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永懷:永懷初心,永懷赤心,永懷恆心

幾年前他曾講過“我來到美國是為了我的祖國”這種話,幾年後初心無改。

1988年,在中國科學院力學研究所大院東側綠蔭叢中為郭永懷樹立了一尊漢白玉雕像。

1999年,郭永懷被授予兩彈一星。

2018年,國際小行星中心正式將一顆小行星被永久命名為"郭永懷星"。

這些遲來的榮譽靜靜地祭奠著那位一直未能出席的英靈。

至今,距郭先生離世又過了19年,但人們未曾忘記,如同他未曾離去。

為人子弟

也許,這世界上只有知識是不問出身,它為人們設下關卡,任何人都可以一試。

也許,來自偏僻農村的貧寒少年需要花上更多的時間才能和衣食無憂的學子站在同一個起跑線上,但這並不意味著他會輸。

24歲,郭永懷剛剛考入南開大學物理系。兩年後,他進入北大物理系學習。1935年畢業後,他留校任助教兼做研究工作,曾和吳大猷等一起研究過喇曼效應。這大概是最美好的時光,燕園的象牙塔溫柔的擁抱這位歷盡艱辛的寒門學子,知識的關卡一路被攻破。

兩年後戰爭爆發,一切戛然而止。

人如浮萍草芥,在飄搖亂世裡無可依附,在變天的世道里艱難存活。

1938年,燕園停課,郭永懷回到家鄉威海任教。

同年,威海淪陷,郭永懷輾轉到昆明西南聯合大學半工半讀,研究湍流理論。

戰爭是國家覺醒或者衰敗的分水嶺,是一個人確立人生方向的催化素。

目睹了戰爭對祥和的蠶食鯨吞,體嘗過顛沛流離卻仍舊無家可歸的心酸,“科學救國”的種子不知何日已埋根心底,勃動待發。

1939年,恰巧中英庚款留學項目啟動。

郭永懷這些年所打下的堅實的數理基礎給了他“科學救國夢”一個破土而出的機會。

翌年9月,郭永懷來到加拿大多倫多大學,在辛格指導下從事研究。

祖國的戰爭仍未休止,在他鄉學習的兒子如何能安。時間,時間是他唯一能夠爭取的東西。獲得一個碩士學位或許有人要用兩年,三年,但沒有人想過是半年。

《可壓縮粘性流體在直管中的流動》的發佈和碩士學位的嘉獎,郭永懷只用掉了半年的留學時間,他的優秀受到導師辛格的讚賞。腳步是不可以停下的,在這段安寧的學習時光裡,他要努力走的更遠一些。

1941年,他師從航空大師卡門教授,在美國西岸加州理工學院古根海姆航空實驗室進行學習。他主動提出要進行當時空氣動力學的前沿問題——跨聲速流下連續解的研究。

1945年,帶著導師高度地褒獎,郭永懷拿到了博士學位。然而祖國的戰火此時已經包裹了整個疆土,無法再騰出手來,給遠遊的兒子開門。

徘徊在外的遊子,在康奈爾大學稍且暫住,繼續孕育科技強國的夢。

不忘初心

1949年,新中國在義勇軍進行曲中宣佈成立,冉冉升起的五星紅旗像是燈塔為出門在外的遊子照清了回家的方向。

很快,17位學子千里回國,回國潮就此點燃,留學回國委員會也一併成立,祖國母親終於能夠敞開懷抱迎接在外遊蕩的孩子們。

郭永懷當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可能在別人看來,正確的二選一完全應該是另一個答案。畢竟一面是康內爾大學教授職位和美國的同事好友,另一邊是十幾年未謀面一窮二白起步階段的國家。


郭永懷:永懷初心,永懷赤心,永懷恆心


但也許人生的選擇不能夠總是用這些外在的條件來衡量。

許過的諾言,立下過的志向,多年的想念。

幾年前他曾講過“我來到美國是為了我的祖國”這種話,幾年後初心無改。

師者當如此

為師者,可謂之擺渡者,傳道授業解惑;亦可謂之指路明燈,為學生所追隨的人。對於在國外所追隨他的中國學子,沒有什麼能夠比得上親眼目睹了恩師郭永懷先生不改的初心、焚掉書稿的決心所來的震撼。

“老師您為我們指明瞭方向,那是我們未來回去的地方。”精神傳承的接力棒,郭永懷穩穩地遞到了下一代人身上。

知識是一個個的火種,如果能夠儘可能的播撒,那祖國的疆土將是何等的壯闊場面:燃盡一切愚昧和破舊,燃化冰封的冬季迎來煥新溫暖的春天。

於是回國後,他任教於中科院力學所。


郭永懷:永懷初心,永懷赤心,永懷恆心

郭永懷授課(圖片來源:confluence.win.fenqi.im)



但又不僅僅如此。

化學物理系的主任是他,三峽大壩核武器攻擊的研究主任也是他,西南工程物理學院的副院長是他。

《力學學報》和《力學譯叢》兩個雜誌的主編是他,翻譯並出版了普朗特《流體力學概論》的人也是他。

就這樣和時間賽跑著,回國後的日日月月就這樣度過。看起來他幾乎跑贏了時間,但卻是以著超常人的速度衰老下去。不到半百,雙鬢就已悄然斑白。


郭永懷:永懷初心,永懷赤心,永懷恆心



就這樣奔走在祖國廣袤的土地上,留下星星點點的教誨,渴盼著有一天,中國不再被留學的的學子認為是不該回來的地方,不再被嘲笑、被輕視。

夢想照進現實

上世界的五十年代,和平的曙光雖已照臨,卻仍值多事之秋。廣島、長崎原子彈的餘煙尚未散去,前蘇聯伸出的援手又已撤回。中國的經濟還尚未從戰爭後的病痛中完全復甦,剛剛磕磕碰碰地完成了三大改造,頭頂卻籠罩了來自美國的核陰影。

國不強則敵者眾,助者寡。

國防的力量的建設,刻不容緩。

1957年,蘇聯發射成功了第一顆人造衛星,中科院的星際航行第一屆座談會也如期展開。郭永懷在其中針對性地就運載工具、推進劑、姿態控制、氣動力、氣動熱等發表了許多重要見解和主張,並在之後一直積極地予以自己的學術建議。

終於,祖國向自己下了八年完成原子的通牒。

倒計時自1959年開始。

從空白的設計圖紙到升騰在羅布泊高空的蘑菇雲,這條路究竟有多遠未可知,只能和大家一道,儘可能快一點,再快一點。

北京到青海金銀灘,再到四川綿陽和梓潼,短時間內不斷累積的飛行里程丈量著他的努力,也踐行著一個理想主義者是如何親力親為,將理論實踐相結合。

而在這期間,他還做了許多其他的事情。比如負責衛星本體設計的人造衛星研究院的領導工作。

這麼多的擔子,他都擔得很穩。這種超負荷的勞心勞力未見過任何推辭,或許是因為這是他一直以來的心願與理想。

1968年12月5日凌晨,郭永懷從青海試驗基地赴北京彙報,但首都機場卻未能等到他的身影。墜毀的飛機帶走了他的靈魂,留下了抵死相拼保下的傳承文件。失事的大火幾乎焚化了一切,卻在兩具用身體保護的導彈相關文稿前止步。

飛機在離地面四百米的高空失控,逐漸加速地衝向地面,在觸地時幾乎所有人員瞬間死亡。

加速下墜的飛機走完四百米,那就是容許他作出反應的時間。

他這些年所有吃的苦,只是為了那一直不滅的科學救國夢。

這是一個漫長但有始有終的夢想,它被郭永懷發現,並在漫長的歲月裡始終被呵護珍藏。

那個夢,自戰爭爆發開始埋於心底,自遠遊學習的時候破土抽葉,當其決然回國的時候在心裡長成不可動搖的堅定支柱,並在而今悄然爬滿果實。

他因為這個夢丟棄過金錢,地位,安穩,到這一刻,他要交付生命了。

我也突然想到了他焚燒書稿的大火,一樣的,充滿了決絕果斷。

“我到美國來是為了我的祖國。”當年他如此說。

他這一生,無愧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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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

郭永懷(1909年4月4日-1968年12月5日),男,山東榮成人,中共黨員。著名力學家、應用數學家、空氣動力學家,中國科學院學部委員(即中國科學院院士),近代力學事業的奠基人之一,中國科學技術大學化學物理系首任系主任。

郭永懷長期從事航空工程研究,發現了上臨界馬赫數,發展了奇異攝動理論中的變形座標法,即國際上公認的PLK方法,倡導了中國的高超聲速流、電磁流體力學、爆炸力學的研究,培養了優秀力學人才。擔負了國防科學研究的業務領導工作,為發展導彈、核彈與衛星事業作出了重要貢獻。1999年被授予"兩彈一星功勳獎章",是該群體中唯一一位獲得"烈士"稱號的科學家。

2018年7月,國際小行星中心已正式向國際社會發布公告,編號為212796號的小行星被永久命名為"郭永懷星"。


郭永懷:永懷初心,永懷赤心,永懷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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