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轉眼，國劇走過60年。今天的電視，美好之上似乎多了一層焦慮——“電視的時代”要終結了嗎？在這樣的一個時間節點上，想用一種特別的方式來重回曾被億萬人追尋的電視劇文化。致敬國劇60年將選擇一些重要的國劇樣本，它們或曾引發萬人空巷的關注，或是一段“執拗的低音”；或顯露著某種精英氣質，或反映出無遠弗屆的大眾影響力……無論基於怎樣的特徵，它們多少再現著國劇歷史中某一個特殊的截面；而它們的意義，除了“懷舊”，還能讓我們在這樣一個重要的時段裡尋回對國劇的信任和期許。
第九篇，想聊聊開啟遊改劇傳統、讓無數人念念不忘的《仙劍奇俠傳》。
文 | 何天平
仙俠玄幻劇的國民待遇，大概是所有類型劇裡最坎坷的一個。前兩年俯拾皆是的玄幻IP，幾乎淹沒了整個熒屏；而在倍加推崇現實主義的當下，玄幻的“失寵”又似乎就在情理之中。
主觀上，仙俠劇越做越差了是事實；客觀上，它沒有那麼堅挺的現實主義內核也是事實。突然有那麼一刻，我們發現好的仙俠玄幻劇當真成了稀缺資源。這時候，總有一個特別的存在會讓人不時緬懷一把。
承載著這代年輕人最初玄幻夢的經典遊戲《仙劍奇俠傳》，已經走過十多年的影視改編之路。如今仙俠玄幻劇早已不是新鮮事，所有的經典遊戲幾乎都有了自己的影視版本，但關於“仙劍”的記憶，恐怕還真不是“IP”一語可以概括的。
遊改劇的潮流，從這裡開始
2016年，“仙劍”系列的第三部電視劇作品《仙劍雲之凡》面世了。從主創到主演的大換血，令這個曾經制造出無數青春記憶的影視劇品牌難以再續輝煌。從收視到口碑的全面滑落，似乎也喻示著以“仙劍”為代表的集體懷舊情緒逐漸淡出已經長大的這一代年輕人們的生活。
此時，再看回望締造出經典熒屏形象的兩部“仙劍”前作，似乎更順理成章一些。
仙俠遊戲的影視改編，早已不是新鮮事。十多年前，國內首部仙俠遊戲改編劇《仙劍奇俠傳》（特指“仙劍”系列第一部作品）熱播。此後，仙俠遊戲的影視轉碼逐漸在大陸流行市場中走俏，成為繼文學、動漫後電視劇的熱門題材選擇之一。2009年，根據“仙劍”系列遊戲第三部改編而來的同名電視劇播出，更是把這股遊戲改編潮流推向高點。直到今天，包括《仙劍奇俠傳》《軒轅劍》《古劍奇譚》在內的三大國產經典單機遊戲都已呈現熒屏之上，雖然觀眾對這些作品的評價褒貶不一，但它們幾乎都在收視表現和話題熱度上斬獲了不錯的影響力。究其原因，一方面源自遊戲玩家凝結在經典遊戲中的集體記憶，由此催生的“粉絲情結”構成觀眾持續觀看的根本動力；另一方面則在於流行偶像劇元素的全面包裝，也為這類劇集吸引了大量非玩家型觀眾。
“仙劍”系列劇，不僅是最早引領國劇遊戲改編潮流的作品，更是此後愈發鼎盛的諸多同類劇中為觀眾留存下最多深刻記憶的作品。近些年，行業內炒熱了 “IP”的概念，“仙劍”系列剛播出的2004年，還沒有IP價值的炙手可熱，但具備廣泛玩家基礎的經典單機遊戲《仙劍奇俠傳》，早已在事實上成為國劇市場中最早也最具影響力的IP母體。仙俠遊戲的電視劇改編，既討巧、酷炫，也提供了海量素材供以劇作提煉。曾經的遊戲玩家大可將一度想象的場景與人設落地化。當遊戲中的背景音樂在劇中響起，玩家的懷舊情緒多少被調動了起來。顯而易見，遊戲機制下解封兇劍、阻止陰謀的情節主線，與流行偶像演繹的愛情支線交相輝映，更多觀眾會為之傾注共鳴。
承載著這代年輕人最初玄幻夢的經典遊戲《仙劍奇俠傳》，走過十多年的影視改編路後，已然是價值頗高的影視強IP。這類“積澱”深厚的劇集，受到觀眾認可與延續收視熱度的驅動力始終在還原原作的誠意之上。即便在仙俠玄幻劇俯仰皆是的今天，多數作品再難超越前作似曾相識的套路，但這場解鎖關卡、阻斷陰謀、交織愛恨的仙劍傳承之旅，終歸還有著那麼點不變的紀念意味吧。
關於“仙一”
豆瓣評分達8.6分的電視劇《仙劍奇俠傳》，是“仙劍”系列劇中最先為觀眾所熟悉的作品。
跟當時年輕的“仙劍”劇一樣，拍攝第一部《仙劍》的主演們也都很年輕。那個時候，20出頭的胡歌定義了中國仙俠偶像劇男主角最理想的角色形象，遊走在古靈精怪和沉著冷靜之間，雅痞的眉眼間滿是年輕氣盛的熱度。比較有意思的是，兩部經典“仙劍”的男主角都由胡歌出演，無論是“仙一”裡的李逍遙，還是“仙三”裡與李逍遙有著千絲萬縷關聯的景天，從“小人物”到“大英雄”的成長，他都詮釋出了自己的味道。“仙一”是三部“仙劍”故事裡最不像原著遊戲的（因為“仙一”的遊戲本身結構相對簡單，影視改編時則需要補入大量主線情節線索來強化戲劇性），卻也是激活遊戲改編市場的最重要推手。站在今天的仙俠流行劇的“套路”來看，這部作品也有著最為規範的敘事結構被延續下來。
起初是女蝸後人趙靈兒與李逍遙的“一見楊過誤終身”，後來出現的林月如，又與李逍遙建立起了歡喜冤家的淵源。遊走在命定和世俗之間的三角關係，奠定了本劇的情感基調，既有柔情似水的溫存，也有直率潑辣的任性。李逍遙的命運看似搖擺在兩個迥異的女人之間，其實是搖擺在兩種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之間。仙俠劇真正的價值在於借宏大的時代使命來講人之所以為人的微觀意義，這也是為什麼小人物的成長總能成為這類劇目不變的敘事主線。表面的江湖大義背後，是處處有情的感動與感懷。最終，趙靈兒倒在李逍遙的懷中死去，這一幕為多數觀眾所動容——雖然悲劇是既定的，但愛情的美麗卻是貫穿全劇始終的。
命運的選擇，是無關天道和輪迴的。本質上，玄幻外殼包裹下的“仙一”講述的還是一份簡單又永恆的殘酷青春物語。當然，僅有這些是不夠的。玄幻元素的潤色，會為這一層現世的迷思籠上更為神秘的面紗，牽引觀眾繼續往下觀看。嚴格意義上，仙俠與武俠題材有著顯著差異。前者更重神魔志怪的世界觀，在中國文化語境裡是“神話”的敘述；後者則偏向江湖道義的世俗性，更類似於“傳奇”的存在。仙俠劇的獨特之處便在這裡，神話的隱秘會供以更為豐富的想象，進而增強情節的感染力。“仙一”的終極任務是剷除意欲重塑天地的拜月教，在拜月教主召喚水魔獸製造洪水並試圖引發天地間的一大浩劫時，這些“小人物”們憑藉自己的毅力和努力兀自對抗，成功瓦解摧毀人間的黑暗力量，也實現了自己的成長。而這種成長，恰恰是在回應能夠將諸種不可能都化解為可能的“人”的力量。
“仙一”首播時以11.3%的平均收視成績成功打開了仙俠劇的局面，若干年後登陸衛視平臺，最高收視也達4.6%，超越一般收視情況近130%。作為一種流行劇樣式存在的“仙一”，顯然成功培育出了超越流行的更重要的價值。在命運和神話的迴響之間，這個大“IP”也留下了太多值得被回味的經典供人回望。
關於“仙三”
“仙劍”系列遊戲的傳承性很強，幾乎每部作品的敘事主題都或緊或松地有所勾連著。這就為電視劇版“仙劍”的呈現帶來一個難題：難道每一部“仙劍”都要講述一個相同的主題嗎？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考慮到系列電視劇要“常談常新”，每一部“仙劍”都會側重於不同的維度加以展現。即便是2016年班底“大換血”的《仙劍雲之凡》，在主題的設置上也更多融入了親情和愛情的思量。
“仙三”的故事發生在“仙一”的五十年前。那時候，李三思剛剛發出赤子的第一聲啼哭；巫後還是襁褓中的嬰兒，而劍聖還沒有拜入蜀山修仙。如果說命運抉擇是“仙一”圍繞的核心，那麼“仙三”更像在對“輪迴”的意義進行情感化的探討。愛與宿命的交織，折射著中國文化傳統裡對“三生三世”的某種迷戀，這種迷戀令人深信不疑——愛這件事，跟緣分密不可分。
相比之下，講述了三種異質情感的“仙三”格局更小，但牽動觀眾心思的能力卻似乎更強了一些。景天和雪見從天界到人間的愛情，是第一種宿命。一個是永安當的小夥計，一個是唐家大小姐，前世分別是天界將軍飛蓬和神界神樹守護神夕瑤的他們，因為一塊玉佩相遇，又因為平凡的生活而緊緊聯繫到一起；徐長卿和紫萱試圖叛逃使命的愛情，是第二種宿命。一個是女蝸後人，一個是蜀山大弟子，明知不可能卻要努力廝守在一起。三世情緣的慘淡落幕，終結在那一口未能喝下的忘情水之中；龍陽和龍葵割捨不下的親情，是第三種宿命。景天的第一世是古姜國的太子龍陽，為拯救蒼生最終犧牲了妹妹龍葵，而難以忘卻哥哥的龍葵也甘願隨劍幽閉於鎖妖塔。千年時光的打磨，令這份兄妹情有了更深切的聯結。
在經歷一系列尋回靈珠、戰勝邪劍仙並維護人間的和平之後，宿命的底色也逐漸顯露出來。
在前世的天界，飛蓬和夕瑤未盡情緣，在今世則以“菜牙”和“豬婆”的世俗愛情得以延續；
第三世的纏緣令長卿和紫萱明白了自己的使命。“真正愛一個人，應該讓對方自由，去成全對方，全無牽掛地去達成理想，受真理的影響完成自己的使命。真正愛一個人，就要學會放手。”當空中飄起飛雪，長卿舞劍，老去的紫萱迎接落雪，彼此笑著宿命的無奈。有三生那麼長的愛情，最後用一碗水完成了這場不會被遺忘的遺忘。
從古姜國到千年後的今世，不變的是龍葵一襲廣袖流仙裙，變的是她終將告別過去的重新開始。龍葵固執地說“愛是不可以分享的”，千年等待的意義大抵就在這裡。
“輪迴”更深層的意義在於揭示人無法逃脫的命運。就像是今世的景天對雪見大喊“我不想走”；又像是從顧留芳到徐長卿，因踏入人世間而歷經的無邊苦劫；還像是龍葵再度捨身祭劍完成使命……一切在冥冥之中皆有了定數，唯一能做的就是守住記憶，守住能對抗時間的記憶。
有人說，“仙三”把“道”和“情”用輪迴的方式統領到了一起，為觀眾打造出了一個夢幻而迷離的情感空間。“仙三”之後再無仙劍，這個美麗卻易碎的“仙劍夢”，似乎也就此終結在了這裡。
有時候，我們懷念一部劇，就是在懷念當年觀劇時的那一份心緒。《仙劍奇俠傳》的意義，大概就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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