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幣退潮,哪些城市在「裸泳」?

2017年底開始,中國廣義貨幣M2增速連續下降。目前已跌破10%,成為個位數,到9月只有8.3%。隨之而來,“弱省會”和地級樓市爆發降價潮和土地流拍。

貨幣退潮,哪些城市在“裸泳”?

在2017年的“520大調控”之後,中國樓市長期缺少“熱點”。

但現在有了。

9月份和10月,多個二線、三線城市的土地拍賣市場出現流拍。出現流拍的城市有安徽合肥、江蘇蘇州、浙江台州、廣東中山等地。這些城市要麼是集聚全省資源的省會,要麼位於東部經濟發達地區地級市,出現流拍的確給市場帶來了不小的震動。

不過,此前早已出現一線城市的土地流拍。7月,上海中心城區楊浦區內環內,就有一塊土地流拍。當時竟沒有房企報名,十分罕見。

在大調控的背景之下,一二三線城市都難逃出現流拍的命運。看起來,這只是一個政策週期的問題。

其實不然,不同城市的命運正在加快分化,而且缺少逆轉的可能。那麼,在信貸狂潮退潮之後,誰將最先成為“裸泳者”?

貨幣退潮,哪些城市在“裸泳”?

流拍是種“傳染病”

2018年的流拍,遍佈一二三線城市。

7月,上海主城區楊浦一塊住宅用地的流拍頗為引人注目。按照公開信息,該地塊無疑是優質標的,位於上海東北部兩大城區楊浦和虹口交界,在內環之內,而且臨近三條地跌線路,起拍價46億元,摺合樓板價約6萬元/平方米。但結果是,沒有房企報名。

除了上海這樣的一線城市,二線城市的流拍更不稀奇。在安徽合肥10月的一場土地拍賣中,六塊地塊中,兩塊流拍。

合肥是中國二線樓市漲跌狂飆的一個縮影。合肥作為安徽省省會,和臨省江蘇省會南京的樓市差距一直很大。2008年,南京樓市已經每平方米過萬,但合肥只有3000至5000元。直到2015年,合肥房價才突破萬元。

2016年,合肥的房價終於揚眉吐氣,一度上漲超過40%。有人通過比較稱,合肥在某個時間段的同期漲幅,“居全球首位”。但2018年過去的三個季度,無論從市場成交情況,還是地產商拿地熱情來看,合肥樓市都明顯降溫,流拍只是一個縮影。

貨幣退潮,哪些城市在“裸泳”?

另一座二線城市蘇州,同樣出現了流拍。近期一次拍賣中, 8宗地塊中的2宗流拍,在成交的6宗裡面,5宗底價成交,僅有1宗地塊溢價拍出。

在江蘇樓市,蘇州均價位居全省老二,落後於南京,但大幅領先於其他地級市。在2016年的房價狂飆中,蘇州也大幅上漲。一種分析是,上海購房客的“外溢效應”推漲了蘇州房價。而現在,蘇州明顯降溫。除了面對樓市的溫吞之外,作為外資、臺資重鎮,蘇州也面臨製造業撤資的問題。

除了合肥、蘇州,作為實體經濟重鎮的廣東中山市,也在10月份出現了土地流拍。分析認為,這一地塊流拍的原因很大程度是地塊不佳,一是不規則,二是太小,不利於提升住宅的美觀和舒適度,因而開發價值打折。

流拍總有理由,但可以肯定的是,現在的中山樓市已不再如前段時間那麼火爆2016年,深圳樓市暴漲。由於“深中通道”開通之後,將大幅縮減中山、深圳通勤時間,這種預期直接拉動了中山房價對深圳房價的跟隨性大漲。

在三線城市,流拍更不是新聞。比如,在臺州,郴州等地級市,近期流拍的土地在當地都算是極佳的地塊,有的位於新興的開發區副中心,而有的則臨近國家地質公園,風景秀麗,而且距離市區不遠。

流拍是會傳染的,這背後是市場信心的轉變。中指院數據顯示,2018年前三季度,全國300座城市共流拍446宗住宅用地,總規劃建築面積5645萬平方米,這一面積約是2017年全年流拍地塊總規劃建築面積的1.8倍。

顯然,2018年是轉變的關口。

貨幣退潮,哪些城市在“裸泳”?

信心在迅速分化

市場信心的變化,源自於兩方面因素。一是地方政府的調控,特別是一二線城市的前所未有嚴格限購和限貸;二是貨幣大環境的變化,以及去槓桿的推進。

2017年的“520大調控”之後,一些城市的限貸、限購措施還在不斷加碼。以深圳為例,市場流行的一份文件稱,該市將對有房貸記錄且離婚2年以內申請按揭的,按第第二套的標準政策,即首付比例由5成提高至7成,利率按照二套利率。該文件並沒有得到當地主管部門的公開確認,但不否置疑的是,“520大調控”之後,深圳樓市的調控從未有半點鬆動。

除了地方政府的調控之外,中央層面的貨幣供應增速也在放緩。從2017年11月開始,中國的M2增速就開始出現連續下降,2018年早已跌破10%(以前都在10%以上),到了9月,這個數字更只有8.3%。

形象來說,過去幾年,中國樓市的暴漲戰車有兩臺發動機,一是地方政府在土地財政之下對樓市的縱容,二是金融體系不斷的貨幣創造。但如今,這兩臺發動機都正在受到前所未有的約束,而這種約束以前從未發生,這無疑極大地影響了樓市參與者的預期。

這些參與者有剛需者、投資者、地產商,當然也有地方官員和金融界人士。他們都深信,中國樓市正在發生一場前所未有的鉅變。那麼,這場鉅變將是什麼樣的?

貨幣退潮,哪些城市在“裸泳”?

實際上,與其說鉅變,不如說是分化。一二三線城市都出現流拍,看似所有城市都無法逃脫“政策週期”,但這只是表面現象,不同城市的流拍原因有著非常大的區別。這種區別,透露了中國樓市未來分化的關鍵線索。

《南風窗》記者分析這些流拍地塊的公開信息發現,一線城市的流拍,很大程度是因為現時政策的因素,而不是市場對這些城市預期的扭轉所致。

以上海楊浦區流拍的地塊為例,政策因素是流拍一大原因,出讓文件對該地塊有兩點限制:一是政策性住房的配套,競得方須配建建築面積的5%作為保障房並無償移交;此外,還要自持不低於建築面積的15%作為租賃住房。二是戶型限制,要求中小套型比例不低於80%。

對開發商來說,這兩點限制無疑會拉低房屋建成後的單價和出貨速度。無論是投資性需求,還是剛需,或者改善性需求,都會受到這兩點限制的影響。

但和上海不同,其他一些二線、三線城市流拍的地塊則限制較少,而且就區位來說也屬於比較優質地塊。它們的流拍,更多不是政策限制,而是其他更重要的因素。

從房地產商的角度來看,由於調控的繼續推進,品牌地產商從一線到二三線的“下沉戰略”開始放緩。此外,二三線城市當地的本土地產商則以中小地產商為主,由於信貸收緊,它們首當其衝地受到影響,拿地能力大幅降低。

此外,宏觀和趨勢上的原因更為關鍵。從長期來來看,經過這一輪調控,中國的城市發展將進入新的階段,無論是房地產商,還是剛需者、投資者,都逐漸認清了這個階段正在發生的變化。

所有人,必須未雨綢繆。

貨幣退潮,哪些城市在“裸泳”?

這是投資建議嗎?

儘管調控從未鬆動,但不容否認,投資者和剛需者對北上廣深等一線城市物業長期看好的態度,並未發生根本性逆轉。“一線城市永遠漲”的神話,也從來沒有被打破。對房地產商來說,如果沒有保障房、租賃房配套,以及戶型等方面的限制,其在一線城市拿地的熱情也並未出現衰減。

從根本上來看,房價由需求決定——無論這種需求是投資性需求,還是剛性居住的需求。需求來自於何處?來自於人口與他們的收入。換句話說,即白領、金領人口及相對高收入人口的積聚,才是一座城市房價堅挺最重要的基礎。那麼,什麼樣的城市能夠在未來繼續積聚這樣的人口?

首先是一線城市。數據顯示,2017年全國的個人所得稅的總額超過了萬億大關,其中北京和上海的個稅總額超過了千億,北上廣深四大一線城市總額超過了四千億,佔比約四成。這說明一線城市早已積聚了中國收入最高的人群。而且,這種積聚的趨勢很難停止。

從美國、日本等發達國家的城市發展路徑來看,產業和城市發展一定分為兩個階段。一是隨著工業化的深化和生產率的提升,服務業在國民經濟中的佔比將大幅提升;二是服務業以人才、信息的積聚為基礎,這意味著核心大城市的崛起。而且,這些核心大城市還會不斷自我膨脹,成為超級都市圈。

貨幣退潮,哪些城市在“裸泳”?

以日本東京都市圈為例,其總人口達4千萬左右,佔日本人口約3成,而GDP佔到日本的一半左右。對比中國,無論北京、上海,還是廣深都市圈,都遠遠沒有達到這種集聚程度。在一些觀點看來,中國的一線城市還蘊藏著巨大的積聚潛力。因此,從長期來看,投資這些城市的樓市依然有“錢途”。

另外,“強省會”也是不能忽略的特殊城市。所謂“強省會”,它需要滿足三個條件:一是該省人口眾多,二是產業基礎雄厚,三是省會在省內獨大。

比方說,中國西部地區一些省會城市,由於人口太少,一省人口不到一千萬或者經濟太過落後,那麼這樣的省會就不屬於“強省會”。此外,山東這樣的省份,省會濟南的經濟實力落後於工業大市青島,因此也不屬於“強省會”。相比而言,武漢、南京(相對於蘇北和蘇中)、杭州、成都這樣的省會,才是“強省會”的代表。

為什麼“強省會”會與一線城市一起,成為上一波房價的爆發點?主要是兩個原因,一是高鐵的興建,導致人流很容易從地級市流向省會。地方一級的行政區域內,直通行政中心不過1小時的時間,這是中國實行郡縣制數千年以來,從未發生過的交通大變革。二是經濟的貨幣化程度加快,省內要素流動的摩擦損耗大幅降低,省會積聚全省資源的效率,開始呈幾何級提高的態勢。

在這種情況之下,未來的地級市樓市可能前景堪憂。地級市行政權力的擴張始於改革開放,只要不過30餘年的歷史,從今天來看,這種擴張極大影響了區域經濟的效率,形成了省內分割。如果說跨省的要素分割一定程度是中國經濟社會發展的現實決定的,也是國家治理的需要,那麼省內分割既損失效率,也缺乏現實治理的需求。因此,它現有的狀態很可能會迅速改變。

其實,從近期來看,改革的一個趨勢便是省級政府權力的進一步強化,地市級權力的弱化,這無疑會對省會的資源集聚產生進一步的加強。實際上,這個趨勢已經在發生。“春江水暖房先知”,當下的地級市富裕人群,基本上更願意在省城置業,而不是本市市區。

近年來,為什麼一些品牌地產商為在下沉地級市之後,會搞“高週轉”模式,因為他們很清楚地級市樓市的未來。在這些地方,絕對不能持久戰。實際上,2018年以來,地產商的降價行為越來越多發生在“弱省會”和地級市,正是這個道理。

中國的樓市,本質上是一個貨幣現象,在全國範圍內,貨幣是流動最容易的要素。換句話說,當某個地方的樓市遇冷,地方政府要“救市”,它們能夠做的其實並不多。能左右樓市的,只有垂直向上的金融體系所創造的貨幣。

那麼,在貨幣大潮退卻的時候,誰將成為最先暴露的“裸泳者”?找到答案,一點不難。

作者 | 南風窗常務副主編 譚保羅 [email protected]

排版 | GIN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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