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女學生的裙子長度剛剛好


他們是80年代的中學生,生長於一無所有、卻又心潮澎湃的歲月裡。

1979年,攝影記者任曙林藉由拍攝高考的契機,來到了北京一七一中學,立刻被眼前的年輕氣息所吸引,興奮地捕捉下一幕幕畫面。圖為北京第七十五中學高考考場。學生間有說有笑,絲毫不緊張。

北京第143中學,堆在考場外的書包。

採訪結束後,任曙林再次來到一七一,提出拍攝學生的要求,並順利得到了校方同意,可以自由穿梭於校園 —— 這一拍,就是十年。

於是,在沒有手機和濾鏡的年代,整整一代人的中學記憶被印在了褪色的膠片上。

80年代的中學生無疑是幸運的,在最求知若渴的年紀,碰上了改革開放。彼時,新鮮事物湧進校園,遇到一顆顆年輕的心,“所有的毛孔、觸角都張開了。”

那日松是八十年代北師大附中的畢業生,他回憶 ——“那時候的我們喜歡詩歌,喜歡自己排話劇,喜歡電影,我們曠課跑到‘八一廠’,就為了看伯格曼的《處女泉》和《第七封印》。那時候,石康已經是個標準的文藝青年,開始狂寫約翰·克里斯托夫式的長篇小說;王胖子正在北京八中的校園裡彈著吉他,給他的小師妹唱情歌……”

正是如此,當任曙林步入校園後,他驚喜地發現,學生們的生活沒有被書本和試卷裹挾,反而擁有千姿百態的身影。比如,興趣班開始流行。這不是打著“興趣”旗號的課外補習,而是真真正正發展愛好的機會。

到了下午,副課變多,體育課還沒為語數外讓道。學生們有大把的機會離開書桌,去操場舒展身體。

上體育課的女孩。

打排球的女孩。

放學時分,人去樓空,教室往往只剩下一張張書桌,地上還有淡淡的水跡未乾 —— 這是女生在掃地之前往地上灑的水,如果是男生,肯定就烏煙瘴氣了。

儘管學校總是強調要早點回家,總有些同學不願離去。這時候,老師會叮囑幾句就先走了。圖為1984年7月,放學後的操場。

任曙林形容,沒有老師的校園,連空氣裡的味道都變了。只剩下零星幾個學生,分外安靜,卻能看到年輕的靈魂在跳動。

不過,逢年過節和放假前後的大掃除是個例外,同學們都自覺留在學校。擦玻璃是重頭戲,兩人分工,一裡一外,用乾溼抹布和報紙把玻璃抹得一塵不染。

膽子大的,二樓的窗戶也敢跨在上面擦。

這是一場百分百屬於學生的活動 —— 主題自己決定、教室自己佈置、節目自己策劃、小吃和裝飾品也是大家自行安排經費購買。初三的學生要比初一初二更自由些。老師會提前離開,把時間和場地完全交付給男孩女孩。

任曙林記得,一個初三班級的學生,將主題定為了十六歲成人禮,他被邀請過來拍照。教室裡的燈管不夠亮,他就把蠟燭集中在講臺上,映著一張張稚嫩的臉龐。就這樣,1985年的最後一夜,在相機的喀嚓聲裡靜靜翻篇。

拍攝時間久了,任曙林發現了一個小細節 —— 同學們的腿腳總是在動,不停地變換。

於是他乾脆坐在地上,仔細觀察。這一看不得了,一個嶄新的世界開始顯現。

“很奇怪,人的手還會有所掩飾,在腿腳上僅剩修飾了。”有腿腳就會有鞋和襪,男女、脾氣、秉性、心情、思想全部明晃晃地寫在離地三尺之內。

靠著舉一反三的能力,任曙林又發現了正臉之外的可能性。就像電影《一一》裡滿臉困惑的小男孩那樣,任曙林將鏡頭對準了學生們的背影。

操場上,一位女生的背影。

在任曙林拍下的無數背影中,最著名的,要數在北京總政游泳館裡的兩張。

有人調侃,任曙林專拍好看的女孩。他倒不這麼認為,再退一步,如果沒有同年男孩的輝映,那時的女生也不會這般好看。

八十年代早期,北京的中學生沒有校服,只有上體育課的時候才穿上相對整齊的運動服。教室裡,是各自花花綠綠的私服。女生的格子裙大多是的確良的,連衣裙則是晴綸料子的;男生們則喜歡穿白襯衫,捲起泛灰的袖角。

到了八十年代末,寬寬大大的校服才開始在學校中推廣,理由是上級領導擔心學生講究穿戴,影響學習。任曙林回憶,六十年代他上初中時,儘管老師鼓勵大家在一起做事情,男女同學之間還是沒什麼來往。而鏡頭前的這些中學生,觀念上的障礙打破了,不需要學校號召,男女生之間的相處已十分自然。有事就一起辦事,各自也有小天地,家長也不擔心。

一次放學後,任曙林走進一間教室,看到屋裡男生女生各一人,都在最後一排寫作業,互相之間隔了兩排桌椅。教室出奇地安靜,彷彿能聽見“夕陽移動的聲音”。任曙林卻敏銳地察覺到了異樣,拍下照片後,便悄悄退出了教室。直到後來,任曙林才知道,兩個孩子是真的在戀愛。他們聽到有人走過來,趕快分開,保持距離。2011年,《中學生》在798展出的時候,女孩去看了,見到多年前的這一幕,眼淚立刻就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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