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現在越來越多的微信用戶只展示三天的朋友圈狀態?

為什麼現在越來越多的微信用戶只展示三天的朋友圈狀態?

關於“朋友圈的三天可見”的現象,其實在這個功能上線之前就存在了:有的人夜裡發了一條狀態,還要特意寫上“隔夜刪除”。

這背後隱藏著我們在社交媒體上的一種常見矛盾:想展示自己的某種狀態或想法,但又不希望被人永遠看到。

那麼,是什麼造成了這種矛盾的心理呢?我們從社交媒體的轉變來解讀這個問題。

自我展現,不再像過去那麼自由

我們如何展現自己,很多時候是根據所處的情境決定的。比如,在父母面前,我們可能展現為一個懂事、生活作息規律的人;而在朋友前面,我們可能是大大咧咧、喜歡熬夜的人。

我們像個演員,在不同的人際互動中扮演特定的角色,讓生活按照固定的劇情發展下去。

之前,網絡世界與現實世界保持著較為嚴格的界限,我們在網上可以暫時擺脫固定的情境,從固定的角色中脫身,以更輕鬆自由地方式與別人聊天、溝通。

而如今,現實生活已經和社交媒體高度重合,讓不同的情境下的人濃縮匯聚在了一起。我們的微信裡不僅有父母、親戚,還有同事、同學,還有群裡加的陌生人、小區物業人員等等。

不同的人群意味著不同的情境,當我們在朋友圈發一條狀態的時候,不得不考慮這條狀態是否合適。比如,週末和朋友聚會到很晚,玩得很開心,想發個朋友圈卻不由想到,父母看了可能又要嘮叨自己。

所以,這種多種情境的複合和衝突,讓我們在髮狀態或內容上越來越謹慎,開始一定程度上的自我審查。有些人發朋友圈的頻率越來越少,有些人對微信好友進行細緻的分組,小心地經營著印象管理,還有些人不願發這麼多心思,每次發內容都隨性,之後再刪除或轉為自己可見。

內容永久存在,我們無法控制別人的理解

人有自我表達的需求,渴望被看到、被聽到,讓他人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而自我表達往往是在我們認為是安全的情境下發生的:當我們感到訴說的對象、所處的環境都是令人放心的時候,才更容易打開自己。

過去的網絡還是匿名性、私密性很高的場所,我們能夠藉此逃離現實,安全地表達自己。而現在網絡逐漸在變成比三次元世界更加開放、透明的公共空間,研究者Danah Boyd將如今的社交網絡稱為“有介質的公共空間”,它與“無介質的公共空間”(現實中的公共空間)相比,擁有4種特性:永久存在、可搜索性、可複製性、隱形觀眾。

我們說的話代表什麼意思、表達了什麼態度,在具體的語境和場景裡才可能被更正確地理解。我們和朋友聊天時會更自由地表達,因為雙方在同一個即時性的情境裡,說話的內容是符合當下場景的。而當聊天結束,談論的內容也只是在彼此的腦海中短暫存在。

而現在我們發在社交網絡中的內容,只要不被刪除,它們一直留在上面,脫離了具體語境,很可能會被誤解。甚至,有些人將這些內容搜索出來,進行復制,進行別有用心地斷章取義。隨著這幾年網絡暴力事件的頻發,讓人們更加重視網絡時代的隱私。

隱性觀眾的存在營造了監察的環境

隱性觀眾的存在有兩個方面的影響。一方面,它為我們的自我展現提供了動力。我們不必面對一個真實的對象,在髮狀態的時候,我們心裡想著會有人看到這些內容的,我們被某些人看著、關注著。

另一方面,我們又不知道自己發的哪條狀態、在何時、被具體的誰、懷著什麼樣的態度觀看了。即便在微信上,我們可以控制自己的好友組成,但也很難準確地獲知以上這些信息。所以,這些真實生活中不可能在同一情境中大量存在的隱形觀眾,營造了一個類似於“全景式監獄”的環境。

哲學家米歇爾·福柯強調,這種“全景式監獄”重點不在於監獄,而在於“因為感到被注視而帶來的心理影響”。在人們持續地感覺到自己被注視的情況下,會自主監視自己去做權力(power)認可的事情。由此,它被認為是一個完美的權力實施機構,只需要一雙“權力的眼睛”就可以控制所有人的行為。

在社交媒體上,這雙權力的眼睛無處不在。福柯的權力理論認為,權力不是一個固定的機制,而是一種關係,每個人都同時是這個關係網上的權力施加者和權力被壓制者。雖然社交媒體上每個人都有表達自己喜好的權力,但也在承受著他人行使批判自己的權力。

在權力面前,人們在社交網絡上真正想說的話和想做的事,都被會被不自覺地自我監察、自我妥協掉。

當我們瞭解社交網絡的這些特性,以及這些特性對我們觀念的影響,我們再來看一下“朋友圈設置三天可見”就更清楚了。朋友圈三天可見,可以說是我們在找回“自己可以被遺忘”的權力。更是對社交媒體的“永久存在”、“可搜索性”、“可複製性”這些特定的一種抵抗。是對自己的隱私信息一定程度上的保護,是對監察氛圍的削弱。

或許有人會說,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發朋友圈呢?我們不得不承認,在這個原子化的社會環境中,找到足夠的社交支持並不容易,我們時常會覺得孤獨。所以發朋友圈既是由於自我表達的本能,也是暫時緩解孤獨的一種方式。因此,有些人設置朋友圈三天可見,只是為了調解這些互相沖突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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