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師益友話韓蒙

韓蒙,我的霍邱縣老鄉,小我四歲,房地產運營專家。

第一次見他,我正與棋友對弈,何顯玉老師帶他來。他倆顯然是剛喝完酒,面色泛紅的韓蒙手提一瓶5斤裝的老酒。

“經須沽酒對君酌”。我每見老師,必拖著去喝幾杯。心裡想,那韓蒙酒量不差,不然怎麼會才飲過酒又手拎著酒找我呢?果然,韓蒙嘿嘿又靨足地笑,用標準化的口

音道,“但願長醉不願醒。”韓蒙一副執劍走天涯的架式,不肯讓我幫他拎酒,那酒彷彿是他行走江湖的劍。

良師益友話韓蒙

我的老師何顯玉聲名遠播,現任新安晚報書畫院院長。韓蒙會不會就是界內人士?我以為是,韓蒙留有女士般的包頭,以正中線分開兩邊捲曲的劉海,有柔善更有自信的目光,很有藝術範。

我的猜測並不虛,何老師介紹韓蒙,說韓蒙以當年六安市高考狀元被西安交通大學錄取,任校學生會主席,喜愛文史又博聞強記,心中有“千篇文章萬首詩。”我心為之一震,這下遇高手了!

酒酣耳熟之際,何老師滔滔不絕地說起韓蒙的故事來。韓蒙考上大學那次,縣裡獎勵了500塊錢,鄉里又給了400。家人殺豬宰羊,邀請親朋好友和全村人。村莊上空瀰漫著炊煙,5公里外的另一個村莊人整裝待發。一個時辰後,鑼鼓震天,鞭炮齊鳴,一隊人馬從東口湧入村裡。領頭大漢昂首挺胸桌上坐,開懷大笑地向眾人誇:賢婿上大學,俺們家快活洋帳樣(方言,意為高興至極)!

大家同高興,這是毋庸置疑的。

賢婿,是誰?說話的大漢手牽一個不到10歲的小姑娘。

韓蒙的父親沒能見到這一天,場上喜極而泣的韓母心裡有數。原來,韓父與那大漢系患難之交,曾定下誓約——兒女親家。韓家生下韓蒙,大漢家生了一個男孩,又生一個還是男孩。眼看誓約兌不了現,天意幫助,大漢家老三是個女孩。只是兩個孩子年齡差了十歲,為不影響學習,兩家沒過多提及。

良師益友話韓蒙

韓蒙有才長得又帥,受到了學校從大一到大四,研一到研三,乃至博士生裡眾多美女的喜愛。韓蒙大四那年,已長成13歲的那個小姑娘,從未出過遠門的她竟能一路走出山溝,乘班車坐火車,找到了一千多公里以外的西安交通大學。讓韓蒙感動的是,時值嚴冬只穿單鞋小姑娘帶來了一雙親手縫製的鵝絨棉鞋。更讓韓蒙真情難卻的事還在後面……

話說一半,最讓人急。何老師曾任新安晚報首席記者,會寫更會說,真個是繪聲繪色。

韓蒙見她年齡小,給了點錢,勸她回家。“小妹妹,哥哥這邊有女朋友的。”

小姑娘語出驚人:“沒關係,她(們)是女朋友,我是你老婆。”年齡不是問題,命裡註定的愛終得牽手。“誰言喜鵲只會叫,為情能飛三千里。”那小妹妹名就叫喜鵲。

聽來的故事不可靠,我在隨後與韓蒙的交往中,發自內心地佩服他的才華。那次從酒店出來,見酒店名“豐澤園”,韓蒙一連說出幾個有關“豐澤”的詩句,“昊天降豐澤”、“猶草木之豐澤”……我只記得去過中南海里有個豐澤園。

以後每次與韓蒙聚會,多能聽到他根據不同職業不同姓名,吟誦出與之相關的詩詞。有學前教育工作者在,他便問“我從山中來,帶著蘭花草”的作者。遇中學校長,韓蒙換了一首詩。“採得百花成蜜後,為誰辛苦為誰甜”。詩言志詩助興,不巧,那位校長當時正面臨交流,聽此詩油然而生些許傷感。韓蒙速轉船頭,“喝酒,喝酒!”韓蒙控制住場面,“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見到長沙橘子洲頭公園雕塑者張靈,韓蒙張口就是“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大家談到李清照時,韓蒙帶有動作地表演起來,“九萬里風鵬正舉”。韓蒙有時吟詩時,眼睛時開時閉,一副忘我而陶醉神態,像是融入詩境裡去了。每遇此,總有人出面打岔,詩詞聽多也很累!

如同長劇間段的灰諧小品,韓蒙偶爾會唱幾句黃梅戲,如《路遇》、《夫妻觀燈》。

我曾經鄙視那些總讓人回去翻書的人,真是認知隨年齡而變,今日能讓我回去翻書的人,才是我難得的良師益友。一次,韓蒙對我女兒說了隱藏有我名字的詩句:“旺興添魔力,消煩破宿醒。”我查了一個多小時的資料,都不見出處。不得已,只好電話再請教。語出唐牛僧孺的詩。難怪我不知,唐朝詩人特多,讀李杜還是選著讀,哪有餘力識魚啊龜啊牛什麼的。韓蒙說,知道這首詩的人不多,我有幸成了不多者之一。

良師益友話韓蒙

當有韓蒙生朋友時,我愛介紹說他是我的老鄉。韓蒙接過話以佐證我倆的親密關係和我們倆家一箭之遙:他家羊常吃吃我家小麥。

這句話成了每當我為他介紹新朋友時他必說的話,我問其故,引出了一段讀書之感。原來,這句話出自《列夫-托爾斯泰傳》。是托爾斯泰與放羊美女的搭訕語。

博聞強記只能說記憶力好,不一定文章就能寫的好,我在找機會試探一下。這下機會來了。

數月前,中國著名書法家王家琰、潘家忠創作。我和韓蒙等幾位朋友被邀觀摩,我據此寫了一篇《風生水起馬踏歸》,心裡沒有底。發小明明不日前,給我兩瓶老酒,酒不貴,40年前賣兩塊一毛四。這兩瓶酒至少有40年了,瓶底滿是泥巴,商標紙已潰爛,依稀可見“明光……曲”的字。藏品慰老鄉文友,正是它圓滿歸宿。喝酒論文,對,再順便請韓蒙幫我把文章看看。

美酒如同美女一般,總是令人難忘。至今打起飽嗝來,還能聞到那次老酒的幽香。喝酒之人寫到酒,就愛跑題,得回頭。那次宴中,韓蒙聽了我的文章,又聽一遍,仍是不語,眼睛總是盯著漸減的老酒。

做人要厚道,喝了人家老酒,不能不說話啊!我可能為難他了,畢竟,幫助修改文章的話不好說。

等到酒差不多夠桌人一小杯酒時,韓蒙終於開說了。

“仕旺老哥,我來說今天剛背下的一篇文章,柳宗元的《小石潭記》”。我和同桌的朋友們不覺突兀,畢竟聽聊也是增知。

“那《小石潭記》不到200字,移步換景,變焦特寫,潭的概貌、游魚形態、潭岸地勢、作者感受盡在文中。”圍桌者多以《小石潭記》為美文,點首贊同。

“與作者同遊尚有幾人,相互間對話自不會少,作者如何在文中處理呢?”

良師益友話韓蒙

雖然圓桌上每個人的視角都大於180度,多雙眼睛還是沒有聚焦美女,專等帥哥。

“同遊者曰:……”

韓蒙用自己讀書感的方式提示,保全了任何人都看重的面子。當夜,我對《風生水起馬踏歸》進行了修改,結尾一句:觀摩者:……牽報者:顯玉也。

人說,一個人是什麼境界,看看他所交的朋友就知道了。這句話有一定道理。

一次與朋友宴聚,朋友中有一人因生意不順而寂寞寡歡。韓蒙吹起牛來。那六祖慧能,24歲時父逝,家貧以砍柴奉母。一日聽到有人口誦: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問知,語出《金剛經》,從五祖弘忍處學得。得賙濟便安頓好母親,奔學於五祖。數月後,五祖徵偈語傳衣缽。慧能作: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五祖驚異。當時已升任上座的神秀羨慕嫉妒恨,指派慧明追殺南逃的慧能。

韓蒙停頓下來,同桌的人渴盼忘飲。共飲一杯酒,並沒有打斷敘述的精彩。

風動幡動仁者心動。那慧能遭遇一路追殺,漸感體力難支。偏巧,雨後的大水灌滿了眼前的大河。更偏巧,大河讓一個急於過河的美女焦灼。怎麼辦?殺聲迫近。慧能抱著美女涉水渡河,力已盡心有所善,過了河剛放下美女。慧明以輕便之身過河了,大聲喝道:出家之人,懷抱美色,敗我佛祖,快來受死!那慧能不知,抑或慧明也是不知。遇救的美女,正是神秀派來的尼姑,施了美人計呢。慧能對慧明說:我什麼都放下了,你(們)還有什麼放不下的?

據說,此話穿透力極強。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慧明成了六祖的第一大弟子。

韓蒙一席話,滿桌人開懷,那失意的朋友笑容尤其燦爛。

詩書畫同源。韓蒙書法有十分了得,他常藉著豪飲的興致,為在場的每位朋友寫一副字。一次,場上每位朋友還想多多益善,我手早已癢癢,借酒壯膽寫了“祖國書道,藝苑獨英”幾個條副。韓蒙評價說:仕旺老哥膽子大還手不抖。待次日我酒全醒後,羞愧難當。想起當初陳真找霍元甲報仇,陳真師傅獨臂老人說陳真:你再練十年,也打不過他(霍元甲)。因此我聯想,我再練十年,只能望韓興嘆,無論詩詞文書酒歌。

與韓蒙接觸幾年,他至少影響了我兩點。我提倡酒桌上多說話,你說是吹牛也成。人生有涯,任何人都不可能盡知百科,互學即互補。任何人讀過的書歷過的事,若表達不出,其效是大打折扣的。二是,聽了他的說,我或是查閱,或是求證,或是興趣使然,算是被迫地讀了一些書的。

好在,我和韓蒙已成好友,願交往隨著長壽增,我再學和再練的時間何止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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