開救治傷員的工作。

記得那時,一天只吃兩小塊壓縮餅乾,震後供水管道供電系統均遭到破壞,我們做飯沒有水,當地的災民告訴我們食堂的同志,兩裡以外有一個水泡子,於是食堂的同志就到那裡去拉水。拉回來的水是黃泥湯一樣的水,簡單沉澱一下就倒入鍋裡。當時是不掏米的,因為米都比水乾淨。就這樣,一天下來醫護人員排著隊到食堂,每人給打半碗呈黃色的大米粥衝飢。但也不餓,可能是天氣炎熱,精神高度緊張所致。

「後勤老兵的回憶」唐山大地震

到災區的第一天晚宿營就是在操場上,每人一張軍用鋼絲床,男同志安置在一片區域,女同志在另一片區域,床挨床的擺下,天當房蓋,地當床。一天的烈日暴曬,臉都脫了皮,汗鹼浸漬面頰,火灼一樣疼痛。入夜,和我一個組的護士,實在受不了,就到伙房討了小半盆渾水,那時水是非常珍貴的,一般情況下是不給的。她打來水後,就在我們鋼絲床邊,從頭洗到腳,洗過後盆裡水變成黃色的粘稠狀,她剛要倒掉,我一把搶了過來,那護士見狀說,不行太髒了!我說沒事你就給我吧!拿到這盆“乾淨水”後,我就在我們女同志露天鋼絲床邊,趁著夜色在露天又用這盆水從頭到腳擦了一遍。洗過之後,我的臉果真不疼了,清涼了許多。再看看那盆水,已經徹底變成粥樣的黃泥湯。擦過後,我舒舒服服地躺在鋼絲床上,滿天繁星掛眼上。幾天的行程緊張的救治工作加之我才大病初癒的身體,此時的床是那麼的親,抻抻腰,看著滿天的星星很快進入了夢鄉。清晨,當我掙開眼,發現被子溼了並大叫“下雨了!”旁邊的一位大姐說,“傻丫頭,沒下雨,是露水!”。那一刻,我感覺我離大自然是那麼的貼近,大自然生活是那麼美好!一週以後,一個災民慌慌張張跑到食堂說,那個水泡子不能去了,它的上游有許多腐爛的屍體。聽了他的話,我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麼?屍體!原來我們做飯的那珍貴的水裡含有腐爛屍體的血水?於是大家欲吐不能,苦不堪言,難怪粥裡有一股說不出的怪味。

我們醫院是大的臨時救治站,每天在我們的救治帳篷裡有大量的災民來救治,有些相識的災民見面後,第一句話都是:‘你還活著呢,你們家死幾個呀?’回答都是死了。。。他們都有身體多處外傷,骨折。但都很堅強,沒有眼淚,相比之下比起死亡的人們他們是幸運的。我們給傷員進行傷口清創處理包紮後再按國家統一安排轉送到其它城市的大醫院去救治。救治所旁邊有一片草坪空地,做臨時機場。每天有多架直升機,起飛,降落,向各城市轉送傷員。我們還接待軍區就近醫療小分隊送來的傷員,幫助他們完成轉送任務。一天,我在門診收治帳篷里正在處置傷員。門口有人喊;‘誰接傷員’?我抬頭看到一位身高1、65米左右,軍裝有些肥大,袖口和褲腳卷得老高,聽診器在她的軍裝兜裡露出半截,但也能看出她是一位苗條淑女,英姿颯爽臉頰紅撲撲的向我走來。我定神一看“哇!”這不是八一小學比我高一屆的同學孟瑛瑛嗎?她家住18工區,我們參軍後就沒見面了。它鄉遇知己,分外驚喜。她說到唐山參加抗震救災,到今天已經有一個星期沒洗臉沒換內衣了,看她微笑著說著,她的笑容有點靦腆,紅臉蛋上有黑花印,也有淺脫薄皮,{是出汗,暴曬所致}但眼睛有神,仍然是那麼美麗燦爛。那年,孟瑛瑛她剛好21歲已經從醫校畢業成為一名光榮的人民軍醫了。送來傷員後,我們沒有時間多聊,她便閃身消失在抗震救災第一線上。一晃38年過去了,我再也沒有見過她。由於地震破壞了水和電力系統,不能及時恢復。我們也是一週後才能打點水洗臉,當時我留了兩條長辯子,不捨得剪,為了工作方便,只好高高的盤在後腦勺上。大概一個月後才打了盆涼水洗頭,由於出汗和長時間沒洗,滿頭的長髮黏在一起,梳不開。哈哈,那時真的好不講究。也沒有條件講究。

災民知道我們醫院來到以後,紛紛到學校操場救護所請求救助。一時間,我們的救護所變成了救濟所。為救助災民,醫院為他們煮粥,到開飯的時間,我們和災民一塊排隊打粥。有一天,我們帳篷門前,出現一位20多歲的男人,懷裡抱了一個六個月大的男嬰,眼裡含著淚水對我說,請您救一救這個孩子吧!我見狀立刻上前,發現孩子的哭聲已經很微弱了,尋問得知嬰兒的母親被無情的地震奪走了生命。幾天來,孩子爸爸只能給嬰兒喂些水。當他聽說這兒有解放軍的醫院,他懷著一線希望抱著孩子就來了。聽完他的述說,我的鼻子有些酸楚,我馬上跑到食堂請炊事班的同志趕快給嬰兒煮些米湯,米湯煮好後,我又親自用小勺一口一口地喂那個嬰兒。一會兒,嬰兒的狀況有了很大改善,他爸爸臉上的愁容才舒展開。喂完嬰兒後,我立刻跑到政治處向領導反映災區急需奶粉,並要求在空投救災物質中增加奶粉。果然,兩天後在空投物質中就出現了奶粉。在以後的日子裡,我們救災工作中又多了一項為嬰兒服務的項目。當時,我們做人民之所須。發揚了我軍光榮傳統,體現了人民軍隊愛人民的魚水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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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災區後的兩天,我們邊救治傷員邊搭建帳篷,我們的宿舍是幾頂帳篷連建一起的,由於天熱,將兩側的帳篷捲起一半,男女宿舍之間就僅隔一層蓬布。由於是在中學,院裡就地取材,將兩張書桌並在一起,然後再橫上一個書桌,這樣就變成一張雙人床。當然睡兩人很擠,睡覺時要背靠背,不然的話很容易掉床。男同志體形高大,我們經常在夜裡聽到“撲通“的掉床聲,一人掉床,男女帳篷幾十人都能聽到,人們就一陣議論,笑聲,吵醒大家。然後每人下意識地靠一靠同桌上的同志。那時真是苦中有樂,沒有一人有怨言。一週後,後勤保障物質陸續空投下來,後勤保障人員將山東水蜜桃分發在每人睡覺的書桌裡。每天救治傷員忙累一天,連吃飯時間都很緊,更沒有時間吃水果,只有晚上倒在書桌上,才閉著眼從書桌裡摸出水蜜桃,順手將桃子在褥子上蹭兩下,就閉目閤眼地吃幾口,有時桃子沒吃完,人就睡著了。我的兩顆齲齒,就是那時留下的

震後兩週的唐山,天氣炎熱,環境空前汙染,屍體和生活垃圾開始腐敗。蒼蠅大量繁殖。我們帳篷蓬頂本來是白顏色的,蒼蠅一個落一個落滿棚頂,棚頂變成黑顏色的。電燈線它們也不放過,密密麻麻也佈滿了蒼蠅,嚴然變成一個黑色的柱狀。最討厭的是,它們還跟我們搶飯吃。有一位護士,平時很講究的,落一隻蒼蠅,她就扔一小塊米飯,蒼蠅邊落她邊扔,還沒吃飯,一碗飯瞬間就扔光了。剛開始,我也像那個護士一樣,一邊吃一邊趕著蒼蠅,我發現蒼蠅落的比你吃得快,後來索性趕著蒼蠅,趕著吃飯。落上了蒼蠅趕走後飯也不扔了也吃肚了。因你趕走一個又落上幾個,乾脆快吃,和蒼蠅搶飯,吃的快,蒼蠅落的次數就能少些。後來大家也都見怪不怪了,都是落蒼蠅滿碗,趕趕就吃。糧食緊張也不容許扔。災區需要我們,而我們必須要填飽肚子才能更好地為他們服務。蒼蠅的泛濫、水質汙染,人們開始拉肚子,幾乎人人都拉肚子,廁所門口永遠是排著長隊,看著她們你會發現她們的雙腳來回踩著鼓點,其實她們每人都憋得夠嗆。廁所就是旱廁,地上埋四口大缸,每口大缸鋪上兩塊木板,然後用席子一圍,就是廁所。我胃腸本來就不好,就更難逃拉肚的厄運,一有便意就馬上往廁所跑,到那兒還得先排隊。有時,實在憋不住了,就進裡面看看有沒有一個組的特別熟悉的人,如果有就和她背靠背,踩著一塊木板,便在一口缸裡,那是沒辦法的事,總不能便在褲子裡吧。這時,災區的環境汙染越來越重,以致大面積發生痢疾、還有霍亂,破傷風等疾病。為控制疫情,政府派來直升機隔天向空中撒消**。那時七十年代防護裝備比較缺乏,我們天天聞66粉的味道,嗆得直咳嗽。幾天後就發現身旁的綠樹葉子也被燻得變黃而枯萎了。

唐山是7.8級大地震。地震發生時是三伏天,又是凌晨。情形慘不忍睹,唐山市內就沒有看到一座樓房,到處是成片的瓦礫。所不同的是,高樓就是一大堆,矮樓就是一小堆。聽災民說,地震是先左右晃,然後上下顛,之後再左右晃。再結實的房子也經不住這麼折騰啊。唐山市有個駐軍醫院幾百號人卻只有兩個人倖存,一個是副院長到外地開會,一個是在一樓門診值班的護士,地震發生時,她急忙鑽到治療車下,靠喝葡萄糖和生理鹽水維持生命。她在那裡一直撐了七天才被戰士們救出。

我們駐紮的中學屬於唐山市郊,學校院內有幾棟三層樓倒塌半壁。每天餘震不斷,從倒塌樓房的斷壁殘垣中,還能看見屍體的胳膊和大腿,我們每天來回走都能看到,但是那都沒有人去處理,因為當時急需的最要緊的是搶救活著的人,或者有希望活著的人。震後的一週,路邊多了許多小墳包,那是活著的人將親人的遺體扒出後就地掩埋,由於時間緊迫大都沒有木棺,只用土掩埋,而且葬得不深,所以那些遺體常常被無人照料飢餓難耐的生畜拱開,使遺體暴露在外。後期中央從瀋陽等地調配了大量的白色大塑料袋,由部隊戰士將從廢墟中扒出的屍體裝入袋中,很多屍體都是‘’白條‘’,看來有些人是,出生光著身子來,死了光著身子走。很瀟灑。開始是一個屍體裝一個袋。完整的屍體還好裝,後期天氣炎熱,屍體腐爛,變成屍體殘塊,戰士們就用手將許多腐爛屍體殘塊裝入一個個袋子裡,然後裝車運走。

回想起來當時我們救治的有兩個群體,一個是被救助的唐山災民。另一個是參加救災的解放軍幹部戰士。搶險救災的戰士們人人雙手十指都流著血。那個年代救災戰士們沒有手套和口罩,而且救助廢墟下的傷者不能用機械,只能用手一點一點摳,工作不到2小時,手指全都摳破了,有的戰士由於治療不及時患上了破傷風,因此獻出了寶貴的生命。那時他們的年齡也就十八.九歲的樣子,看到他們過早地離開人間,我們都難過地哭了。還有我們的護士姐妹,因患中毒性痢疾發高燒命懸一線,看到後我們都難過地忍不住落下眼淚。但政委在全院軍人大會上嚴厲批評了我們,現在是災區人民最需要我們的時刻,你們為這點事還哭哭涕涕,還像個革命軍人嗎!‘’要奮鬥就會有犧牲,死人的事是經常發生的‘’。聽了政委的話,我們又振作起來。

「後勤老兵的回憶」唐山大地震

由於抗震救災前,我食物中毒休克以後,身體極為虛弱,緊接著又參加唐山抗震救災工作,曾經連續六整天沒有正兒八經地睡覺,加上長時間緊張地搶救傷員工作,我的心臟劇烈的跳動,每分鐘在100次左右,時常出現心慌氣短現象,加之每天拉肚十幾次,但我仍然工作在崗位上。救災工作期間,政治處領導找我談話,並通知我組織上已經批准我為正式黨員。聽到這個消息,我非常高興,在第一次交納黨費時,我交了標準十倍的黨費。兩個月後,我的身體終於支持不住了,工作中險些暈倒,黃鳳蘭醫生看到說,你太累了需要休息一下,於是在治療室的帳篷裡,給我打了50mg的杜冷丁,幾分鐘後我就說不行了,兩腳像踩棉花套子一樣,於是在黃醫生和護士的攙扶下回到了宿舍帳篷裡,然後就昏昏沉沉地睡著了,那一覺是抗震救災以來睡得最死、睡得最長、睡得最香的一覺。

救災後期,上級通令嘉獎,授予我院集體三等功。由於名額有限,全院僅有幾位榮立個人三等功,部份同志受到嘉獎,我也在其中。還有部份同志沒有受到嘉獎。但是,醫院能圓滿完成救災任務是跟每一位同志的付出,廢寢忘食的工作是分不開的。歷史不會忘記他們的。人民不會忘記他們的功勞。

不久,軍區各個醫療隊相繼撤出唐山。121醫院撤的晚一些,但醫院的領導對我很關心,考慮我的身體情況,楊榮科院長讓我第一批撤離唐山,並直接把我送到瀋陽202醫院進行治療,經診斷我已經患上了心肌炎,而且這個疾病它伴隨了我的一生。入院不久,121醫院的謝德利院長專程來醫院看望我,給我送來了慰問品罐頭。那時看病人,罐頭就是最好的禮物了。我也感謝領導對我的關懷。

如今我已是近60歲的老人了。幾十年的軍旅生涯,尤其是經歷了海城和唐山地震的抗震救災,雖然歲月流逝,但很多往事記憶猶新。當年的環境有些艱苦,但對人也是種磨練,人生的經歷是材富,它會給你以後的生活奠定基礎。有了那些不平凡的經歷,使我在以後的生活道路中更能樹立克服困難的勇氣。

有生之年,真的很想有機會和當年共同救災的戰友們。一起回新唐山去看看。

聽完王軍的回憶,讓我深受感動!人民軍隊在國家和人民有難的時刻必須挺身而出,不怕困難不怕犧牲勇往直前。當年的瀋陽軍區121野戰醫院早已改編為瀋陽軍區總醫院北方醫院,但是那段歷史人們是永遠不會忘記的。

「後勤老兵的回憶」唐山大地震

作者照片

王軍供稿

(王軍系瀋陽軍區醫學研究所工作現已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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