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愛叫做放手,爲愛放棄一生相守

有一種愛叫做放手,為愛放棄一生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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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我14歲,母后死了。

我見到她的時候,她正冰冷地躺在那,一動不動,臉色蒼白,渾身上下佈滿著傷痕,每一處的淤傷,猙獰不堪。

一直守在母后身邊的嬤嬤說,母后臨死的時候,還在望著門外,盼望著那個人出現。嬤嬤說完,便也隨母后去了。

我望著外面的天空,秋風瑟瑟,落葉蕭索,這個世上靜默寂寥,就只剩下我一個了。

後來我被告知,要被送去漠北和親。

那日風沙很大,我坐在轎子裡,連日的奔波趕路,讓我一點精神都沒有,大多數的時候,我都在與周公聊天,只是那一日,我第一次夢見母后。我躲在簾子後面,看著母后與父皇爭吵,突然父皇變成了一條大蟒蛇,將母后吞進肚子,我害怕極了,我拼命地奔跑,可還是逃不出去,在我快要被吃掉的時候,被外面的嘈雜聲吵醒了。

我敲了敲轎子內壁,詢問外面情況,傳來聲音:“公主,我們遇上土匪了,你待在裡面千萬不要出來。”

這荒無人煙的地方,竟然也會出現土匪。

我透著簾子的隙縫,打量著外面的情況,轎伕抬著轎子拼命地奔跑,我在轎子裡被晃的七分八素。陡然轎子停止了,外面靜悄悄的。我掀開簾子一看,到處都是死屍。

我離開轎子,想找個地方藏起來,可四周都是荒蕪,我無處可躲。遠處一個穿著青墨色衣服的男子向我走來,我摸到袖中的一把短刀,準備放手一博,雖然顫抖著,可還是將手中的刀拼命刺出。

一陣刺痛,短刀就這樣被奪去,天暈地轉,我落入一個陌生的懷抱,紅色的嫁衣糾纏著青墨色的衣衫,映入眼簾的,是一雙諱莫如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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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之後,我被安置在一處別院,是個四方的院子。這裡的下人嘴巴很嚴,我一直都沒能問出虜我來的人是誰。

一日,那人終於想起來要見我,踏進前廳,除了那位少年,還有一位妙齡少女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用著滿含愛意的目光望著身側之人。才子佳人,確是一番景象。

他說:“瓊華公主,請坐。”

我沒有多少驚訝,我只是沒想到,劫持我的是人會是城南王司徒煜,看他的樣子,不像傳聞中說的那樣不學無術,懦弱無能。

我安靜地坐下來,靜默著不出聲,等著他說出自己的目的。

卻聽到他開口說:“念薇,你先下去。”那少女臉色白了又白,忿忿地走出去。然後才對著我示意道:“公主,請喝茶。”

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好茶,茶香濃郁,不似凡品,放下茶杯,想著他該說說自己的目的了,卻見他還在用心品著茶,論耐心,我承認自己輸了,“王爺將我虜來,不殺我,也不放了我,是何目的。”

停頓良久,才聽見他開口說道:“當日截殺公主的是明貴妃的人馬,我碰巧路過,有幸救了公主,當我第一眼見到公主的時候,便心繫於公主,今日早朝,我已經請旨求娶公主為妻,皇上答應了。”

他說他心繫於我,我想這是世上最蠢的謊話了,嗤笑道:“王爺編故事的本領果然一流。”

他說:“不日皇上便會下旨將松月公主送去漠北和親。”

東郡國人人都知道,松月公主是明貴妃的掌上明珠,是父皇最寵愛的女兒。我蹙了蹙眉頭,越發地看不懂面前這個人了。

他似乎看出我的疑慮,他說他知道我母后的死因,還說可以幫我報仇,我所受的委屈、屈辱,他也都會一一幫我討回來。

只要我嫁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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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動搖了,我可以不在乎自己所遭受到的一切,可是母妃的死一直是我心底的一根刺,我不能不在乎。

外面已是深秋,金黃的楓葉落滿整個庭院,秋風瑟瑟,空氣中已經有了涼意。我看著他,點了點頭。

我已是浮萍,無所依靠,對情愛之事無所強求,所盼的只是他的信守承諾,讓我可以還母后一個公道。

紅妝十里,我就這樣把自己嫁了,婚後,司徒煜沒有強迫於我,給了我自由,也給了我一個王妃應有的體面。

他沒有側妃,沒有通房,他說這輩子只會娶我一個。整日裡就守著我,每日除了上朝,便是賴在我的房裡,每次外出回來,也必為我帶回南街的點心。他說我太瘦了,養胖了抱著才舒服。

二月初八,我去佛堂為母后超度,回來的路上遇上流匪,在我孤立無援,快要命喪劍下的時候,司徒煜挺身替我擋了那一劍,那一劍刺的很深,他躺在我的懷裡,反覆確認我無事後才肯閉上眼睛,那時,他流了好多的血,鮮血染紅了我身上的白衣。

那時我第一次認真地看著他,覺得他是那樣的好看,我第一次有了想要把一個人珍藏在心底的衝動,日思夜想,日夜期盼。

司徒煜昏睡了七日才醒過來,醒來越發像個孩子,見到我才肯吃藥,拉著我的手才肯睡覺。我也不想和他分開,一刻也不想。

後來我問他,那日為什麼要救我。

他說:“你是我的妻,保護你是我的責任。”

那時候,我便在想,如果世間有完美夫君的話,定是他這個模樣;世間有完美生活的話,定是眼前這般場景。

只是有個遺憾,我一直都未能懷上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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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在平淡中度過,忽有一日傳來六阿哥溫瑞叛亂的消息,司徒煜奉命圍剿,那時我們第一次分開這麼久,不過好在,他常會給我寫信,他說他想我,時時刻刻都在想。

這場仗打了三個月,最後,溫瑞兵敗自殺,明貴妃御賜毒酒。

我去見了明貴妃最後一面。再次踏入阿房宮,不見往日的奢華,端莊華麗,阿房宮儼然成了一處寒宮。

我問她當初為什麼要自毀子嗣,嫁禍給母后,最後還要害了母后性命。

她說,“後宮的女人,那個不是拼命的往上爬,為達到目的就必須學會不擇手段。那個女人真是傻得個可憐,還問皇上有沒有愛過她,皇上怎麼會愛上她,皇上愛的人是我,皇上說了他只愛我一人。那個女人,竟然還妄想得到皇上的心,心甘情願為皇上付出一切又如何,最後還不是我動了動嘴皮,皇上便把她打入了寒宮。”

我和母后所遭受的一切,全是拜她所賜 ,我讓她們捏著她的下顎,逼著她抬頭看著我的眼睛,“就算如此,你也只不過是個貴妃,而母后,依舊是父皇唯一的皇后。”

當初她誘騙母妃喝下毒酒,今日我也將那毒酒灌入她口中,我看著她在地上疼的滿地打滾,看著她呼吸減緩直至消失,看著她的軀體漸漸挺直僵硬。

回到王府後,我便病了,御醫來瞧,說是心病。

司徒煜開始變得很忙,沒有時間見我,我整日躺在貴妃椅上,等著他回來。儼然成了望夫石,日日盼著郎君歸來,只是等了十日,他也沒來看我一眼。

宮裡傳來消息稱父皇病重,宣我進宮侍疾。

從小到大,我見到父皇的次數屈指可數。每次見到父皇陪著松月和溫瑞,我都只能偷偷地躲在一旁。我問母后,父皇為什麼不喜歡我,母后騙我說父皇沒有不喜歡我,父皇他只是太忙了。

我看著龍榻上的那個人,病重纏身,不復往日威嚴,可我並沒有感到報仇後的快感。

父皇醒來後便一直望著遠方,良久才轉過頭,說:“瓊華,不要恨父皇。”

我沒有回答,端起一旁的湯藥,試了試溫度,才將藥一口一口地送入父皇口中。喝完藥,他又絮叨了一遍。

恨嗎?

我說我恨,我如何不恨。我多希望剛剛的那碗湯藥是一碗毒藥。

可是母后她不讓我恨你,她說父皇有自己的苦衷,有自己的無奈,她願意承受那些欺辱,讓父皇可以坐穩這個皇位。

我看著父皇的眼神渙散,向遠方伸出手,“煙兒,朕以為,你進了寒宮便徹底安全了,一切都是朕的錯,是朕沒能好好保護你。”

野史有載:公元1380年,東郡皇薨逝,傳位於司徒煜,其死後與楚皇后合葬於帝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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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煜登基後,對我越發冷淡,連我的皇后冊封禮,他也是一再拖延。這些我都不在乎,我只是很想他,我去御書房見他,卻撞見他和一女子衣衫不整地抱在一起。

我攏了攏身上的顧繡披風,卻還是阻擋不住這隆冬臘月的寒冷。我站在那,眼裡只看著他,我在等他的解釋。

他開口卻說:“皇后鳳體抱恙,鳳鸞宮不許任何人打擾。”說完便將我囚禁在宮裡,我待在這四方的院子裡,聽著他納了一個又一個妃子。

當日御書房裡的女子闖進了鳳鸞宮,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她說她叫念薇,是重臣之女,皇上已經封她為薇貴妃,等孩子生下來,便會廢了我立她為後。

她說,我還沒有行冊封禮,便還不是皇后,不配這妝容,吩咐手下動手撕扯我頭上的鳳冠,珠子掉落,幾綹青絲掉落。

我拾起地上的鳳冠,沒讓眼眶中的淚水落下來,如果我不是皇后,當日為什麼要親手為我戴上這個鳳冠,可如果我是皇后,今日又為何要這般縱容她。以下犯上,可是大不敬之罪啊。

此時外面下起了暴雪,雪花飄零、墜落。我頭痛欲裂,我想起了夜夜對著燭光哭泣的母后。

宮裡人素來捧高踩低,失了寵的皇后,如同地上的螞蟻一般,任人宰割。剛開始我還可以騙自己,只是冬天過去了,眼下夏天都要來了,一切還是沒有改變,我想我也該死心了。

可即便如此,念薇也容不下我了。一碗毒藥,還是送到了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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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最終,我沒有死,有人偷偷換了藥,將我帶去了西楚國。西楚國是母后的家鄉,西楚皇憐惜我,給了我長公主的封號。

翌年,西楚皇告訴我,西楚相王有意要娶我為妃。

我說我不願意。

他說:“你遲遲不肯嫁人 ,是不是還在等他。”

我數著玫瑰上的花瓣,一片一片地摘下,單數是我在等他,雙數是我沒有在等他。只是每次,我都不敢把花瓣摘光。

為了不讓皇上再尋問我的親事,我躲進了廟裡,整日摘抄經書,誦經唸佛。

一日,西楚皇召見我,他說東郡國傳來消息,薇貴妃被滅了九族。

又告訴我說:“東郡皇被人長期下毒,已經不治身亡了。”

手中的佛珠跌落在地,我起身便往門外跑去,喚車伕備馬,我要去見他。

皇上命人將我在城門口攔下,將我帶回宮裡,命人守著,不准我離開宮門半步。

我哭過,鬧過,整日不吃不喝,可皇上還是不肯讓我出宮。

想起母后在世時,我常問她,要是有機會,她會不會選擇離開父皇,那時母后已經在寒宮裡待了三年,但她仍堅定地告訴我,她說,她不會離開父皇,哪怕是連面都不能見上一面,她也願意待在離他近一些的地方,哪怕那地方很苦。

此刻,我也多希望自己還在東郡,還在被囚禁的鳳鸞宮。

皇上來看過幾次,給了我一封信,他說:“那日他親自送你來西楚,他說自己時日不多,思來想去,覺得最好的安排便是將你送回西楚,他要朕好好照顧你,說等某一日他不在了,便將這封信交給你。”

“吾妻親啟。”

信封上的字跡,我再熟悉不過。以前在王府,只要我不聽他的話,他便會罰我一遍一遍地臨摹他的字跡。他說,字如其人,就算有朝一日他不在了,也能鮮活地活在我的筆下,陪著我。

“當公主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恐怕已經不在人世了,那些曾為公主許下的誓言,請恕我再也做不到了,日後我可能會做一些讓公主傷心的事情,但那些都不是我的本意,我在此不求公主能夠原諒,我只是想告訴公主,能夠娶到公主,是本王之幸,是本王之福。從此之後,希望公主能夠忘了我,好好地活下去。”

末尾有一行小字:“公主,本王多希望能夠和公主一直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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