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葩說》第三季有一期辯題是:要不要刷爆卡買包包。
當時康永哥結辯的時候,突然掏出兩本佳士得公司的拍賣目錄,一本正經試圖說明:刷爆卡買包也是一項投資。
我當時心想:康永哥說的都是些絕版的包,我看看就好了,哪輪得到我買。
沒想到後來看康永哥寫的書,裡面提到他的一個朋友,在紐約逛街的時候,路過LV,進去買了一隻當時LV和日本藝術家草間彌生合作出的包,2萬入手,背了一個月,不喜歡了,5萬轉手,立馬有人要。
那時我才意識到,原來不一定要絕版的包才有投資價值,知名藝術家和大品牌合作出的包,也有。
上面提到的藝術家草間彌生,也是康永哥非常喜歡的藝術家。
他曾經在《奇葩來了》裡,在身上戴了一個草間彌生的代表作品“波爾卡圓點蘑菇”,當時還被高曉松笑稱“這個戴蘑菇的傢伙”。
草間彌生也是我非常喜歡的藝術家,因為最近得知她要和中國的一個電商品牌合作了(這是她第一次和中國的品牌合作),所以藉此機會,在這裡向大家介紹一下,這個“住在精神病院40多年”的藝術家。
我第一次知道草間彌生,其實是通過她的愛人。
當時逛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看一件藝術品看呆:一個“裝在盒子裡的娃娃,被荒草環繞”。於是立馬去查那位藝術家的生平,才知道他是一個很“精神潔癖”的男藝術家。
而他這輩子唯一的精神戀愛,就是草間彌生。
(草間彌生年輕時在紐約)
當時我想,我的天,這個草間彌生,要讓一個一生沒有性的男人如此愛她,這個女人不簡單,她肯定不只是美,而是行為和精神上都異乎常人,光她這個名字聽起來就很奇葩,“在草間彌留生命”,一種希望和絕望相伴此生的宿命感。
沒想到,後來瞭解了草間的生平,才知道真是如此。
她出生在日本封建時代的富裕家庭,14歲開始看精神科,經常出現各種視聽上的幻覺。
後來她發現畫畫可以讓她寧靜,於是愛上畫畫,但母親極力阻止她從事藝術,毀掉她的畫布,還關起來打罵,草間曾經說:“我曾企圖臥軌自殺,但那時的我太小太輕,風太大,我的身子飄了起來。”
(草間小時候畫的母親,圖裡的圓點其實就是草間看到的)
成年後她寫信給一位美國的藝術家,得到回信和幫助,於是在河邊燒掉自己以往的千件畫作,然後帶著數百件和服,隻身前往美國。
先到西雅圖,後到紐約,為了得到展出作品的機會,她揹著比自己還要高的畫《無窮之網》,走過44個街區,去給美術館館長看。
得知落選後,草間又揹著畫作走44條馬路回去。
(草間彌生《無限之網》之一《White No.28》成交價:710.9萬美元,紐約佳士得2014年戰後及當代藝術秋拍夜場)
後來她終於能和其他幾位藝術家一起辦聯展,其中還有後來同樣也讓世人為之抓狂的安迪·沃霍爾,那次聯展,她一戰成名。
後來草間在紐約做了一系列非常先鋒的事情:在布魯克林大橋燒美國國旗,在紐約街頭組織裸體劇場,在裸體志願者身上畫滿她標誌性的“波爾卡圓點”,以此代表她的反戰立場(當時美國很多人在反越戰)……
因為這些行為,她在美國數次被警察逮捕,但有意思的是,在拘留期間,有位警察帶了一個朋友去探望她,說:“我的朋友很喜歡你,想來和你握手。”
可是這些事,傳回當時的日本,被視為國恥。
所以當她從紐約回到日本時,被媒體強烈批判,只能住進精神病院,在精神病院的小小房間裡,一住就是40多年。
(來自影片《草間的自我消融》)
面對這些,她說:
我能接受這一切,我需要做的就是活下去。
我後來看草間的一支紀錄片:40年後,草間的作品逐漸獲得國際聲譽之後,倫敦泰勒美術館為她辦畫展。
沒想到,在那裡,她看見自己當年畫的《無窮之網》系列作品,手有點抖。
她擦了一下眼角,強作鎮定說:
我沒想到我們(她和她當年的畫作)會在這裡相見。
我注意到她隨行的攝影團隊還拍了一個細節:當天晚上回到賓館,窗外開始飄雪,護送她的助理把她送進裝潢精美、溫度適宜的豪華房間,關上門,留她在房內休息——可是不一會兒,她就獨自從輪椅上艱難地站了起來,一小步一小步踉蹌走出房間,然後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想起了40年前,在紐約寒冷地下室裡的日子。
40年後,所有人都對她說:“這是歷史性的一刻。”
她的回答有點不耐煩,有點傷感:
是的,所有人都這麼說,但我的創作才剛剛開始呢。
從被全世界批判為可恥,到全世界的認可為大師,這中間的數十年,放在歷史當中,短到不值一提,但對一個人來說,我們又等得起多少個十年呢。
也許每次想到這一點,人就老了吧。
其實在我對草間的一生還沒有很瞭解的時候,我一直無法理解草間彌生的作品到底好在哪裡,我當時覺得:不就是一堆圓點嗎?還命名為波爾卡圓點,畫地為牢。
後來看她的紀錄片,一支又一支,我才慢慢懂得那些圓點,對她來說到底有多麼重要。
寺山修司有句詩寫:
寂寞的時候,寫藍這個字,就會冷靜下來,藍 藍 藍 藍 藍 藍 藍 藍 藍 藍。
對“每天都想死”的草間來說,圓點,就是她找到內心平靜的“藍”,也是她唯一的自救方式——精神病院,只是她安全的底線。
我想這也是為什麼,那些簡單的原點,在她的筆下,那麼治癒的原因。
圓,不帶任何攻擊性。
在巨大的畫布面前,有所目的又漫無目的畫著圓點,各色各樣的圓點。
一如草間彌生說:
藝術拯救我頹廢的人生,我一直想了結的人生,藝術一直在喚醒我,面對生命的豐盛。我想生存,全心全力,用生命繼續戰鬥,所以,我渴望光彩人生,我要一直畫到生命的盡頭,永遠的永遠的永遠。
看起來有些狂妄的渴望裡,有絕處逢生的反擊,不留後路。
那些圓點,就像一團團小火苗,在黑暗中奄奄一息,一點點暗下去,然後被吞噬殆盡,在陷入完全黑暗的一刻鐘後,突然,在無窮無盡的黑暗裡,從一個小角落的裂縫裡,重新燃起熊熊大火,火光沖天,星火燎原。
這些年我在記事薄裡保存過幾個關於草間的數據:
2004到2014的10年間,草間彌生的藝術品在市場上的總拍賣價值,從 93萬多美元,增長到3545萬美元。
她的作品《無限鏡屋》,合計有16萬人進行觀看,每人的觀看時間只有 45 秒,很多明星都到現場合影拍照。
2017 草間彌生在東京的專屬美術館,需要提前三個月預約,每一天只有四次預約入場,每場最多90分鐘,限時限人。
(以上兩張為草間的《無限鏡屋》)
(草間彌生在東京的美術館)
(草間彌生《雲的思考》成交價:250萬美元,香港佳士得2016年春季拍賣會亞洲二十世紀及當代藝術晚間拍賣)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些數據,其實挺難過的:圍繞草間的名利場,先推她入局,又出局,再入局。
但無論外面的世界怎麼變,那些圓點不變。
即便成為世界為之追捧的藝術家,她依舊住在精神病院裡,每天早晨由工作人員推著她的輪椅,送她到畫室,畫滿8小時,晚上再回到精神病院。
(草間住的精神病院的小房間)
我越看草間,越覺得她像這個世界的孤兒,哪怕在萬眾矚目的鎂光燈下,也活得像這個世界的難民一般——為了好好活下去,試圖愛上這個世界的一些皮毛。
也許一直,只有那些圓點,才是她的靈魂所在。
(草間代表作品《南瓜》,立在日本的一個小島旁邊)
就像康永哥曾經為草間彌生的小說《克里斯托弗男娼窟》寫過的序一樣:
草間彌生不知是在哪面牆上鑽了一個洞,
窺知了造物者的某個手勢或背影,
她從此寄居這面牆上,
在兩個世界間來回顧盼。
你好呀,我叫劉可樂有個蛋,東七門非自由撰稿人,在微博1元出租自己。
不開心的時候,我就畫蛋,一個蛋,兩個蛋,三個蛋,雖然還是不開心,但好像多了一些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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