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感觸總寂寂地在心裡的一隅獨坐,不留意時還以爲它成了泥


有些感觸總寂寂地在心裡的一隅獨坐,不留意時還以為它成了泥

許是週末的緣故,假期總是過得奇快,時間明顯不夠用,可是夠用的時間又無處覓尋。這也正是我向來不肯過多睡覺的原因。

夜深了,辦公室裡只有我一人,但我並不感到寂寞。端起茶杯,立在窗前,看著沒有星星的夜空惶惶然。我忽然感到很陌生,而且這種陌生感一直都與我有著很深的不可言說的牽連。然而我對這種牽連感到欣慰,覺得自己沉沉地存在著,應該可以為自己做更多的事情。也為其他人。

據說許多作家在更闌人靜燈明茶熱之際,往往逸興遄飛,腦袋最是好使。我不知道是否果真如此,但藉著閒暇,考慮是否該把看書或者寫作提上日程,上升到一個計劃的高度?這樣想著,時而明朗時而茫然,幾乎讓我有點眩暈之感,覺得不很真實似的。太容易落實的想法也許不牢靠,我將心中的興奮刪去大半,較為冷靜地籌劃著一些事。我漸漸適應了這樣的一種思維,正如入鮑魚之肆已久。

一切都未定下來,我無法不擔心。

現在的我的確比原來膽小,載重能力也未必見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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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吃過一些苦頭的,同時看到有很多的人更絕望,在掙扎。但我也知道,如果我不保持清醒,給自己太多同情,則我自己精神上的掛礙必定更多,要讓自己不快樂。我不敢對別人的心理發皮相之論,但就我自己而言,的確感覺,少些紛擾,能多換得些小歡喜。

迴歸這這大半年,在屈服中大著膽子想一想,自己只痴長了一歲,生活竟過得如此地不對味。我既偏離了自己曾經預設的軌道,又沒學會一種全新的生活技巧,把武漢由白紙弄成塗鴉。即使是白開水一般的日子,我也拖泥帶水地攙和著一些惶恐,在外界和自造的攪拌中直覺頭暈,跟別人的自如大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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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惡、友情愛情之類的問題,以前雖然有時也在腦子裡過,但並不細想,現在不同了,常在心裡縈繞著。別人略帶惡意的眼神,我放不下;別人的一句關照,我也很上心。這莫非正是一個下墜的虛弱者的心理特徵?!這社會的成功者,即使不說超越了善惡,也肯定沒有閒暇考慮這些蒼白的問題。但我竟然沒有內疚。是憤世嫉俗的一種表現嗎,未必,我還沒有積攢起那麼多的熱情。更準確的解釋是,現在的某些時候,我以自己的是為是,以自己的非為非。這不僅僅是剛愎自用,更是自私。真的嗎?

近來,我有些莫名的乏,累了,便燃上一根菸,在煙縷嫋動之際奇想,是否該抽幾天時間,躲到一個闃靜無人的地方,認真地總結一下。但轉念間,我就覺得這念頭太奢侈。

我回憶起自己的求學時光,簡陋的寢室中,藏著多少富麗而乾淨的夢。然而卻變得異常遙遠,遙不可及遙不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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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我坐出租車,碰到健談的司機,我有時還會說希望下次還有機會坐你的車。

這是一句難以兌現的話。難以兌現的事還很多,人這一生,往往滿以為是在爭取,其實卻是在錯過。倔強地走,到最後,才發現自己什麼也沒有。

這幾年,有不少的感觸,但在人前,我向來不提這些,而只拿面上的東西說事。當然,也沒人主動跟我提,好像彼此心照。這些感觸總寂寂地在心裡的一隅獨坐,不留意時還以為它成了泥;可避了人群,再一細想,偏又覺得好像有東西在生長。我怕是一己的偏見,有毒,帶刺。

都不容易,應該有一些相似的感受。所以我的歷史,對現在的我多少有借鑑意義。

最近想起一位朋友,不知道如今怎樣了。幾年前,他最後一次來找我時,眼光顯得淡漠和遊移,有如沉痾在身。形象也不講究,都因為懶,皮鞋灰灰的,頭髮倒很精神。但我也沒太在意,因為前兩次見他,他的狀態也不是太好。我說話也不多,只鼓勵他在外面好好混,以後回來一起撈世界。但為了他好,我還是會旁敲側擊勸他兩句。即使自己成了《舊約》裡所謂的“安慰約伯的人”,費力卻不招人喜歡,那也無所謂,心到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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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與人之間有時就是這樣,打交道少時,客氣和寬容的時候居多,相處久了,就易生排斥與芥蒂。大多如此。

那次告別沒有句號。我在路邊悵然站了一會,吸了一根菸,突然覺得,我們都只是孩子。

我們都只是孩子。這個感覺讓我很不自在很多天。

當然,我並沒有什麼義務。但我肯定希望他還活著,雖然他的存活對我似乎也談不上有什麼好處。也許將來有一天,在武漢或者別的什麼地方,我們能再遇見,如果遇見,我一定給他很好的笑臉。生活中應該多一些類似的有趣而溫暖的事。生活的趣味,也許就在於一些不經意的瑣碎的細節,而與宏大、金錢、地位無涉。我害怕這些細節,稍微一戀上它們,我就發現自己與現實存在著某種彆扭,這種彆扭讓我心累。

說的也是。有時我想到人和人的這種錯過,會莫名其妙地傷感,同時覺得自己不過是隻蝸牛。

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的開篇,米蘭·昆德拉講過一句很正確的話:在這個世界上,一切都預先被諒解了,一切也就被卑鄙地許可了。一場種族的屠殺都是如此,何況其他。

所以我經常覺得自己好像被許多矛盾纏繞著。比如別人講個笑話,且不論笑話本身是否真的好笑,但在眾人起鬨的當口我的笑依然顯得很有節制;又或者我也主動講葷話,往流行裡湊,但又不很來勁。例子很多,讓我明顯覺得我的很大一部分神經都處於怠工或內省的狀態,沒有盡情地對外。或者沒有朝氣。

子風的盛意和殷情,我表示讚譽,卻不好再推脫。撒謊的感覺,我不太習慣,覺得自己“為人謀而不忠”,就是給予子風這樣一個老朋友的真誠也只能因客觀原因很有限。但又安慰自己,任何人的真誠都有限,人們每天都必定要說許多的假話,只不過大部分無害於人罷了。可是收到他發過來的素材,還是弄得我眉頭不展,因為他的文字水平比較糟糕,不僅胡亂用詞,很多地方的敘述還不符邏輯,如混淆因果,或顛倒順序。這還好辦,更麻煩的是,有些我更感興趣的事情,他偏偏使出了蹩腳的“春秋筆法”。無奈,我只得加添些揣摩和想象。有時也拿個比喻自慰:鐵杵磨成針所費的只是工夫,而把針還原成鐵杵就是神奇了。

為了讓筆下“我”的言行能統統歸到子風的帳上,不致於誕下一個多重人格的角色,或者過多地投射我自己的影子,在創作過程中我恐怕要時時反顧,檢點“子風”的言行。盲人摸象固然容易有失偏頗,但只要手不閒著,越摸越像也是無疑。所以我自信,能大致不差地還原虛擬。即使些小細節與事實有齟齬,相信也是事贗理真,配得上差強人意的評價。

如果以後寫成這本小說,會有怎樣的反應,我不願去想。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明天如何,何況他的。近來的許多事,都讓我感到生活的無常,冷汗直流。我再次決定,要認真地做一件事,然後更好地做我自己。

很想這不是一個奢望。

閒話講得夠多,我看可以收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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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微微亮了,晨風吹來,不太冷。但我把外套的拉鍊拉好,手也不再裸露在外,藏到口袋裡。我聳著肩,輕輕嘆了一口氣。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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