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爲什麼大家又重讀一百年前的《月亮與六便士》?


2018,為什麼大家又重讀一百年前的《月亮與六便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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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者已經寫了多篇關於2018年的文章。如《如何度過2018年喧鬧波折的盛夏?》《寫給2018年的信》《2018,不再低調和神秘的段永平?》《今年,大街小巷的煙火氣變了什麼?》等。今天這篇,選了另一個角度,即一本書《月亮與六便士》。

真人秀如今已經延伸到了讀書領域,10月8日,騰訊視頻上線了《一本好書》,第一期便是趙立新黃維德激情演繹的《月亮與六便士》。我周圍愛書的朋友也都感慨,今年為什麼它又這麼火了,大家都在看?

2018,為什麼大家又重讀一百年前的《月亮與六便士》?


《月亮與六便士》是20世紀最有名的作品之一,成書於1919年。1919年是個特別的年份,是世界近代史上大事件發生頻率相當高的年份之一。世界第一次大戰結束後開了五個多月的“巴黎和會”最為著名,英國希望大陸均勢,法國希望海上霸權,美國需要世界霸權。1919年對中國也意義重大,五四運動後,人們第一次全方位的文化思想變革從此開啟。

一百年後的今年,重新讀這本書的人越來越多,也是個值得玩味的現象。一百年來,人性和物性更具有現代性了嗎?(注:現代性是一種持續進步的、合目的性的、不可逆轉的發展的時間觀念。)


2018,為什麼大家又重讀一百年前的《月亮與六便士》?

永遠記住世事難料

這本書的作者是毛姆,他的一生充滿變數,十歲失去父母,童年就患有輕度抑鬱的社交恐懼症,但他的一生卻很豐富燦爛,他做過助產士、間諜、演員、救護車司機;他愛女人,拒絕過女人求婚,被另一個女人也拒絕過,他跟一個有夫之婦生下一個女兒後,那個女人離婚後嫁給了他;比起女人他更愛男人,他僱一個美國勤務兵傑拉德照顧自己並且愛上了他,他們相伴走遍了世界,毛姆成了世界旅行家,傑拉德給他惹了無數麻煩,揮霍了他很多錢財,但他依然很愛他。他活得很長,91歲,後世的人認為作為作家他算活得既自由又舒適了的。

《月亮與六便士》的主角原型是保羅·高更,生於1848年,他原在一所神學院接受教育,17歲時自作主張在商業海軍學校註冊為駕駛見習生,隨後作為助理水手開始了從法國的勒阿弗爾港至巴西的里約熱內盧的航行,同行水手向他描述的塔希提島(Tahiti)的冒險經歷對他影響頗深。他在海輪上工作,去過南美、地中海、北美和印度。23歲當上股票經紀人,收入豐厚,還娶了一位漂亮的丹麥姑娘梅特·索菲亞·加德為妻,與她育有五個孩子。他結識了很多畫家,並且也愛上了畫畫。1883年,法國證券市場崩潰,他雖是被迫辭去經紀人工作,卻也過起了全心全意繪畫的日子。1883年也是一個特殊的年份,近代史上中國第一次金融危機也是這一年發生的。時代就是這樣影響一個人的一生的,用一種接近大轉彎的方式。38歲,他與家庭斷絕關係,過起孤獨的日子,39歲時他踏上了去巴拿馬和馬提尼島的旅行,愛上大自然下簡樸的生活。和大多數同時代的藝術家相比,他的畫作受到原始藝術的影響,他有印加人血統,被譽為繼印象主義之後在法國畫壇上產生重要影響的藝術革新者。“我是個野蠻人,也是個孩子,我要在畫布上表現的,是原始和童心”。1898年左右,高更的藝術創作達到頂峰,他畫出了《我們從何處來?我們是誰?我們往何處去?》這樣的鴻篇鉅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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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更畫作:《我們從何處來?我們是誰?我們往何處去?》

書中的主人翁斯特里克蘭與原型高更最大的區別在於,高更在中年的轉變還是有現實因素以及有家族基因和生活經歷的眾多鋪墊,而斯特里克蘭的突然放棄既有的一切則毫無徵兆。我們現代理性客觀的人,已經不能接受這樣的沒有任何徵兆的不辭而別。但如今這個世界的情節發展,就是這樣突然,不帶一點鋪墊,變革來得太快,才發現我們所標榜的理性少得可憐。就像最近人們崇拜福娃,拜錦鯉拜運氣一樣,人們就喜歡毫無邏輯,毫無理由,簡單粗暴,不必思考就不勞而獲的東西。

一個家庭美滿、事業成功的證券經紀人,一夜之間突然拋棄一切,包括依然成功穩定的事業、結婚17年的妻子和兩個孩子,遠走他鄉,從倫敦去了巴黎,沒有給出任何理由,後來人們才知道,他是去那裡畫畫。他對家人、朋友和一心愛他的情人都非常殘忍冷酷,對世俗的一切表現得冷嘲熱諷、傲慢不屑,但他對藝術有著一種本能的、無法抗拒的追求。最終,他厭倦了文明世界,來到南太平洋的一座美麗島嶼,與世隔絕,創造出了不朽之作,卻在臨死之前,叮囑土著妻子一把火燒了他畫在房子四壁上的壁畫……讓人有一種“死去元知萬事空”的哲學悲切,甚至感受到了中國莊子哲學中的意蘊——“夫恬淡寂漠,虛無無為,此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質也。”


2018,為什麼大家又重讀一百年前的《月亮與六便士》?

人性如此複雜

世事已經足夠難料,而人性又如此複雜。許多人感慨,世道變了,人心不古。人心真的越來越壞嗎?也許本來就很複雜,只是原來還會修飾一下,現在則裝或解釋都懶得做了。放出人性的惡,再放任其胡作非為,也不知道界限和盡頭。底線和最後一道防線,都是最近幾年財經圈經常看到的詞。

我一直關注的是最真切的人生。年歲越大,我看到的越來越不是簡單的相親相愛,或者充滿恨意和疏離感,很多時候都是日益增多的扭曲的情結在主導事情的發展。比如,31歲的戴桂花的愛人何智突然失聯,往日恩愛的夫妻毫無預兆地失去了聯繫。最後何智是因欠下鉅額網貸債而故意造出撞車墜湖的假象騙保,而戴桂花則留下愛了一生不後悔的絕筆信後,帶著一雙兒女投湖。何智現身,哭泣的是他沒了香火。

2018,為什麼大家又重讀一百年前的《月亮與六便士》?


《月亮與六便士》裡寫道:“卑鄙和高尚,邪惡與善良,仇恨與熱愛,可以並存在同一顆心靈中。”

世界上有什麼樣的人,就有另一些人對應著他(她)的特質。從這個意義上看,每個人的存在都是那麼特別而必要。有騙子,就有受騙的人,有瘋子,就有天才,一物降一物。

毛姆描述中的斯特里克蘭的妻子很精明。斯特里克蘭離開後,她懂得訴說自己的諸多不幸,很快會惹人生厭,所以她情願避而不談。她的舉止總是完美。她顯得勇敢,但不刻意;心情愉快,但不肆無忌憚;似乎,她更渴望傾聽別人的煩惱,而非談論她自己。每當她說到自己的丈夫,總是顯出憐憫。斯特里克蘭本質上跟她是兩種人,所以他的出走也是必然的。

其實,每個人身上都有複雜性,公認的好人,可能藏著壞心,公認的富人可能負債累累,公認的名人可能做盡喪盡天良的事情。你所認定的事情,都可能被反轉被顛覆。

變化對於孩子而言,都是突然的,他無法仔細勘查原因,只是接受結果而已。而對於理性的成年人來說,他必須勾勒足夠的解釋圖景,才能令自己和別人滿意。

我最近聽著一個三線城市的中高檔小區掃地阿姨講著自己的兒子,在北京讀書工作,早就買了房子,以後也會回家在這個小區買一套。一輩子工作是南方城市的人的自覺,他們省吃儉用,做著能做的任何的工作,省下可觀的財富。而現在的年輕人,吃得好穿的好,生活方式也是自成一體,卻沒有什麼積蓄。不能分辨誰富誰窮。這是一個表象判斷的時代,但表象卻越來越不真實。

2018,為什麼大家又重讀一百年前的《月亮與六便士》?


不是愛就一直會愛,不是恨就一直會恨,在中國人的眼裡,都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沒有擺不平的事情,只有沒有對的謀略和權術。因為世事最多是反覆。反覆無常像孫悟空,某些年份會被壓在五指山下,而有些年份會出來佔據主場,大鬧天宮。人們嚮往的自由美好,也會讓人反覆——“你為自己獲得了自由而感到欣喜,你覺得自己終於成為靈魂的主人。你彷彿在群星中昂首漫步。然後,突然,你受不了了,你發現,原來自己的腳始終深陷在汙泥中,你想,就索性在爛泥中打滾兒。”我小的時候就在想,各種基本面很好的家庭,為何最終並不幸福,可能就是無法駕馭“反覆無常”,無法相信變化已經侵蝕了人心,而且無法用更大的能量來轉換格局。人們不自覺地想要太多,被一種不知名的力量所裹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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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仇富,也不用羨慕富人

香港的家族旗艦企業新鴻基,郭家兄弟曾長期盤踞亞洲富豪榜第二位,10月20日,郭炳湘病逝,其實他在夏天昏迷後就僅靠呼吸機活著,只是那天家人同意了醫院提出的拔掉呼吸機的申請,他年僅68歲。十年前還是兄弟齊心財富傳承範本,如今變成了豪門宮斗的慘烈收尾。2008年2月28日,郭炳湘被弟弟們(郭炳江、郭炳聯)以美國醫生鑑定的“躁狂抑鬱症”逼著他向董事長提出休假,並在休假期間不得參與公司事務。香港專家判定他身體一切正常,他心涼又惱怒。隨後,有最冷酷大家長之稱的母親鄺肖卿接替他出任新鴻基主席一職。郭炳湘採取報復行動,向廉政公署提供證據,威脅到了郭炳江以及香港公積金管理局前行政總監許仕仁身上。兄弟之間,鬥了十年,他損和自損都很嚴重。郭炳湘被媒體稱為“豪門悲子”。

書裡,一個看似幸福的富人家庭,男主人會突然不辭而別去學畫。現實裡,不斷上演著豪門恩怨情仇。一個人不是因為利益而痛苦,就是因為情感而痛苦,再不然可以為了看似更高貴的價值而痛苦,比如說為了自由和創造的激情。生而為人,都難,不必羨慕富人,更不必因為畏懼富人而仇恨富人。

常言說,痛苦使人高貴,這不對;讓人行動高尚的,有時是自滿得意;而痛苦,往往使人變得心胸狹窄,充滿仇恨。

世界的變化最不按照大道理和大道德走。人們並不是只有理想和現實兩條路走到底,而是相互交織,甚至相互鬥爭,直到粉身碎骨,再把自己修復之後,才看見一個完整的世界。如果這個世界還是一個救贖的模樣,那還是萬幸。

現代社會,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只有複雜和簡單之分,沒有高低貴賤之分,更不能簡單用貧富去分類。人只能自己感受自己的命運。不是富了,什麼問題就都解決了,富了,可能生出的複雜事會更多。現代人喊著要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其實一百年前斯特里克蘭就將其進行到了極致狀態,可是又如何呢?月亮之上,是陰冷。理想之下,是原來生活的悉數毀滅,有人會不捨。

2018,為什麼大家又重讀一百年前的《月亮與六便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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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也代表現實?

筆者認為,毛姆對女人、愛情和婚姻充滿了偏見。透過斯特里克蘭的話,他認為,“女人是我取樂的工具,我沒耐心讓她們當我的什麼助手、搭檔、伴侶”。“一個女人愛上你,除非擁有了你的靈魂,她才肯罷休。因為她很軟弱,控制慾極強,沒有什麼能讓她滿足。”“說到底,這種感情不過是衣食無虞的滿足,財產殷實的驕傲,熟人愛慕的愉悅,以及家庭圓滿的得意;女人賦予這種感情精神層面的價值,只是出於一種無傷大雅的虛榮。”男人不喜歡女人打擾,只要給他做飯,帶孩子,叫她做什麼就做什麼。

全世界都一樣,在一百年前,女人開始有了社會地位,一百年來,她們要求更多的社會地位,但在男人心中,女人的地位恐怕一直沒有本質上的改變。

斯特里克蘭拋棄了自己倫敦的妻子,也沒有真正愛過原住民阿塔。愛需要無私,或者至少將自私隱藏得了無痕跡。但他總是要打破傳統,包括社會定義的愛。

作家只負責記錄,描述,而不負責判斷。這個世界有太多解釋不清、道不明白的東西。生活最可怕的是什麼?就是發生了就和沒發生幾乎一樣。很多人存在過,就像沒有存在過一樣。如果沒有總結,沒有積累,時間就這樣流過,不會留下任何痕跡。可是,終究留下了一些痕跡,即便畫已經燒掉,至少有作家記錄了這樣的事情。

別人經常說“這不是一兩句話能說明白的”,我原來不理解,覺得那是別人概括能力和表達能力貧乏。但現在發現並不是,因為說著說著,事情就已經變化了,不是每個人都對自己的生活充滿底氣並擁有上帝之眼的。

女權進步了,現實社會也進步了,理想卻退化了,而女人卻獲得了更多自由。這就是能量的轉換。一百年來,人們更多地停留在了歲月靜好和現世安穩上。

2018,為什麼大家又重讀一百年前的《月亮與六便士》?


2018,為什麼大家又重讀一百年前的《月亮與六便士》?

為什麼大家都在讀?

一百年了,有點遙遠了,但還依然那麼真切。近代的人比現代人活得瀟灑,有個性。才過了一百年,我們已經變成了機器標準的社會大分工下的零件。越來越多的人,喜歡經典的東西。這是普遍現象,比如張學友的演唱會為什麼這麼多人去回味,包括那些人性更復雜些的逃犯。

對平凡生活的浪漫抗議,依然只能在文本世界裡做到。就像斯特里克蘭說的,離了我世界不會不轉的,因為大部分人還會平平淡淡,知足常樂的。物質生活因為多次工業革命已經得到顛覆,但人們還是那樣停留在自己的毫無進步又反覆無常的內心世界裡。人們只能接受世事難料,只能接受人性複雜,人工智能也不能比人更瞭解自己。“為天上的月亮神魂顛倒,對腳下的六便士視而不見”,人們通常在理想和現實之間出出入入,沒有絕對的二分法,沒有絕對的悲觀和樂觀。接受反覆無常的世事和人性,不要輕信表象和指標,是今年每個人該有的自覺。

做自己是一件極其不容易的事情,那個代價是自己的一輩子的可能性。“只有詩人和聖賢才會相信,在柏油馬路上辛勤澆灌,能培育出百合花來。”只有尋找改變並且相信奇蹟,才能從一個凡胎肉體變成神蹟,這是有跡可循的,不光是在行動中折騰就可以,而是整個思維的轉變,完全換一個自己。可能這個時代的人,都想讓自己重啟和重生吧!


2018,為什麼大家又重讀一百年前的《月亮與六便士》?

「 本文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 」

「 圖片 | 視覺中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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