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再無,春三十娘

確實,短短兩週時間,幾個熟悉的名字先後離去,先是綜藝名家李詠,繼而武俠大師金庸,再到電影大亨鄒文懷,今天早上,連人稱“靚絕五臺山”的藍潔瑛也猝然離世。

世間再無,春三十娘

(圖片來自@蘿嚴肅)

此刻我們傷感,不僅是為告別一個人,更是為一個時代的突然遠去而手足無措。

記憶中的藍潔瑛,似乎總是跟“悽苦”或“坎坷”掛鉤,尤其這20年來,生活的落魄,命運的打擊,都讓人不忍重溫她曾經銀幕上的絕美靈動,一顆無需雕琢,便已耀眼奪目的寶石,又如何抵禦塵世的汙濁?

世間再無,春三十娘

藍潔瑛近幾年近照

如今辭別人間,雖則引人心酸,卻也不失欣慰,畢竟,她終於從苦厄顛沛中得到解脫。

相比其他同行,藍潔瑛實則擁有令人羨慕的高起點:1983年從第12期無線藝員訓練班畢業後,第二年就一口氣在幾部劇集中擔任女主角,包括《扭計雙星》、《超越愛情線》、《寶芝林》等;尤其在84年的《家有嬌妻》裡,她的戲份更超越當時的無線花旦鄭裕玲,為此還一度引發觀眾不滿,可見藍潔瑛的演藝生涯,一開始便伴隨爭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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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嬌妻》中和梁朝偉合作

但好在她很爭氣,憑該劇一炮而紅,“靚絕五臺山”的名號也由此而來。

值得一提的是,當時無線給藍潔瑛配備的男主角都是“頂級”,不是演過《上海灘》紅遍東南亞的呂良偉,就是“無線五虎”的劉德華和梁朝偉,尤其華仔,藍潔瑛除跟他合作《寶芝林》和《真命天子》等劇集,85年更一同主演電影《法外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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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外情》中和劉德華的合作

殊不知,拍《法外情》時藍潔瑛的現實命運也與華仔差不多:之前她被無線要求籤五年長約,但她認為太長,只肯籤兩年,結果遭無線雪藏半年。

而此時華仔也同樣因不滿“五年長約”掣肘發展,與無線鬧翻,結果前後輩雪藏400多天!所以戲裡兩人“分道揚鑣”,戲外卻是“患難與共”,也算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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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外情》中飾演華仔女友

無獨有偶,《法外情》裡藍潔瑛飾演華仔女友,性格跟她本人同樣倔強。

當男友劉志鵬費盡心力,為孤立無助的老妓女打官司時,她只留下一封信:我不想打擾你,我先走,今天是我的生日,你原本答應陪我。你不用找我,因為我也不知會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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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遇冷落,默默離去,從無糾纏,可曾不是她人生的寫照?

解除封殺後,藍潔瑛投入了《430穿梭機》的主持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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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潔瑛主持《430穿梭機》

在同事譚玉瑛眼裡,“我親眼見過她有多紅,有多少人追求。”藍潔瑛還問過她:“跟人相處,應該真一點還是假一點?”足見其率性而為的作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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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0穿梭機》

正因如此,她在86年底遭遇無線第二次雪藏後,也寧願選擇約滿離巢,不會讓任何人“綁”住自己。

在這期間,藍潔瑛再登銀幕,於《奇緣》裡跟另一位帥哥周潤發演對手戲。

片中跟男友吃飯一幕,她甚至不需要講對白,只需脫下眼鏡,對望一笑,就已讓觀眾感受到她內心的純真與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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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見男友和其他女人一起,她又不會隱藏心底的倔強,畢竟能在銀幕上抽發哥耳光的不多,藍潔瑛演的終究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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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這句臺詞,如今看來更感唏噓。當年的藍潔瑛青春無敵,容光煥發,只有她說別人“怪”的份,但何曾想到10多年後,她會身負“怪人”之名,一路承受外界對她的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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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緣》中飾演周潤發女友

88年藍潔瑛重返無線,那是她狀態最佳的時候。連當時無線的“金牌監製”韋家輝都很看好她,更讓她擔正89年重頭劇《義不容情》的前三集,飾演丁有健(黃日華)、丁有康(溫兆倫)兄弟的母親“梅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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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不容情》劇照

在韋家輝眼裡,藍潔瑛本身就有演技派的實力。

“我要一個挺漂亮的女孩去演,讓大家覺得她死時多唏噓,我向來看好藍潔瑛,覺得她可以做到。收劇本後,很多人跟她說,如果演不好這個角色,她便大錯特錯了,拍攝前,她找我反覆研究了很多次...”

事實上,每每重溫《義不容情》,都會對梅芬芳兩次上絞刑臺前給自己梳妝打扮的表演印象深刻,只因想起生活中的藍潔瑛:17年聖誕節,她跟朋友一起去教會,留下人生最後一張自拍照,形象上顯然認真打扮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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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不容情》中,梅芬芳上絞刑臺

可見無論戲裡戲外,她都要留住自己的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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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這句臺詞,如今也是一語成讖,只能感慨藍潔瑛在劇中的命運,也如主題曲《一生何求》所唱:沒料到我所失的,竟已是我的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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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藉《義不容情》的表演,藍潔瑛演藝生涯達到高峰。

連韋家輝離開無線之前最後一部劇《還我本色》都要找她演女一號,跟任達華演夫妻,可見其受重視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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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我本色》中,藍潔瑛飾演女一號

不僅如此,1992年韋家輝從亞視回巢,為無線拍攝臺慶劇《大時代》,劇中跟劉青雲和鄭少秋兩大主角都有大量對手戲的“羅惠玲”,同樣指定藍潔瑛演出。

世間再無,春三十娘

劇中的藍潔瑛,光是60年代的學生妹、職業裝和旗袍打扮,已堪稱“靚絕每一刻”:

世間再無,春三十娘

當愛人被打死後,羅惠玲這句臺詞充滿了心酸,其實這對藍潔瑛的人生來說,又何嘗不是一種“諷刺”?

劇中羅惠玲一次次站起來,只為撫養親人,對抗仇人,但生活中的藍潔瑛,卻一次次站起來後被各種殘酷的打擊打倒,直至孤獨離世:

世間再無,春三十娘

後來羅惠玲被丁家所害,導致精神失常,不得不讓人想起現實中藍潔瑛的悲劇人生,戲裡玲姐遭丁蟹糾纏,戲外藍潔瑛也屢被狗仔隊偷拍曝光其狀況,命運皆令人唏噓。

然而,現實中的藍潔瑛,又何嘗不想以這樣一個快意而復仇的笑容,面對傷害她的人們呢?

世間再無,春三十娘

而最感人的還是羅惠玲死去一段,在《容易受傷的女人》歌聲中,從在地上趴著尋找戒指,到戴在手上再到含笑而逝,可謂賺足了一代人的眼淚。

容易受傷的女人王菲 - Coming Home

當時劇本寫得這一幕,更是被藍潔瑛演得淋漓盡致:玲微笑著,喜悅地,再用另一手去捽染了血汙、戴著戒指的手,玲不斷想把戴戒指的手抹乾淨,大力地搓著,似不想有半點汙在這戒指上!看來算是乾淨了,玲便含笑,整個身子便傾斜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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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氣呵成的悽美鏡頭,詮釋了何謂“紅顏薄命”,而生活中的藍潔瑛,也正如劇中的羅惠玲,命運多舛,人生坎坷,到頭來卻未能善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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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時代》中的藍潔瑛

如今重溫《大時代》,方才發現,不是藍潔瑛“演繹”了羅惠玲,而是羅惠玲“預示”了藍潔瑛的人生。

1995年,藍潔瑛演繹了她人生中最後一個重要,也是另一個最經典的角色:《大話西遊》裡的“春三十娘”,那句“桃花過處,寸草不生”既是對她美豔容貌的最好表達,也是對她剛烈性格的最佳濃縮。

世間再無,春三十娘

《大話西遊》中,藍潔瑛的回眸

但不知是巧合,還是人生真的如此殘酷,片中春三十孃的不少對白,竟又一次“折射”了藍潔瑛的人生。

春三十娘剛出場,就道出了“世途險惡”的現實,而藍潔瑛本人,又何嘗不是捲入這四個字的痛苦當中:

世間再無,春三十娘

而春三十娘也為藍潔瑛道出她內心的渴望:這不過是一個弱小女子想找一個人生的棲身之處,好好過日子,奈何現實並未給藍潔瑛這個機會。

世間再無,春三十娘

春三十娘眼裡的斧頭幫,或許正如藍潔瑛眼裡的娛樂圈遭遇,充滿著痛苦,甚至邪惡。

然而春三十娘還能對斧頭幫說一句“誰是羊誰是虎,現在還言之過早,如果各位大爺是強盜,難道就不怕我是強盜頭嗎?”但生活中藍潔瑛呢?

世間再無,春三十娘

最終,即使是春三十娘,也只能眼眶含淚道“老天瞎了眼”,現實中的藍潔瑛,又何嘗不是如此?對於她這20年的人生,大家確實也只能感嘆:若非老天無眼,一代美人怎會淪落至此?

世間再無,春三十娘

《大話西遊》中春三十娘含淚

“桃花過處,寸草不生”,終究也只能留在我們的記憶裡。

這麼多年來,我們隊藍潔瑛的生活,已從搖頭嘆息,變成不願面對,起初的心疼和不解,最終甚至變成麻木,只因心裡早已將“春三十娘”的情懷放在一個不容扭曲的位置,所以我們開始“怕”藍潔瑛,怕她每一次露面,怕看到她的新聞,怕知道她又會跟演藝圈扯上關係,怕她再落入這個世俗的陷阱裡...

世間再無,春三十娘

如今藍潔瑛已仙逝,我們除了盼她一路走好,只能祝她臨走一刻已放下所有,迎接另一個世界的美好,而且來生再相逢時,也但願她能擁有一段美好的人生,畢竟這一世她已承受了太多的痛苦與折磨,也是這一世的人辜負了她的美與善。

再見,春三十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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