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青年的青年節,還有慶祝的必要嗎?

韓青 | 文

今天是五四青年節,空氣中卻瀰漫著中老年的氣息。校園裡的一條條標語,更像是一副副緬懷青年的輓聯。在中國,青年已經死去。青年人的節日,一直由一些中老年把持。若不相信,請環顧四周,你還能找得到幾位真正的青年?

可能有人不相信,我身邊的年青人一抓一大把啊,怎能說沒有青年?可敬愛的叔叔阿姨們,年青是不能和青年劃等號的啊。年青說的是生理年齡,而青年強調的是心理狀態。

陳獨秀先生曾寫過《敬告青年》一文,作為《青年雜誌》(即《新青年》的前身)的發刊詞。在文中,他提到判斷是否青年的六條標準:自主的而非奴隸的,進步的而非保守的、進取的而非退隱的、世界的而非鎖國的、實利的而非虛文的、科學的而非想象的。他以此觀之,發現所見之人,青年其年齡,而老年其身體者十之五焉;青年其年齡或身體,而老年其腦神經者十之九焉。

沒有青年的青年節,還有慶祝的必要嗎?

如今的情況,未必比當時更為樂觀。在防火牆的包裹之中,我們已經習慣了坐井觀天,寧願把局域網當成互聯網,把那孔天空當成整個世界;在房價的重壓之下,我們早出晚歸,拼命工作,為了能在大城市中有個棲身之所,不惜拋下年少時的夢想;在世俗的期待之中,我們按照別人的規劃、別人的建議,按部就班的上學工作、結婚、生子,以為那就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在物慾的誘惑之下,我們努力奮鬥,買房、換房,買車、換車,交女朋友、換女朋友,用網銀的餘額來保障內心的安全,用滿身的名牌掩飾內心的空虛。

我們的身體雖還年青,但精神已經跨入了中年。沒了青年的傲氣,只有中年的服氣,沒了青年的銳氣,只有中年的焦慮,沒了青年的灑脫,只有中年的猥瑣,我們以為這是在邁向成熟,其實只是在邁向墳墓,我們以為這是在追尋幸福,其實只是在迎合世俗。波茲曼曾寫過一本書叫《童年的消逝》,他想不到青年也會消逝,中國人可以直接從嬰兒期跨入中年期。

面對另一個自我的抗議,我們要麼在KTV中唱出自己的憂傷,吼出曾經的夢想,要麼在遊戲中過上另一種生活,或偷取能量,或發起戰鬥,以找尋日常生活中沒有的樂趣和激情。但發洩和逃避,正是中年人排遣焦慮的方式。

中年是熬出來的,青年是做出來的。我們雖然受過十幾年的教育,但他們只是告訴我們如何做小大人、如何做大小人,很少有人告訴我們如何做一個青年。

那什麼是青年呢?陳獨秀說,青年如初春,如朝日,如百卉之萌動,如利刃之新發於硎,人生最可寶貴之時期也。要我說,青年應時而變,與時俱進,逐真理,求公義,心無長物,了無掛礙,如雲如海如山,自由自如自在。

青年,最應該與中年劃清界限。因為青年有理想,中年知天命,青年爭權利,中年求權力,青年注重規則,中年看重特權,青年能捨棄,中年患失去,青年求精神,中年逐物慾,青年肯奮鬥,中年怕吃苦,青年站著掙錢,中年跪著守錢,青年有寫不完的稿子,中年有還不完的稿債,青年是把火,中年是團氣,青年想要改變世界、成為自己,中年只想適應社會、調整自己。

青年,不是一個名詞,而是一個動詞,不是年青人的專利,而是所有人的權利。可惜的是,很多人寧願花錢美容,也不願用心年青。她們不明白,想要青春永駐,靠得不是昂貴的化妝品,而是高貴的靈魂——理想和使命。我最為敬佩的,是各個行業的常青樹,哪怕他們頭髮已經花白,但仍能老夫聊發少年狂。

拿公益行業來說,記得去年基金會論壇,年近七十的徐永光老師竟然小跑入場,一躍上臺,讓很多年輕人都為之驚歎;記得前年公益通識後廚房,年過五十的梁曉燕老師,剛剛開完一整天的燒腦會議,晚上又長途奔波到另一會場,面對上百號本地公益人侃侃而談,信手拈來就是一個感人的故事,一講就是一兩個小時,她的雙眼閃爍著光芒,像是身上帶了一臺永動機。

茨威格說,一個人生命中最大的幸運,莫過於在他的人生中途,即在他年富力強的時候發現了自己的使命。是的,這樣才能永葆青春,每天都可以是青年節。否則,就只能向著油膩猥瑣的中年一路狂奔,在青年節時曬曬自己年青時的照片,合成一下前世的照片,將青年節過成一個緬懷青年的清明節。

沒有青年的青年節,還有慶祝的必要嗎?

青年,不該在自己的小世界中顧影自憐,而應去更為廣闊的的天地中任性放飛。無自由,不青年,無理想,難年青。每個青年節,都該有一份和中老年劃清界限的自我宣言。


韓青,公益人,評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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