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永玉由於他難填的欲壑、慳吝的為人、刻薄的性格,使他永遠在痛苦、煩惱、暴怒、狂喜中自我折磨和煎熬,他看到周圍的人都不順心,羅曼·羅蘭有云:“一個人周圍人們的面貌,大體是自己造成的,這誰也怪不了。”才能高於他的,他仇恨、打擊;整過他的人,他報復、上訴;達官貴人,他伺候周旋;洋人商賈,他拍馬、招待;洋貨要囤、外幣要存,半山房子要買,騎士勳章要得,女兒婚變,洋媳私奔,他生活在一鍋熱粥裡,得意時少,怨怒無常時多,有好幾次妒、惱、怨恨,七情六慾攻心,竟至昏厥倒地,口吐白沫,他很累,很值得同情。
由於黃永玉出生微寒,山裡人沒見過大世面,一旦發跡,物質的誘惑使他目迷五色,宛如傑克·倫敦筆下那個在荒原飢餓得太久的人,見了所有可吃的東西都往床下塞。一切對他都新鮮,任何新玩意兒都能使他沉醉。皮鞋上的一個名牌商標,早被商人們淘汰了的手錶上的計算器,一萬元一隻的超低音喇叭,都足以使他翹起腳、撩起衣袖向人炫耀。他使我們不禁想起柳宗元筆下的一種背上有粘液的蟲子——蝜蝂,一路見東西就粘於身上,直到壓死為止。
風度不太好裝,真正的高風度,恐怕得修幾世才行。黃永玉這土法上馬的貴族,已有不少事貽笑大方,你比不上世家大族,甚至比不上破落戶的飄零子弟——山裡人本無悲哀,這是你自找的悲哀。
摘自範曾《蝜蝂外傳——為黃永玉畫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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